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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是一层油纸,揭开,又一层,再揭开,还有一层。裹了三层油纸,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裹三层油纸!
三层油纸之后,谢平安终于看清楚:奏折!竟然是一份奏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谢世全祝吾皇万寿无疆,寿与天齐。皇上见到此奏折,臣或许已不能再面见皇上,只求皇上见到此奏折,彻查淮州盐道......”
谢平安读着读着,整个人都愣住。这是谢世全的笔迹,前面笔迹还工整,后面笔迹有些乱,可见写到最后谢世全自己已经难以控制情绪。
奏折里说了淮州盐道徐泾渭已经不是朝廷的盐政御史,而是宁王的盐政御史。这几年,徐泾渭给宁王送的银子,比上缴给户部的还多。宁王这次来淮州,不是来巡查运河,是来盐道要钱的。
徐泾渭不仅准备把上交给户部的六十万两盐税全都给宁王,还召集淮州盐商,向盐商们摊派,让淮州盐商凑够四十万两。徐泾渭要把这些银子全都给宁王。
奏折里还说,谢世全得知后劝阻徐泾渭,徐泾渭置若罔闻。无奈之下谢世全带人劫银。把一百万银子弄到手,藏起来,他说就是死也要保护好这些银子。
读到这里,谢平安深呼吸。谢世全一个小小的知府和宁王硬刚,这需要怎样的勇气?谢世全是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宁王对抗。
谢平安继续往下看,这一看,手中的奏折差点拿不稳。
“臣把银子藏了起来,藏银之地,除了臣和另外一个可靠的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若臣逃过此劫,臣定会亲自进京向皇上请罪,并把百万两银子送到皇上面前。若臣已经死了,自会有人把银子交给皇上。”
谢平安猛地站起来,浑身燥热,心都要跳出来。八年前淮州近百万两盐税失踪,谢世全畏罪自杀,恰好是那年,宁王告发太子谋反,其中一个罪责就是太子勾结淮州知府谢世全,挪用盐税招兵买马。因为在太子家中搜到一封谢世全写给太子的书信。
后来太子被废,囚禁皇陵,东宫被封,两年后,宁王成了新太子。
谢平安走到铜盆前,往脸上撩水,让自己冷静。这份奏折,让她头上惊雷滚滚,肝胆欲裂。
原来一些看似毫无联系的事情,冥冥中都连在一起。八年前,宁王来淮州,谢世全发现端倪,给太子写信,大概是想告知太子宁王在淮州的行事,并告诉太子他劫银的事。却没想到,这封信竟然成了坐实太子谋反的罪证。
谢平安大口大口喘气,心揪在一起,疼。
八年前有一天,她想出门去玩,文氏不让,她生气躲进假山山洞,外面丫鬟婆子到处喊,她就是不吭声。
文氏知道她经常藏在山洞里,故意在洞口说找不到就不找了。谢平安很伤心,缩在山洞角落抽泣,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脚步声,她以为是文氏来找,她故意躲在阴暗处一声不吭。哪知道不是文氏,是谢世全。
谢世全一脸愁容进山洞,根本没有看到躲在阴暗角落的小女儿。谢平安看到谢世全按动洞顶那块凸起的石头,一个小洞露出来,谢世全把一个东西放小洞里。又抓了把苔藓糊住石头,这才出了山洞。
谢平安好奇,等谢世全离开山洞后,急急忙忙跑出山洞,想让丫鬟搬来梯子,看看谢世全藏的是什么。
哪知道刚跑出山洞,就被告知明日要出城,谢平安一高兴,把什么都忘了。后来他们一出城,就再也没有回来。
谢平安深呼吸许久后,心口的痛才渐渐消散。她再次抓住奏折,一个字一个字看,黑沉沉的眸子似乎想把奏折看透,看穿,看燃烧。
她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刻骨铭心。
奏折最后,夹着一张纸,展开。不,不是一张纸,是半张纸,纸上一个字没有,只画了一条又一条线。
这是什么?为什么一个字没有,爹爹为什么把这半张纸和奏折放在一起?
谢平安把纸翻过来调过去,还点着油灯,把纸拿到油灯前,对着光看,什么都没有,除了寥寥草草几条线,再无任何东西。
谢平安脑子很乱,直觉告诉她,谢世全不可能无缘无故随便画几条线,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这张图和奏折放在一起。有可能这张图就是百万两银子的藏身之处。
谢平安在屋里转圈,手捏着眉心,浑身燥热,她想大吼。
八年了,这个宅子住了两任知府,陈济世和姚庆北,竟然没有人发现山洞里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八年了,百万两银子就这么随着谢世全的死销声匿迹。
八年了,朝廷竟然没有追查百万两银子?
可能吗?
不对,爹爹把奏折藏在山洞里,把银子劫走,他为什么要自尽?难道他就不怕这些东西永远见不了天日?
谢平安要爆炸了,脑袋一揪一揪的疼,像针扎一样。
如果自己没有去山洞,这份奏折永远也见不了天日,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那消失的百万银子也就永远不能露面。
还是说......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爹爹根本没有料到自己会死。他是被人杀的。
谢平安重重躺在床上,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房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能说什么!不知道想说什么!
胸口有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谢世全太傻!他以为劫银,藏银,自己进京面见皇上,银子保住了,太子也能保住。他却不知道,世道险恶,宁王既然布下天罗地网,剑指太子,又怎会让谢世坏他大事。
谢平安闭了闭眼,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滚落下去,落入发间,消失。
等等,奏折上说,知道银子下落的还有一个人,是谁?
谢平安脑子里走马灯的筛选,和谢世全交往的人中,她记忆里有几个,但都是淮州府衙的人,随着谢世全的死,淮州府衙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可能是府衙的人。
那会是谁?
娘?不会。如果娘知道银子下落,不会撞石狮子死。
哥哥姐姐?不可能。爹爹思虑周全,自己的死都能想到,焉能想不到他死后那些人不会抓哥哥姐姐?哥哥姐姐那时候才十几岁,那些人稍加用刑,哥哥姐姐抵不住,什么都会说。不会是他们。
那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