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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大婚对于风平浪静太久以至于过于无聊的恭国人民来说,不失为举国同庆的喜事,这个人民自然也包括辛辛苦苦忙碌一年的恭国臣子们。
其他朝臣:“终于可以放年假了!终于可以带上老婆孩子们去旅游了!”
熬夜的礼部官员:“放屁!”
其他朝臣:“好久没去摘月阁啦!花魁小姐请等着大人我!”
继续熬夜的礼部官员:“奏凯!!”
其他朝臣:“喂,平日六部里就属你们最清闲,这时候忙点不必这么暴躁吧?”
仍在熬夜的礼部官员:“滚啦!!!”
按着往例,岑睿的大婚仪式与冠礼同时进行,故而礼部一干官员忙得将寝具都搬进了衙门里。在加了近半个月班后,礼部终于敲定了两项典仪的初步方案,顶着两硕大熊猫眼的礼部尚书迫不及待地呈现给了皇帝陛下检阅并等待表扬。
岑睿对婚典这类事可谓是一窍不通,装模作样翻看了两遍:“嗯,一切依此……”
话说一半被傅诤伸过来的手打断了,傅诤取过她手里厚厚的折子,兀自坐在一旁仔细斟读。
尚书大人小眼睛飘来飘去,腆着脸也不走,欲拒还迎道:“陛下~~~”人家辛苦了这么久,不给点表示什么的吗?!
岑睿抖了下竖起的寒毛,假作感动道:“爱卿辛苦了……这样,礼部上下皆加三月月俸。”
尚书大人快地打了打小算盘,三个月月俸啊,唔,可以给看上的小歌女赎身了!!心满意足地谢了主隆恩,回去继续加班……
“这种事直接交给礼部办就是了,有什么好看的?”书房内没他人了,岑睿抱着袋糖挨到傅诤身边撇撇嘴。
傅诤挥臂一捞,将她捉到自己腿上坐好,自然而然地咬过她手里的糖,不满道:“大婚一生只有一次,当然须万分慎重,只是……”
岑睿的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傅诤温凉的唇,心尖晃了一晃,悄悄藏起那只手:“只是什么?”
“只是看着你娶别人,”傅诤空出的那只手捏捏她的脸,苦笑道:“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岑睿陷入沉默之中,皇帝这个身份注定了她与傅诤不能如寻常情侣谈及男婚女嫁、明媒正娶。她低着头拨弄袋子里的金橘糖,不敢去看傅诤的神色,良久道:“徐师请了病假,我让谢容去接待图可思汗,朝里没他人,你去对付晋国三皇子好不好?”
“对付?”傅诤收回一腔心思,失笑道:“听你的口气,他倒不似个好相与的?”
“晋国的老皇帝快死了,他和晋国太子斗得厉害,此次来这八成是要来拉拢我助他一臂之力。那人心计深沉,我巴不得他和他的太子哥哥斗上个几十年,没空想着来算计我。”岑睿拈了个糖果往自个儿嘴里送去,鼓囊囊道:“可烦人了,晋国老皇帝和图可思汗这些日子急红了眼,两国使者同时来京城,少不得明枪暗箭。哪边闹出了人命,我都脱不了干系。你说干脆把两个使节团搁得远远的,一面也难见?”
傅诤看着粘在她唇角的糖霜,唇红霜白,昳丽诱人,遐思隐隐约约溢出心间,凑过唇轻舔去那点糖渍。
岑睿脸烧了起来,想要推开他,说正事呢闹什么,却听他压着自己的唇,呢语道:“搁远了反倒方便他们动作,不如放在一起互相忌讳,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来自草原与来自晋国的使节团毫无所觉地被安排到了一起。而官驿两侧各有出入之门,故而两方在初来几日内都没现自己的对头就住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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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的六礼,未来皇后须得住在娘家,直到亲迎那日的到来。可大恭国未来的皇后娘娘早在多年前就被“接”到了皇宫之中,哪来什么娘家人?不等礼部尚书绞尽脑汁,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朱笔一批,亲点了户部尚书云亭为“国丈”,直接把武昭公主送到了云府之上。
本就气倒了的徐相爷更爬不起来了,本相这是造得哪门子的孽啊,被自己小弟捅了窝心的一刀啊!我徐家家大业大势力大,难道养不起个公主么?!
云尚书夜入相府,抱着徐相大腿,拿着把小匕要剖心明志:“嘤嘤嘤,老大,下官永远是忠于您的啊。下官跟了您几十年!公主认了下官做义父,也就等于认了您做义父啊!下官绝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呀!”
徐相爷阴晴不定地看着他,量会他的忠心,哼地一声踹开他:“省省吧,刀都没开刃,剖你个头!”
“……”相爷真讨厌,看穿就不要拆穿人家了嘛!
朝廷另一根顶梁柱魏家貌似与这场帝婚没多大关联,顶多出个魏长烟负责下京城保安秩序,又因有都护祝伯符在旁协助,魏长烟一日间也没那么多琐事经手。但实际上,他甚至要比苦命的礼部官员还要繁忙,不仅一改往日敷衍散漫的态度,日日早朝必点卯到场;还要习武练兵,与各路朝臣走动。
这些动静皆一件不落地被御史中丞钟疏送到岑睿手上,钟疏肃容冷煞道:“卫阳侯此举,长此以往,必生结党营私之祸。”
“他的秉性朕还是了解,不是热衷权势之人。”岑睿摇摇头,将折子放到一边。
“权势造人,沉浸名利迷失本性只是迟早之事。”钟疏仍执己见。
岑睿听着他肃杀轻寒的语气,又拿回了折子抚了抚却没有看它,笑望着钟疏:“有没有人对钟卿说过,你行事谨慎细密,为官亦是清廉俭朴,但用法过于严苛冷峻,不受人待见?”
钟疏的表情纹丝不动:“很多人。”
“乱世用重典,现在太平盛世,酷吏重刑会酿民祸。”
“在臣心中,现在远称不上是太平盛世。”钟疏一板一眼道。
“不怕会给自己招来报复?”岑睿笑了起来,眼中却在审视着钟疏。
“出任御史那天起,臣就没怕过。”钟疏冷道。
“你不怕,总该要给自己家人想一想。权势倾轧下一两条命实在算不了什么。”岑睿看他死水般冷静的眸子里起了涟漪,似有愤恨又有无奈,慢慢转了语调:“如果你当真不怕,朕便把御史大夫的位子交给你。以后与徐魏有关的就不要在朝上向朕弹劾,直接搜集呈给朕便好了。对了,这次朕大婚,户部那边你不用盯得太紧,云亭要用什么钱让他用,不要过了限度就好。”
钟疏怔愣住了,与岑睿对视片刻,才缓慢跪下来谢恩。
皇帝大婚,乃难得一见的盛世,中饱私囊者必数不胜数。既然岑睿有意“栽培”云家,就不妨给他们点甜头,让朝臣看到陛下对云氏的“恩宠”。岑睿坏心眼地想要挑拨下徐相爷和户部尚书大人之间的关系,哪知对方战线太过牢固,只得一时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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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采、问名进行后,不出数日便到了岑睿行冠礼的日子。按礼制,那日须由皇室长辈主持冠礼,给岑睿加冠,昭告天下她已成人。奈何岑睿的长辈们死得差不多了,竟挑不出一个资历声望足以担此重任的。礼部尚书苦苦思索了一夜没睡,次日天没亮跑到傅诤府上:“太傅大人!救我!”
傅小书:啊,自家大人又迫害哪个可怜臣子了么?
傅诤听罢尚书大人的哀求,沉吟良久,点头应下。
岑睿加冠那日,出现在她面前的“长辈”,便是前日还与自己耳鬓厮磨缠绵的傅诤……
“……”岑睿嘴角轻抽,看着傅诤端起通天冠朝自己一步步走近。
底下围观的朝臣不知道,自家皇帝陛下内心不是充满着成人的激动,而是满满的违和感和*感啊!
傅诤面上依旧清冷淡然,心中却是感慨良多。他目睹着眼前人从不谙世事的“顽劣”之徒一步步走到今日优雅内敛的帝王,欣慰有之,喜悦有之,骄傲有之,种种情绪澎湃交融在心间,掌心里竟生了薄薄的一层汗。他略是自嘲,没想到他傅诤也有一日会像个毛头小子般,对着自己的心上人紧张至此。
岑睿有所感应地抬起头,两人眼神交于一瞬,又各自错开。岑睿低下头,嘴角弯了弯。
不远处,立在武官之的一人静静看着此幕,神情平静,眸里却沉淀着深深寒意。
加冠完毕,岑睿接受了王公大臣们的三跪九拜,便起驾往太庙前去祭祖。与傅诤擦肩而过时,手心里被塞了个小小的纸包,登上御辇身旁无人,她才偷偷从垂袖中拿出,原是块软糕。她垮下双肩,把糕点塞进嘴里,还算他有点良心,可快饿死她了。
冠礼之后的一系列婚事活动,基本上就没岑睿什么事了。她要忙得是应付美名其曰来恭贺她娶老婆的各路人马,包括她实际上的老丈人图可思汗、笑里藏刀的晋国皇子,还有她两个不省事的兄长……
燕王一来京中,简直就是名目张大地向岑睿炫耀着,她倚重的右相和她的亲哥哥有着不清不楚的一腿。隔三差五便找谢容秉烛夜谈,畅游京城。挑衅啊,□裸地向她的皇权挑衅啊!
岑睿阴了会脸,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你们爱干嘛干嘛,老子当没看见。她却不知,谢容忙着应付图可思汗,即便应燕王相邀,谈不了多久就被人匆匆请走了。
“公子,您要小人借故来唤走您,就不怕燕王殿下不悦么?”谢容的贴身小厮道。
谢容坐在车中休憩了会,闭着眼问:“青流,你认为一个谋士最需要的是什么?”
小厮想了下,试着回道:“士为知己者死,谋士自是要寻到个明主。”
车里静了会,谢容道:“如果现在的陛下是个明主呢?”或者说,今上完全不需要是个明主,皇帝愈是平庸无为世人便愈能看到他的辅佐之功。而燕王……他的贤明已闻名于世,他谢容再天纵英才,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不足称道。
小厮一惊,公子这是要……
“容我再想想。”谢容谢容轻不可闻的叹息声飘出。
另一个让岑睿头痛的是金陵王,自从岑嬛嫁到晋国去,金陵王三天两头没事就往京城跑,向岑睿诉说他有多寂寞、多孤独、多无助。
岑睿受不住了,问,哥啊,你不是有老婆陪着么?
金陵王抹抹泪:“男女之情何能与亲情相较?两位兄长修习佛理;五弟与臣从小疏远,并不亲近;嬛儿又嫁去了晋国,臣只有陛下您和长兄两个亲人了。说起长兄,此番陛下大婚,长兄无诏不得入宫,便托臣转呈一幅他亲手所绘的贺图给陛下,以贺陛下大婚之喜。”
人家好意贺喜,岑睿也不好直接拒绝,便让来喜收了。
金陵王又说起岑瑾在民间是如何如何记挂着岑睿,小心翼翼地向岑睿求了个旨意:“陛下大婚,能否让长兄进宫观礼?”
金陵王虽然唠叨,但人却老实的很,岑睿看他说得恳切,一想也不是个大事,便应了。
后无意与傅诤提起此事,傅诤提醒她探一探岑瑾的底,毕竟这个皇子流落在外十来年了。
岑睿满不在乎道:“这还用你说,我早派人摸清了他老底。”不免叹了口气:“我老子心也挺狠的,亲生儿子就丢外面不管不问这么多年,过得比个寻常平民还要穷苦。”
傅诤默不作声,天家之内,亲情两字最是可笑。
太液池内红莲绽放得如火如荼,御道铺上了红毡,丹陛大乐响起在朱雀门前,恭国皇宫终于迎来它的新一任女主人。</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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