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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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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巫师手中举着水晶球,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在半空中狰狞扭动的藤蔓,犹如一条又一条正在窥伺着等待进攻的蛇。

    巫师一挥长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藤蔓一下有了生命,如同得了命令猛然朝着周怀净的方向冲过来。

    周怀净猝不及防,一下就被藤蔓撞翻,而后手腕脚腕上纷纷一紧,整个人都被捆在水晶棺冰冷的玻璃面上。

    巫师闲庭散步般缓步走过来,眼底是晦暗诡谲的色彩,他向着水晶棺上的人慢慢俯下.身,同那双懵懂迷惑的眼睛对视。

    山间清泉一般的纯净,满是对这个世界纯粹的疑惑。

    这是他心头的男孩。

    陆二爷几乎在心底发出长长的喟叹。

    这是他想要强迫的、困囚的、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通通掠夺的男孩。

    同时的,他的心中升起一丝阴暗的暴虐,催促他想要将面前的人撕碎征服,一点一点全部同自己融在一起。

    一只冰冷的食指挑起他的下颔,周怀净被迫仰起头,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那里脆弱地起伏着,隐约有青色的血管,里面流淌着温热的血液。

    陆抑冰冷的血液仿佛都要沸腾,他的双眼兴奋地亮起来。

    周怀净感觉到脖子上一只微凉的手在反复摩挲,轻轻蹭过他的喉结,最后大拇指温柔地停留在上面,似乎在感受着他孱弱生命的脉动。

    那只手控制着他的咽喉,连同着生命都被掌控。

    那人随时可以夺走他的呼吸。

    周怀净几乎就要从游戏里退出去了,偏偏在这时,巫师靠在他的耳旁,深情地眷语:“怀净……”

    熟悉的声音,低沉的,有如雨夜里睡梦中模糊的呼唤。

    周怀净蓦然睁大眼,侧过头看着面前的人。

    巫师容颜俊美,泪痣灼灼,唇边笑意吟吟,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那双眼睛里晦暗不明,隐匿着疯狂的亢奋,嗜血的因子在平静之下蠢蠢欲动。

    是他,又不是他。

    周怀净纵然意识到这人就是他要找的,可是,恐惧依然开始吞噬他的心神。

    他的头皮在发麻,悚然之感不可抑制地爆炸在每一个细胞中。

    巫师发出一声轻笑,只是这笑声在这样的近乎剑拔弩张分秒见血的气氛里,显得异常令人毛骨悚然,叫人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两个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呼吸被彼此接纳,肆无忌惮地交缠着。

    巫师的内心仿佛在做着剧烈的抗争,这份挣扎从粗重的喘息中传递出来。他的手还扣着周怀净的脖颈,黏腻的呼吸落在对方脸上。

    不知是不是手中的劲道重了,周怀净鼻息间一声疼痛的轻哼。

    这一声闷哼瞬间刺激了蛰伏许久的野兽,陆抑瞳孔收缩,呼吸乍然加重,闻见心仪血腥味般再难抑制心底的恶念,一下就咬上了怀中人的脖颈上。

    细嫩的脖子被牙齿碾磨细咬,疼痛伴随着每一次呼吸传来。周怀净条件反射地挣扎,仿佛回到了重生前的那个夜晚。

    不同于现在满目的刺眼阳光,那个只有冷月的黑夜中,那人也是如此,试图夺走他的呼吸。

    周怀净茫然睁大空洞的眼睛,蔓延着细细的潋滟水光。

    明明,不该这样的。

    周怀净脖颈一痛,鼻间错觉性地闻到自己血液的味道,它在吸引着那个渴血的恶魔更深地吸走他的血液。

    那人带走他的血液,连同他的灵魂也要一起吸.食殆尽。

    周怀净不再犹豫,控制意念迅速从游戏里退出去。

    藤蔓空荡荡地落在水晶棺上,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陆抑怀中突然一空,脑中被鲜血的滋味刺激得有一瞬间的麻痹,过了片刻才回味过来面前的人已经消失。

    ******

    周怀净出了游戏,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没有伤口,没有疼痛,没有鲜血。

    光洁无暇。

    可是令人战栗的恐惧是那样不容置疑,甚至直到现在,他的身体还有一丝害怕的瑟缩。这是生理性的,来自于生命受到威胁的自我保护。

    球球听到响动,跳上床挤进他怀中。他失魂落魄地抱着小狗,摸摸它的脑袋,诧异地想,为什么那人总想要吃掉他?

    虽然他也想满足那人的胃口,可是,他还是会害怕地闪躲。

    要是能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就好了。

    他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小本子,突然想起来,刚刚出来太急,忘记问那人的名字了。

    看着头盔,他踌躇许久,实在没勇气进入游戏里看看那人还在不在。

    不过,他想,坐陆常家的车回来时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想必,那人和陆常有关系。

    周怀净看看时间,凌晨两点。他决定第二天就打电话问问陆常。现在,他得偷偷把头盔放回书房。

    低头和正兴奋吐舌头摇尾巴的球球对视一眼,周怀净难得感觉到一丝头疼。

    早上,云叔敲门许久没得到回应而打开门时,陆二爷就穿着单薄的真丝睡袍,倚在轮椅里似乎还在沉睡。

    映着朦胧透进的晨光,他的背影显出几分萧索孤独。

    云叔鼻子一酸,记忆一下被击醒。

    陆抑刚被陆老爷打断腿,奄奄一息从黑屋里让人救出来时,身体又瘦又小一团,十几岁的孩子瘦骨嶙峋营养不良,谁能想到这是陆家的二少爷?

    那段时间,陆抑的右腿不能动,他就整天坐在轮椅上,自己动手将轮椅推到阳台边,看着家中的佣人里里外外地走。

    陆抑有时会盯着在草地上玩耍的陆常,陆英和他的夫人陪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家人笑声不断。陆二爷眼中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叔照顾他多年,见过他最落魄时的光景,每当看着陆抑孤孤单单坐在轮椅里,安安静静望着陆英一家的样子,他就难掩心中的酸涩。

    当然,云叔见多识广却不是心狠手辣,根本不知道那时候的陆抑心中想的就只有“碍眼”两个字,而许多年后,他成功地将一家四口拆散在太平洋两岸。

    当陆二爷转过头来看着他时,云叔第一次见到十六岁之后的陆抑这样落魄的神情,眼底浓黑的青影显示他一夜未眠,衣服穿得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膛,头发倒是齐齐整整地竖着,可见面无表情之下的内心活动还是波涛起伏的。

    云叔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二爷,早饭做好了。”

    陆抑拄着手杖从轮椅里站起来,他昨天右腿隐隐作痛,半夜里从游戏里退出之后就坐在窗边吹冷风,黎明的寒气还落了满身,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

    他走向盥洗池的脚步一停,侧头对云叔说:“我昨晚让你备的家宴邀请函发出去了吗?”

    “还没有。我一会让人去发。”

    云叔心里一开始有点摸不着边。要说中秋节都过了,国庆节也过了,这个时候突然弄出个家宴,不仅请了陆英夫妇,还让陆常兄妹也回来,更是奇怪地特意让他给周家发邀请……难道真是年纪往上长,惦念起感情来了?等到云叔看到邀请名单里,特意标红的周怀净,霎时就悟了。

    不过二爷找个小孩是想做什么?一个男孩子,难道还能带回来当童养媳?该不会是二爷看到陆英一家其乐融融,所以也想领养个孩子享受天伦之乐吧?

    陆抑淡淡道:“先别送了。这事过两天再说。”他眸色清寒,“还有,请秦老过来坐坐。”

    盥洗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盯着自己拿着牙杯还在发颤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燥怒。只有他自己知道,直到现在,他被点燃的血腥*还未平息。

    光滑的皮肤,脆弱的少年,颤抖的身躯。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促使他心底一直被压抑的念头一下脱笼而出。

    他想要将那个少年狠狠地压倒,啃噬,吮.吸,然后鲜血绽放在白皙的身体上,死亡妖花般吸引着他一步步沉沦。

    想要那人消融在自己怀里。

    唯有拆碎了吃进肚子里,才能平息他无法得到的阴郁。

    然而当理智回归,陆抑却只能望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他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无助感。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杀了那人。

    他的理性正在逐步被疯狂征服者,冷眼看着自己疯子一样企图将鲜血三月桃花般溅满那人的身体。

    可是他不后悔,也不知足。

    他仅仅尚存的一丝恐惧,来自于对失去的惧怕。

    如果吃了那人能够永远得到,他会毫不迟疑地去做。

    或者是制作成一只精美的木偶,摆在陆家陈满珍宝的陈列室。

    那个男孩保持着永恒的微笑,目光明净地望着他。

    而他,会在每一个带着露水的清晨,当晨曦熹微,他焚香净手,用柔软昂贵的苏湖丝绸,从他的额头擦拭到睫毛,从笔直的鼻梁,擦拭到红润的唇瓣,珍视地拂去每一粒尘埃。

    或是在每一个月光盈盈落落的夜里,点开一曲小步圆舞,仿佛流萤漫天,他拉着心爱的少年,十指相缠,轻缓漫步般踩着亲密的舞步,有如一对在月色里投入炽热爱火的恋人。

    陆抑不可自抑地双手颤得更厉害,眸子里是兴奋到极致的能够溺毙人的致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