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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跳动了一下,花询那颗忐忑的心却莫名被安抚了。原来花渡也在乎我。她如是想着,心情却大为愉快。
“解语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在花府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我在心中一直把解语当作是好友。当日解语离去我不知是因何如此,但是我想,解语如此磊落的人,必然不会是因为别的原因,大抵……这原因是我不该知道的。久别重逢,我当为此庆贺。”她笑着道,“然我如今躺在病榻之上,不能与解语把酒言欢,甚是可惜。”
花询的笑看起来很自然,仿佛真没有什么介意的。她看着花渡,左右不说半句自己想问的,那些想要打听的在花渡面前就问不出口不想问了。她只觉得花渡说的话未必是她想要知道的,她有些怀疑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难不成对花渡当真戒备心那般重了么?
“你若真不生气,最好。”花渡没有笑,目光灼灼地看着花询。
花询想了想,含笑道:“今日病得有些重,人也不大清醒,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还请解语不要放在心上。”她恳切地望着花渡道,“和解语许多日子不见了,没想到解语与我倒有些生分。”
“我曾说过,问棠对我甚为重要。只是你执念太深,非我同你生分。”花渡脸色不变,但是目光却柔和起来,“问棠在顾府受了委屈了么?我听尚儒公子说,你去顾府先是差点被拒而不见,后来你用计赚开了府门。可顾龙骧对你却要求严苛……”
“外祖对我严苛是自然……”她语声半歇,话犹未尽,想辩解花渡对她态度更让她伤心,但不想说出口,怕会起矛盾,只说道,“那都是过去了,现在在此处,离长安不远了,很快就能到长安城。对了,解语自长安来,当知道长安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日我不便问,此时无左右旁人,解语方便告诉吗?”
花渡眸光微漾,点了一下头,缓缓道:“可。我来长安有半旬,在宁王府住了十多日。仲辞每日下午必奉诏进宫觐见天子,归来之后面色阴沉。宁王病了,虽然说是小疾,但看起来也并不简单。至于太子……”顿了顿,“无事。”
“太子无事?”花询挑眉,前半段花询听着并不觉得花渡说了谎,可是这太子的事情,恐怕不是花渡说的无事。若是不出所料,太子一定会有所动作。她低头思索了会儿,后抬起头,面上带着完全信任花渡的表情,笑道,“太子的事情暂时急不得。既然世子把我们安置在此处,我又病倒了,自然要安心休养一段时日。”
“不论你要做什么,你都得先养好身子才可以。”花渡叹道。
花询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解语就不解释一下,为何要让仲辞骗我?”
她话音一落,脸色一沉,冷冷地盯着花渡,讥笑道:“若非今日你与表姐来探望我,我必然猜不到是你让仲辞这么做的。表姐的性子我多少是知道的,仲辞与她虽为冤家,但是仲辞与我也是手足情深。表姐同你而来,言语间谈吐都明示着你们从宁王府而来见过了仲辞。表姐如此侠义肝胆的人自然是不会劝阻仲辞欺瞒我的,白蔹没有回来,说明仲辞对我还是信任的,希望我可以来长安与她相见。在宁王府中,宁王病了,世子与我不相熟,只剩下花大家能够说服安河郡主不顾姐妹多年知交。你说是也不是?”
被花询猜到,花渡并不觉得惊讶。可是这一切拆穿得那么直接,花询的问话那么尖锐,眼底也带着冷漠,花渡不禁蹙眉。无法否认,只能默认。
花询点了点头,苦笑道:“我知是你。我原本只是猜测而已,你大可以说是仲辞因为宫中有变的原因,不希望我来涉险。解语,你真的不明白吗?我千里迢迢从花城来到长安,我为的只是尽孝,为人女,替母报仇。”
“我明白。”花渡点了点头,心疼道,“我都明白。”
我明白你,可是你不明白我。
花询疲倦地合上双眼,放松心情,无力道:“我知道你会明白。也许你真的是为了我好……我从花府出来就一直在想,母亲已经离开了,我连父亲也放弃了。到了顾府我的外祖不肯信我用我,若我当初我答应你,不报仇了,安安静静在府中绣花念经,之后再听从父亲的命令,嫁给王侯公子,人生便不会这么痛苦了。”
“解语,你走的时候你有犹豫过吗?”她含着泪水望着花渡,眼底深深的疼痛,“你有想过,你走了之后,我当着会一无所有?我是真的恨你,可我恨不起来,因为我……”
“我没有犹豫过。”花渡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只要你还想着报仇,我不会陪着你一起的。我不能阻止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问棠,你记得我们在酒馆里看的那面明镜吗?如果你看得见的话,你就知道,你来长安会发生什么。”
“我没有看见!”花询哽咽道,“解语,你的理由就算是为了我好,也请不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阻止我!”
花渡看着她,没说话。
房间里只有花询微弱的抽泣声,花渡的心一点点被软化。她握着拳头努力克制自己胸口汹涌翻滚的情绪,可是耳边花询低微的哭声却让她溃不成军。良久,她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走到花询面前,递给她,温柔而无奈地道:“既然都是大人了,怎可轻易哭泣?问棠,是我不好。不管怎样,之前突然离开,我很抱歉。”
她不温声软语还好,这一温声软语,花询哭得更凶,眼泪溃堤一般奔腾而下:“谁……谁准你这么对我的?我不想见到你了……”
这一边哭着,一边抽噎,像个孩子一样。花渡的心早被软化成一滩水,坐在花询的床边,伸手为她擦拭着眼泪,叹道:“是我不好。你不想见到我,那我明日走罢,好教你省心一点,不要再哭了,好么?”
花询眼泪滚落下来,眼睛瞪大了,还是雾蒙蒙的:“我哭我的,干你何事?你要走便走……”
说着见花渡真起身要走了,忙拉着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你走啊!你走!”
“你扯着我的袖子,要我怎么走?”花渡柔声对她道,并想从她手里扯出袖子,但花询死死不放手。
她身子还没好,现在哭得这般难受,花渡于心不忍,对她道:“好了好了,我不走了。”她对花询的眼泪毫无招架之力。
花询止住了泪水,低下头勾起微笑,再抬头时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一会儿说要走,一会儿说不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任你这样轻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花解语,你之前的事情就算了,但是以后你要是想要蒙骗软禁我,我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你的。”她把心声都说了出来。
花渡嗯了一声,说:“可以放手了么?”
花询脸一红,放开了手。她仰着脸看花渡道:“君子一言,你不能反悔,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脸上还充满着孩子气的威胁。不过这话里半真半假,花渡也知道花询的意思。
“在花府初见,你尚且是那个知书达理的女郎,今下遭遇这么多,性情倒是变了不少。”花渡看着她,神色奇怪。到底花渡经历的比她还要多,看遍俗世,本得道仙人,却被花询三番五次为难得无可奈何。她想笑,更想碰碰花询的脸,可她什么也不能做。
“谁说我性情变了,我本来就是这般难缠。花城无人不知我花问棠的性子,你与我交往算有些日子了,不解我……我来问你,你在长安要做什么?”和花渡的事情不会就此罢休的,花询另有打算,对她而言,与花渡修好不过是为了更方便得到长安的讯息。花渡自然是不会放花询去长安的,连软禁都用上了,可知有多么凶险。楚衍那里是指望不上的,倒是花渡向来容易心软,哭上几滴眼泪按下过往事情不说,花渡还是会真诚待她。
只要花渡肯相信她已经死了去长安的心,说不定花渡可以为了她提供一些她需要的情报。花询心里拿定了主意,对花渡又爱又恨,爱她这半年轻易相信自己,恨她软禁与欺瞒。这些计划本来不想实施的,算是对花渡的一种伤害,花渡要是知道她和自己和解是为了利用,不知有多难过。可这时别无选择。
“宁王气数将尽,我是为他治病而来的。”花渡瞧了她一眼,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难怪。”花询经她这么一说,对所有事情豁然开朗,“所以之前去花府的时候,是因为宁王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托人打听你的消息,楚仲辞去接你,也是因为你要去救宁王。可是你耽搁了那么久,迟迟不肯动身,怎么今日反而愿意到长安来?”
“我在花府那么久,是因为我想见你。而我迟迟不肯动身前来长安,是因为我与宁王说过,朋友有劫难,我需要留在花府一阵子。如今我来长安了,只是因为你会来长安。我一直都是因为你,无妄一卦早就说过,会有人要出事,那个出事的人就是你。问棠,”她目光里盛满了忧虑和哀伤,“你可知道,一切皆有定数,而我的定数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