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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衍的车架来得不早不晚,刚巧在正月十五到的。相比起九年前少年时候的小郡主,如今的楚衍看起来更加出色,出落得婷婷袅袅,端庄优雅,自有大家风度。这回又不是奉天子的旨意作为天使前来,而是轻车便装,排场不大,只带了四五个随从。她与花询在这九年之间互相通信,引为闺中密友,楚衍前来,花询自然早早就起来迎接。倒是花渡,竟然也与她一起站在门外等候。
花询与花渡这些日子或多或少有相处,说不上熟稔可称知己,但说话也没有那么生熟了。这得归功与花询已经一年未曾做梦,花渡来了那夜,竟然又梦见了梦中白衣女子。虽然她醒来全然忘记了梦见了什么。不过这让花询莫名对花渡有了好感。
花渡这人看似冷清,但是其实还算不错,只要不过问她那株海棠的事,花询就觉得一切都好。花渡站在她身边时,花询收敛了心思,特意让了让身边的位置,笑道:“解语也起得这么早来迎接郡主吗?”
“县主昨夜未安眠,今日还能起得这么早,难能可贵。”花渡颔首,声音清冷却听得出温柔来。
“你怎么知道我昨夜未安眠?”花询奇怪道。昨夜小雨,她怕海棠花被雨淋伤,把海棠花抱入房间,搁置在桌上,却忽然好奇心起,反复看,一时入迷,竟然一夜未眠。
花渡抿了抿唇,似乎带出了笑意:“县主脸色疲倦,料想是没有休息好。”
花询摸了一下脸,讪讪道:“是么?”
花渡莞尔。
是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花府门前。
楚衍下了车,花询受命花君侯作为花府代表,迎上前去。场面上的官文是要打的,再者说,楚衍是宁王之女,宁王与花府的渊源可不是一句世交那么简单,多是有姻亲结合。花询出身世家,自然懂得礼数。楚衍比她年长,且爵位高于她,她先行了一礼,面上作色道:“询见过安河郡主。”
楚衍一身玄黑窄袖裙裾,英姿飒爽,将发以轻冠束起,嘴角含笑,威仪端庄。她脚方落地还未开口,打身后一声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哎哟,人家虽然是个弱女子,无名无份无官无爵,但这堂堂花府,媚于显贵……”一红衣女子自后一辆马车出来,口中讥讽道,“无视亲族,这只怕大为不妥罢?”
花询起身抬头看她。此女唇红齿白,端得美艳如妖,眼尾微长,饰之以红粉,更添媚态。青丝飘散,轻盈下车,站于楚衍身旁,略显慵懒之态。嘴角微笑,眸色潋滟,红衣翩翩,腰细若束,环佩琳琅,顾盼生姿。
一直在花询身后默不作声的花渡神色却一凝。
女子之言甚是无礼刺耳,花询却也不恼,俯身恭敬行礼道:“怠慢贵客,此乃失礼,我之过也。”待站直了,再问,“不知贵客是……”
楚衍面色有些古怪,咳嗽了一声道:“阿询,这位是……”
她正要解释,又被女子打断:“我算什么贵客?这里的贵客只有咱们安河郡主楚仲辞一人!我不过是听闻这花府有一人,甚爱海棠,其起居卧坐,恋海棠如痴。我行走四海,未尝见识过,特地前来看看,这人是不是真傻成痴!”
花询有些脸红。她只是对那株海棠花上心了一点点而已,怎么就变成了恋棠痴人?涉及此私密之事,花询一时间着了道,不知该说些什么,鬼使神差地回头去看花渡,见花渡垂眸冷色,望着女子,好似不喜她这作派。
“简直是无礼!”即使是温和宽容如楚衍,也不禁面色不悦,直接呵斥。
楚衍见花询窘迫,安慰道:“她有何资格说你?花府世代养护花草,爱花不过是理所应当的,有何可笑?”又鄙夷道,“某些人不识花草之美,无恋尘之心,只有一张利嘴,戕伐攻奸,倒是可笑。”
“自诩为君子的楚仲辞,也会以舌相争,恐怕这是自打脸面。我一小女子,无权无势的,没脸没皮算什么?”女子嗤笑道,“反正我再不知礼数,那也是我自由,而你楚仲辞,啧啧,可是宁王府的脸面啊。”
“你!”楚衍皱眉。
“客人不言名姓,不说字号,难不成是无名无姓?”花渡走到花询身边,柔声疑问,却是替花询解了围。
女子不知缘何,脸色一僵,气焰顿时萎了。只是仍由逞强,弱了三分气势道:“这位女郎,你站在此处也许久了,一不曾见礼,二也未曾道出名姓来,怎么,难道你的名字是见不得人的么?”
花询欲言,却被花渡拦住:“我不见礼,只是因为你还不足以让我自降身份,我怕你受之不起。至于名姓——我名花渡,字解语。”
女子听得这话,脸色一变,也不知是怒是惊,但花询倒是从她脸上看出一分畏惧来。
女子安静了,一旁的楚衍却上前对花渡见了礼:“花大家,宁王府楚衍楚仲辞有礼。”
花询一惊,堂堂宁王之女,安河郡主竟然也要向花渡行礼,这花渡是什么来历?
“郡主起来罢。”花渡温声,虚扶起她,“郡主舟车劳顿了。”
“仲辞受父亲命来拜见花大家,自然不敢耽搁,这正是春日,一路花开,美景丰盛,哪里劳顿呢。”楚衍笑道,对花渡执礼甚恭。
“诸位都辛苦了,里边请,且让询为二位接风洗尘。”花询睨了一眼那女子,笑道,“客人虽不说名姓,但来者是客,为了不使花府名声堕毁,不敢怠慢。”
“诶,慢着!”女子又恢复了方才气盛,只是对花渡似有防备,她傲然道,“你们不知我姓名怎么能行呢?听好,我,姓花……”
花询才听姓“花”暗暗吃惊,这先来一个花渡,神秘非常,又来一个姓花的,这是要做什么?在花府来个“百花聚会”么?
“名岸,”花岸停了一会儿,觑了一眼花渡,“字无涯。”
“……”花询强忍住笑,“‘回头是岸,苦海无涯’,好名字。”
花岸挑眉道:“未必不是,‘难抵彼岸,苦海无涯’。”
“郡主前来府上,带的宠物不是喜鹊,竟然是乌鸦。”花渡面无表情道,“甚妙。”
“是无涯!是无涯!”花岸瞪眼道,“还有,我不是跟楚仲辞来的,我是受花府主之邀来的!”
花询听得糊涂,花渡受宁王邀而来花府,花岸受花君侯邀而来花府,这花府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闹了,一下子来了三个贵客。此番先按下不表,她请楚衍几人入内。
花君侯得知楚衍一行已经到来,穿戴齐整,立于堂下。楚衍算起来是花君侯之晚辈,且花君侯爵高楚衍,他自然不必亲自出迎。身为花府主,他还是该迎接一下楚衍,见楚衍一行人进来,花君侯不由露出笑意来。
“叔父!”突然一女子奔来,口呼叔父,花君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红衣女子不知何人,但看她妖媚艳丽,有惑人之姿,暗不知此人何人。
花询不防备看花岸向花君侯扑去,也当场吓住。然后便见花君侯受惊之色,满脸茫然道:“你是何人?”
花询心生疑惑。
接着花岸扯住了花君侯的袖子,似恼似嗔,一袖拂过君侯之面,娇声道:“叔父!我是岸儿啊!你前些日子才写信要我来,你忘了么!”
花君侯忽然一改茫然,木着脸,颔首道:“是无涯啊。”
“见过君侯。”楚衍行礼。
“见过父亲。”花询迟疑道。
“郡主辛苦了,”花君侯道,“请郡主稍事休息,让询儿为郡主与无涯设宴接风。”
“谢君侯。”楚衍道谢,对拉着花君侯袖子的花岸面露不屑。
“郡主想必是见过花卿了,老夫也不必多讲,耽搁几位休息。”花君侯转头对花岸道,“无涯,你正巧来了,过些日子,你表妹要及笄礼,你可来观礼。还有郡主与花卿,还请赏脸驾临。”
“自然。”花渡点了点头。
“太守有事找老夫前去商议,老夫安排好了,你们自便。”花君侯对花询道,“好好招待贵客。”
“是,父亲。”花询应下。
花君侯仍由是呆滞着神色,缓缓点头,然后带着随从便出门去了。
“表妹啊,”花岸笑眯眯道,“你就要成年了,也不知是不是许了人家。”
花询再次去看花渡,耳边依稀听见那句:“十七岁,我来娶你。”
花渡见她看来,眸光微动。
两次莫名其妙的回头让花询有些糊涂。她见花渡的神色更是不知何意。
“还不曾许人。”花询说道,“无涯表姐尚且未定亲,身为表妹怎敢先许?”
“你怎么知道我未定亲?”花岸戏谑道。
“难道表姐真定亲了?恭喜恭喜!”花询故作惊讶道。
“胡说八道!”花岸啐她,“哪有女儿家把婚姻挂嘴边的!好不知羞!”
“可不是某表姐先提的么?”楚衍冷笑。
花询心里还装着事,也不好一直耽搁几位休息,忙道:“还是先去院子看看罢,你们先休息过,晚上再替你们接风。”
花岸抱臂轻蔑道:“我家表妹都没说什么,要你多嘴!”抬首挺胸先走了。
“文雅花家出了这位,真是……”话说一半,楚衍估计花询面子,也没说什么,跟着走出去了。
花询哭笑不得,楚衍一个王宫深府的女子,今日活生生被那不知来头的表姐气得不顾体面。
“县主要及笄,也到了该许婚的年纪了。”冷眼旁观的花渡和花询走在一起,倏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