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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磊见夜萱没有回答,只是眼底到底透出股青涩的味道,心下倒也不恼。从木桶中站起身,健壮的身躯,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挂着些许水珠,硕长的体格朝夜萱暗压过来。夜萱毕竟未经人事,吓得猛闭上眼睛。
齐天磊笑了笑,跨出木桶,弯腰将夜萱从桶中抱出来,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将她带往床上,纱帐随着人的走动飘扬,有淡淡的香气在屋内缓缓溢出来。两人躺在床上,身躯紧贴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事后,夜萱盯着纱帐顶出神,齐天磊单手支撑头,眼神不经意在她面容上滑过。肌肤弹指可破,原本清丽的容颜上此刻带着绯红,平添了股娇柔之气。不知为何,齐天磊很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不过他知道,郭子青此刻必定已经等得想要跳脚了。
夜萱正出神间,便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转头发现齐天磊竟已起身下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觉喉咙干涩到生疼。齐天磊见夜萱面上有失落的神色,穿衣裳的动作不由一顿,想不想就开口解释道,“南方战事又起,郭子青在书房等我许久了……”
“哦。”
夜萱淡淡应了一句,心里告诉自己该下床伺候齐天磊更衣,并且面含微笑地将他送走了,可手脚却像灌了铅般沉重,怎么也动弹不得,反而嘴上坏了事,抬起水光盈盈的水眸,脱口道,“可是……我肚子饿了……”
此言一出,夜萱就后悔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果然,齐天磊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穿鞋子的动作先是一顿,但很快复又将鞋子迅速套到脚上。接着又朝床边走过去,夜萱总算恢复往日的冷清,露出浅淡的一笑。
“老爷,夜氏不过是……”
“好了。”却没想到夜萱还没说完就被齐天磊打断,接着就见他漫不经心地扯过木架上的外衣,夜萱愣愣地看着他,红唇微微抿紧。齐天磊穿好衣服后见夜萱还是一动不动,不由诧异,“怎么,你还不穿衣服?”
夜萱有些愣神,不明白齐天磊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他抓过木架上夜萱的衣裳丢了过去。夜萱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这动作的含义,却听齐天磊道,“快把衣裳穿上,街上东面有一家面馆刚开张没两日,我吃过一回,味道很好。”
夜萱这才意识到齐天磊是要带她上街吃宵夜去,可是……夜萱抬头望了眼天外,现在夜都快深了,她向来遵守三从四德,这么晚出门好像不太好吧,再说了厨房里的晚膳可是一口都没用过呢。
齐天磊似乎看出夜萱的顾虑,笑了笑道,“天天在府里吃有什么意思,今晚我带你去山上看星星,那才好看呢,仿佛,天边的云彩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感觉,真的很好……”
直到被齐天磊从齐府中拉到街上之后,夜萱还有些茫然不敢相信,她从来不知道齐天磊也有这么率性妄为的一面。想到方才管家在门外等到齐天磊出来时欣喜的表情,被他一句要外出的话打得七零八碎的样子,夜萱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老板,来两碗面!”齐天磊很自然地拉着夜萱在面馆桌椅上坐下,也不嫌脏。夜萱环顾四周,见这面馆生意非常好,还有不少寻常百姓在吃宵夜。邻桌那位大叔吃面还传出“稀里哗啦”的声响,而其他人似乎也习以为常。
夜萱到底有些吃惊,她虽然出生没落的夜家,而且是庶出小姐,但到底是曾经辉煌过的家族,那些礼仪规矩是一样都不能废的。因此,鲜少有在外面摊子上用膳的经历,更别说跟那些粗鄙的乡间农夫们邻桌用餐了。
而齐天磊似乎早就习惯这种场景,自顾自抓去筷子,面对夜萱不解的目光解释道,“我还没发家的时候,连烂叶子都吃过,所以这样的场面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这时候,小儿端来面食,齐天磊搓了搓手乐道,“快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夜萱却有些走神,方才齐天磊虽然只说了只言片语,可是她却从中听到他的酸痛和过往,那些白手起家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吧……这样想着,心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发胀,疼得发慌,夜萱赶紧低下头,佯装是被汤面的热气弄蒙了双眼。
齐天磊吃面的声响很大,如果不是认识他的人,想必猜不到堂堂霍城首富居然会在面摊上动作如此粗鲁地吃着面。夜萱心下思绪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两人安静地吃完面,就如同一对寻常夫妻。
翌日,夜萱起床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旁,发现早就空荡一片,不禁有片刻的失神。如果不是手上还有余温,她几乎要怀疑昨夜发生的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过了片刻,熙儿推门进来,打断夜萱的遐想。熙儿脸上笑意盈盈,从今以后夜萱就是这府里正经主子了,其他人再也不敢轻易欺负她。如果自家小姐能怀上个孩子的话,那就更好了……不过想着老爷早上离开时高兴的神情,想必已经和自己小姐尽弃前嫌,怀上孩子也是迟早的事……
熙儿越想越觉得往后的日子美呼呼的,夜萱目光落在她手上拿着的玫红色衣裳上,贵气却不张扬,猛地想起今日是雷家大小姐及笄的日子,虽然她和雷鸣言有些过节,但这种社交宴会还是不得不去的。
余氏抱病在府上不愿出门,若水又刚生产完,因此夜萱是独自前往雷府的。时隔她拒绝雷鸣言已近一年,两人已经许久未见,夜萱心里默默希望两人不要在宴席上有过多交集。不是夜萱怕了雷鸣言,而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马车在雷府大门口停下,雷府是仅次于齐府的大户人家,不过与齐府低调大不相同的是,雷府院落极尽奢华之能事。不论是从门口威武镀金的全身大狮子,或是墙头闪光的琉璃瓦片,无一不彰显着雷府常人难以媲美的财富。
夜萱在熙儿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今日是个艳阳天,夜萱的眼睛被太阳刺得有些生疼,拿手当伞状遮住额前。熙儿很快撑了把油纸伞过来,夜萱的目光终于放远,落在不远处正和人说笑的沈白绢身上,方才那两束怨恨的目光,想必就是来自她的吧。
夜萱露出丝似笑非笑的笑靥,目光复又放在沈白绢身旁的夜静身上,她这个姐姐,果然是利用完人就六亲不认的主啊。
沈白绢这事夜萱虽然参与了,但却始终没在台面上出现过。可如今看来,沈白绢的矛头可是直接指向了自己,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夜静跟她道出了真相,甚至于,夜静可能完全将脏水泼到夜萱身上。
夜萱歪了歪头,见夜静仍是得意盈盈的样子,心下不由冷笑,相信她很快就蹦跶不起来了。而沈白绢倒比夜萱想象中的坚韧许多,原本以为经过此事,她不疯也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却没想到短短三天,她就已经恢复如常。
“雷妹妹,夜氏前来道贺。”夜萱调整了下情绪,也朝着人群的方向走去。
雷鸣婉看向夜萱的眼神明显带着股敌意和戒备,连带着语气也是淡淡的,“谢谢你的好意,请上座吧。”不过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子,礼仪周全自是不用说的,仍是将夜萱引进了内屋,众人见时间不早了,也纷纷进去。
这次宴会由雷家老爷主持,没看到雷鸣言的夜萱松了口气,雷家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这从宴会举行的方式便可看出来。雷老爷讲了两句客套话之后,倒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让下人上菜,这也使得宴会结束的时间比其他人家的早了许多。
雷府似乎早有准备,将男人们迎到前厅,切磋牌技或者议事均可。女人们则被接到后院中,聊天摸牌都可以。夜萱对摸牌和那些谈论衣裳首饰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只远远站在长廊下喂鱼。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夜萱早有觉察,却恍若未觉。身后之人站了会儿,见夜萱始终没有回头的意思,不由轻咳了一声道,“夜……我有个事想跟你说。”雷鸣婉本想直呼夜萱名讳的,可是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硬生生咽了回去。
夜萱装作刚觉察到有人在身后的样子,微微惊讶地回头,疑惑道,“雷妹妹想跟我说什么?”她们素来没有交情,夜萱可不认为她们有什么可说的,但面上却似乎没表露出来。
雷鸣婉发现自己非常不喜欢夜萱似笑非笑的样子,好似能够将她所有心思看透,面色不由难看两分道,“方才管家没记录好你齐府送来的贺礼,希望你能跟我去库房认领一下。”
如果真是因为这事,不该是管家过来找人的吗?而且夜萱大可以让熙儿跟着过去认领就是了。但是瞧见雷鸣婉面上着急的神色,夜萱突然改了主意,既然她苦苦想要邀自己去无人的地方,那为何不如她所愿?只有确切地知道别人想要做的事才能想出应对之策,夜萱一向如此认为。
雷鸣婉见夜萱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点都不像夜静说得那样狡猾,不由松了口气,带夜萱去库房的步伐极快,好像是生怕夜萱突然反悔一般。夜萱随着雷鸣婉进入库房之中,见下人将门关上,倒也不惊慌,打量了下雷鸣婉,这才缓缓开口道。
“不知雷妹妹找我何事?”
雷鸣婉顿了顿,眼底闪过抹怨恨和厌恶,这才开口道,“我不管你以前用什么手段迷惑了我哥哥,也不管你是如此拆散我哥和夜静姐姐的婚事的,我只希望你往后别再缠着我哥哥了!”
夜萱面无表情,甚至连句辩解的话都没说,这让雷鸣婉准备了一肚子的劝服的话都不能派上用场,不由哑口,想了想又不甘道,“你现在都已经嫁给齐大哥了,怎么能那么不守妇道,和其他男子不清不白呢……”
“我没有。”这下夜萱终于开口了,声音中带着股冷冽,“是你哥一厢情愿,我从来没给过他希望,甚至连面都不曾和他见过,又何来不清不白之说?雷妹妹不要轻信外头传闻,即便你不信我,也该相信你哥哥的。”
“我……”雷鸣婉被夜萱这么一说倒真有些心虚,其实这些话都是夜静教她说的,她也觉得好像有些过分,而且没什么根据,明明一直都是自家哥哥对夜萱念念不忘的,她反倒来指责夜萱,好像是过了点。
但雷鸣婉很快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深吸了口气又道,“就算这样,你也该跟我哥说清楚,让他死心的,你这样子吊着他不是想要害他吗?”
夜萱冷眼瞧了雷鸣婉一眼,见门外有阴影投在砂纸上,不由冷笑,嘴上却顺着说道,“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我夜萱此生跟雷鸣言绝对不会有任何关系。我让他死心,可是他不愿,我又能如何?”
“这……”雷鸣婉刚想要说什么,却听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雷鸣婉看到来人后面色立即变得有些惨白,“这……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夜静明明说她会在外面守着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雷鸣婉到底单纯,一时想不明白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夜萱却是在看到窗外那抹阴影时就已经猜到几分。此时看雷鸣言一脸黑如锅底地站在门边上,倒也不着急,只是幽幽叹了口气,直视他道,“夜氏说的话雷公子想必都听到了吧,这是夜氏最后一次说这种话,希望雷公子别再当耳边风了……”
“你就这样急着要和人撇清我们的关系?”雷鸣言几乎是一字一顿说道,夜萱若是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也就算了,偏偏这些话是对着自己妹妹说的,这让雷鸣言感到无比难堪和一种被羞辱的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