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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段小弗离开时面色苍白,仿佛身后有鬼在追着她,连段母正坐在医院的走廊上都没发现。段母没出声叫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过了半晌才转身回病房。
段林夏从病床上探出了半个身体,一手伸向椅子上段母放在那儿的包。
“夏夏,别乱动。手都受伤了还不安分。”段母急忙走过去,搀开女儿的手,拿起包包说,“想要什么?妈妈帮你取。”
“不过是小伤,没什么的。”段林夏淡淡笑了:“妈,我想看直播,你帮我拿一下遥控,好不好?”
段母心里一痛:“都怪妈妈,才害得你变成现在这样……”之前在病房中,段林夏让她对段小弗撒谎说以后不能弹琴,她立刻明悟过来,夹杂着一丝不敢置信。
段母书香世家,没经历过太多勾心斗角的事情,大学毕业后没进入社会就嫁给已是小有成就的段父,此后更是被捧在手心中不需操心太多烦心事,终日与艺术为伴,心眼甚至不如段林夏来得多。过去她只知道要教育女儿一心向善、待人宽和、博施济众,直到女儿受了伤,她才后悔不叠。她只告诉女儿要成为一个好人,永远不要用不正当的手段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但她却忘记告诉女儿,这个世上的伤害,不是你行得端站得直就能避免的。
她并不是傻子,当发生那件事情之后,稍一思索便知道段小弗做了手脚。这手段不高明,不设防,只因不曾料想到。不说小叔子夫妻二人在他们家身上吸了多少血,单论段小弗这个侄女,他们帮她走通关系上辰光,平日里看上什么好东西也叫夏夏多让让妹妹,这次来m国身上的那一套衣服都是他们给买的。便是一个陌路人都有可能会害夏夏,段小弗怎么下得了手?
女儿是段母最大的雷区,段小弗一脚踩进来,段母心中的愤怒烧得她几乎要失去理智,平时有多喜爱疼宠这个小女儿般爱撒娇懂体贴的侄女,现在就有多憎恨恶心,恨不得撕下那张虚伪的脸皮。
段林夏知道母亲心里难受,宽慰道:“妈,我只是担心你被她蒙蔽了。我的手没事,错过这次的比赛,还有下一次。”母亲不理俗世,段林夏从小接受父亲的教育就是要好好保护妈妈,凡是以妈妈为第一,其次才是自己。
受伤的明明是女儿,但被安慰的反而是自己,段母忍不住要落下泪,生怕段林夏看到感伤,连忙低头拿包旁的遥控。段林夏的手被包得严实,主要的却是皮外伤,修养一段时间,弹琴不会有阻碍,只是左手手背上被滚烫的石盘和热油灼伤,留下伤痕是在所难免的了。想到夏夏这段时间有多期待这场比赛,段母眸光沉了沉,心疼地从那双手上移开视线,强笑着打开电视机开关,调到了比赛的节目现场。
也是巧合,一调到那档节目,画面上正好是主持人遗憾地解说她因病退赛,下一个出场的人是菲尔。现场尚来不及失落,便被菲尔的到场推向了另一场兴奋的高峰。
段林夏垂着眸,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被包裹的手远比被烫伤砸伤的那片刻还疼,从手上疼到心脏,前所未有的疼。
菲尔弹琴的风格依旧,即使是在这样重大的比赛当中,不改他朝圣者的心。他的参赛曲目名为《圣钟》,当手指触到琴键,指尖流泻出的音乐却并非如曲子的名字那般平和,而是钢铁般强硬又阴冷。
谁说上帝俯视人间时,必定是慈悲宽和的呢?那些身染罪恶的人,没有上帝所钟爱的光明,他们虚伪矫纵、冷漠自私、嫉妒成性,打着迫不得已或是正义之师的旗帜残酷地对待别人,纵使有其人性光辉的一面,也被无尽的肮脏黑墨泼得微弱不堪。
于是审判者降临,圣钟敲响,那缓缓踱步来到人间的脚步声是恶者的催命符,绵延不绝的钟声是判决的丧钟。
菲尔的目光坚毅如磐石,映射着的灯光在他瞳孔中宛如一把锋锐的利剑,直直地戳刺人心。
当最后一个休止符划下,音乐停止,菲尔用利刃将恶人送上了断头台,骤然从钢琴后站起身,嘴角硬生生撕扯出抽搐般的兴奋笑容。
摄像机给了他一个特写,年轻俊美的贵族少年眸子亮得惊人,生气勃发,仿佛如何也折不断的一把出鞘玄铁剑。
舞台下涌起疯狂的掌声,这场酣畅淋漓的屠戮能令人心中吐出一口恶气,人类从古至今总是期待着善者得上天堂,恶者需下地狱,现实却往往叫人失望。艺术浑然自成一境,与现实若即若离暧昧不清,它永远追求着至真至美至善,洗涤着心灵,也圆了人们的期望。
“菲尔是忠实的教徒,连上帝都爱听他的琴声,再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加虔诚。”
“他是巴林之后的又一个音乐圣徒。”
“菲尔完成了音乐生涯中的重要奠定地位的作品,我无法想象,今天还能有谁能够和他相提并论,当然,也许我们应该期待一下周的表现。”
“我得说,也许不该太过乐观,菲尔他过去抛不开查尔默斯的影子,而今天的作品,我在里面听出了周的骷髅狂欢……这不是个好兆头。”
“下一名选手是周,哈哈,我猜组委会一定是做了手脚,将他们两人安排在了最后,否则谁还有心情弹琴?”
“菲尔的表现太过亮眼,不知道周能不能顶住压力。”
镜头没有跟到后场,周怀净上场之前,陆抑帮他整了整松开了点儿领带,再用手帕帮他擦了擦手。
“去吧,二叔在二楼看着你。”陆抑捏了下他的耳朵。
周怀净严肃地点点头,叮嘱:“二叔要好好听我为你做的曲子。”
陆抑嘴角一僵,给他一个恶劣的眼神,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明晃晃笑着:“我会一丝不漏地听你弹完。”好叫你体验体验什么是二叔和浴缸和你……
周怀净颊边酒窝向内陷进去,笑容软得可爱,听话地上台去了。
周怀净上台之后,立在台上站了一会儿,似乎察觉不到台下等着他动作许久而躁动的声音。
他是被菲尔的表现吓到了吗?
揣测和疑惑充斥在台下和电视机前,连天.朝辛苦翻墙的众人都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连坐在电脑前看直播的周家人也困惑又紧张。
只有林老,微微抬头看到二楼的一扇贵宾室的窗旁,出现了一抹人影向着舞台上的人远远招手,登时脸都黑了。再一看坐在身边来套关系的查尔默斯,林老心情更是不佳,对这个妄图来挖墙脚的臭老头不给好脸色,生硬地盯着台上的人。
周怀净一看到陆抑出现在窗口,终于转身坐到钢琴前。他要让陆抑从头听到尾,完完整整地感受他的热情。
现场一片死般的寂静。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情不自禁放轻了。
在菲尔那场演出之后,所有人的情绪都绷到了极点,对周怀净的期待更是达到另一种高度,倘若他表现比菲尔还逊色,就算依然是优秀,也会被踩到泥里——之前被捧得多高,失败就会摔得多惨。
镜头对着少年的脸庞,这张典型的东方面孔五官并不深邃,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不是惊心动魄,而是细水长流,眉目清冷婉约,令人无法不侧目,由衷而生出“好看”的念头,细细思来又不知道为何如此。大概是只有浸润在音乐之泉中,才能催生出这样的清泠泠的傲骨来。
周怀净短短的瞬间不知怎的思绪竟飘到了上一世,刹那间想到他对钢琴的喜爱远胜过对父母的喜爱,而对陆抑的喜爱远胜过对钢琴的喜爱。
这般天生不近人情的性子,本该注定孤独一生,偏偏遇见了陆抑。大约两个孤星入命的人相互依偎,便能冬中取得半寸暖吧。
镜头动了动,转向了周怀净的手指。
那双手干净修长,备受呵宠,于是才能这般在黑白琴键上,动人得使人生出好好亲吻一下的念头。
叮咚。如水落泉中,一滴一滴,连绵成一片。
敲击在琴键上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悠悠地,浪漫地悠扬着柔和的曲调。平静安宁,渗入了灵魂,好似乘着一叶小舟,在水间闲散地安眠晃悠。
然而平静未催成另一番更长久的平静,而是渐渐地如水滴汇聚成泉,流淌成溪,奔腾成河,逐渐见其汹涌之势。
方才情人抚琴的手指,渐渐加快了速度,连镜头都快跟不上那变化万端的手指,眼见着它们连成虚影,快得晃眼。
那琴声愈发地急促,一浪接着一浪,火焰滚烫地从天空直降,一把接着一把扔在人身上,无法抗拒,无法呼吸。
周怀净闭上眼眸,面孔如雕塑一般冷硬,犹如在接受着烈火的考验,痛苦又欢愉。
观众们屏住呼吸,此时此刻,他们的意识被一团团的火焰席卷而走,而他们的呼吸也被掠夺了去,只能偶尔紧张地局促地被扼住了生命的咽喉一般,换取完全不足够提供生命需求的一点新鲜空气。
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那人想要从他们身上夺走的何止这么一点空气?他想要的是所有——掐住他们的脖子,控制他们的呼吸,剥夺他们的意志,去又要他们感恩戴德、满心欢喜。
烈火灼烫地一团团聚在一起,汇成漫天的汹涌火焰,滚滚袭来,一声声短促有力的音响,就像得到号召被从空中轰然投来的烈焰,那双操控着火焰的双手如飞,热烈地指挥着巨火,一下比一下紧地扣住命运的咽喉。
左右手交替的演奏让纤细白皙的清瘦手指都被可怖的青筋缠绕,但它们不动声色地撕裂开空间的裂缝,让这场无尽的火焰燃烧不受到时空的阻隔,肆无忌惮地野火燎原。
太快了!
他的速度太快了!
所有妄图通过屏幕看清手势的人无一不败给自己的眼睛,那个狂肆的演奏者完美地结合了他的手指、手臂和手腕,每一次的演奏都将力量传递到厚重的琴音里,精准的颤音紧促地让人应接不暇。
这的确是一场享受,有完美的音色和力度,却又如此让人痛苦得喘不过气。
轰!
一声宛似惊雷的骤响,将琴音推向了高.潮。
下一秒,如同一只羽毛轻飘飘地从半空中飘落,那琴声朦胧地宛如要脱离现实,在一片烈火燎原之后重新长出新的生命。
高贵、典雅的舞曲旋转着绚丽的华尔兹,在极致的安宁与重归的喜乐中,随着降下的幕布渐行渐远。
音乐厅里寂静无声,直到周怀净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脱力,无意中按响了琴键,才将人们从琴声中催回来。
周怀净面色苍白,脸颊浮着异样的潮红,浓黑的睫毛颤抖着掩盖住眸中的情绪。
音乐厅迎来今日最轰烈的掌声,似要将天顶用掌声给掀翻了。
他在炫技!这华丽而诗意的琴声,将人类的出生的安宁、成长的坎坷、死亡的寂静,让人折服地演绎了出来!
这是足以媲美《骷髅狂欢》巨作,拥有着比之骷髅更加浪漫炫丽的音符,在音乐界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无可比拟。
毫无疑问,这位年轻人,将成为这个时代的钢琴之王。
周怀净迎着掌声,轻轻抬头,对上陆抑的目光。
两人相视良久,尽都微微一笑,默契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