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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乔有旺走出了友民妇产医院,他打着了手电筒,晃晃荡荡地朝着敬老院走去。残颚疈伤路上,乔有旺总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身后,似乎总有一条尾巴一样的东西在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可身后却是漫漫的黑暗,一片死寂。乔有旺自己摇了摇头,心想一定是自己心虚了,才会自己吓自己,不就是一个死胎嘛,有什么好怕的,多做几次,就没什么了。
那个胎儿就装在乔有旺的棉袄兜里,虽然包着报纸,可乔有旺的手一触到那兜子,还是不自然地哆嗦一下,于是他便加快了脚步朝前走。
终于,他走到了敬老院,此时敬老院的大门已经锁上了。
他朝里望了望,看到门卫值班室里的灯幽幽地亮着,于是他便喊了起来:“柱子,开下门!”
过儿一会儿,门卫室里走出一个人来,他就是柱子,在敬老院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了,白天就是保安,晚上就是下夜,对于他来说,这里就是他的家邂。
柱子一边走一边问:“谁呀?”
“我!乔有旺!”
“哦,有旺啊!你这是回家吃饭去了?唢”
“嗯,是的,刚吃完!”
他一点点地走了过来,打开了门锁,乔有旺走了进来。
柱子说:“你家吃完挺晚的。”
“哦,今儿个是有点晚了!”接着乔有旺又说:“好了,你锁门吧!”
乔有旺往后面走去了,进了锅炉房,他看到老陈正半躺在床上抽着烟。
“吃完了?”老陈问。
“哦,吃完了!”
乔有旺侧对这老陈,他生怕老陈会看到他鼓起来的棉袄兜子。他不自然地说:“是不是该加煤了?”
老陈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钟表,然后说:“是该加了。”
“那我去推煤!”说完乔有旺转身走出了锅炉房。
他拿着手电筒推着手推车往后面走了,他想一会儿加煤的时候,顺便就将兜里的这个胎儿扔进去。
后面黑漆漆的,蒙着苫布的煤堆就像是一座小山头一样,乔有旺把手电筒放在一边照着煤堆,然后开始用铁锹往小推车里铲煤了。不一会儿功夫,他就铲满了一车,然后他又拿起手电筒推着车走了回来。
他打开锅炉房的门,将小推车一点点地推了进来,他看到老陈正坐在桌子边喝着水,然后他说:“老陈,你喝水吧,我自己加煤就好了!”
老陈看了看他说:“我帮你!”
他急忙又说:“不用,不用,你喝你的水,我自己就好了!”
“那有事你叫我啊!”老陈说道。
“行,有事就叫你!”
乔有旺把小推车推到炉子前停了下来,炉子在后边,那里的光线比较暗,乔有旺回过头来看了看老陈,他发现老陈并没有朝自己看过来,于是他赶紧打开铁炉一侧的炉盖儿,伸手将棉袄兜里的胎儿取了出来,扬手就朝炉子里扔了进去。包着胎儿的报纸立刻就燃烧了起来,很快就露出了里面那个血糊糊的胎儿,那已经是一个成型的胎儿了,五官看得清清楚楚,乔有旺愣在那里看着那个燃烧的胎儿。
不知道是不是炉子里的温度太高,让他的眼睛看得有些发酸,他似乎看到那胎儿的眼睛猛然间睁开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乔有旺怵然一惊,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腿撞在了小推车上。
老陈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有旺?”
“哦……没……没事,不小心磕了一下腿!”他急忙解释道。
“我来帮你吧!”说着,老陈站了起来一点点地往过走着。
乔有旺赶紧拿起铁锹,从小推车里铲了一些煤加进了炉子里,那煤刚好覆盖了那个胎儿,他不敢再往里面看了,一锹一锹地铲着。
老陈已经走了过来,他说:“来,我帮你铲!”
“不用了,我自己铲就行了,刚刚不小心碰了一下!”
老陈忽然低下头用鼻子嗅了嗅,然后说:“这煤什么味儿呀,好像什么东西烧焦了一样!”
乔有旺的心通通地了起来,他咽了口唾沫,不自然地说:“有吗?我没闻到呀!”
“没闻到?这么重的焦味儿你没闻到?”老陈抬头看着他问。
乔有旺赶紧说道:“哦,大概是加进去死麻雀了吧!”
“嗯!差不多吧!”老陈也点了点头。
乔有旺的心里这才放松了下来,然后他说:“好了,好了,我自己铲吧,就不用你帮忙了!”
老陈说:“那你小心一点啊!”
那一车煤终于加了进去,那个小小的胎儿也已经烧热成了灰烬,乔有旺幽幽地出了一口气,他知道没事了,任务已经完成了。
晚上,乔有旺睡前又加了一次煤,他还调好了闹钟,准备夜里起来加煤。熄灯之后,他和老陈都躺下了,很快老陈就打起了呼噜,乔有旺的心里还在想着那个胎儿睁眼的事情,他感到身上毛毛的,后来他觉得那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所以才看错了。过了一会儿,他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看到锅炉房里的炉子往外冒着蓝烟,很快屋子里就烟雾弥漫了,他拿着炉钩拉开了炉盖儿往里面看去,他惊呆了,炉子里竟然全是胎儿,他们还在慢慢地燃烧着,炉子已经堵满了,接着,那些胎儿一个接一个地从炉子里掉了出来,就像是烧焦了的土豆,可是他们掉出来以后,竟然一个个地都爬了起来,乔有旺大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他扭过头疯了一样往前爬,可是那些掉出来的胎儿越来越多,他们快速地爬向了自己,然后一个个地都扯住了自己的衣服往回拉。终于,他被无数的胎儿拉了回去,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拉进了那个巨大的火炉里,一瞬间自己的身体就被烧着了,熊熊大火焚烧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痛,他大声地呼喊着救命,可是炉子的门儿啪地一下就关上了,很快他就像是那些胎儿一样,烧成了一堆灰……
“啊——”乔有旺大叫一声惊醒了,他坐起来喘着粗气。
“咋了?咋了?”老陈也一骨碌爬起来迷迷瞪瞪地问。
“做了个……挺吓人的……梦!”乔有旺断断续续地说。
老陈揉了揉眼睛,然后说:“嗨!做梦也把你吓成这样。”
乔有旺用手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他忽然感到喉咙里像是着了火一样难受,然后他说:“我去喝点水!”
“去吧,顺便看看几点了?”说完,老陈又慢慢地躺下了。
乔有旺慢腾腾地下了地,他找到电灯的拉盒拉着了灯,房子里柔柔地亮了起来。他一步步地走到桌子前,拿起桌子上的水杯,那里面有他睡前倒好的一杯水,他端起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喝完了水,乔有旺缓缓地出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钟表,已经两点五十分了,他转过头来对老陈说:“马上就三点了,该加煤了!”
老陈说:“哦,都三点了,是该加了!”
乔有旺说:“你睡吧,我去推煤去!”
“那行吧,你小心一点!”
“哎,我知道了!”
乔有旺穿上了棉袄,打开了锅炉房的门,他推着小推车一步步地又往后边走去了。他刚一拐到房子的侧面,忽然眼前似乎有个黑影儿从眼前一闪而过,他都没看清那是什么。乔有旺一惊,愣愣地问:“谁?”
房檐上有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瞪了过来,接着他就听到“喵”地一声猫叫。
“哎呀!原来是只猫呀!”乔有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继续往后走。
装好了煤,他推着小推车回来加煤的时候,隐约看到炉子口的四周正在往外冒着蓝烟,他的腿不由得抖了起来,他走到炉子边儿,拿起炉钩颤颤地拉开了炉盖,他慢慢地低下头去往里面看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炉子里只有烧红的煤,并无异常,接着他一下一下地往里加着煤。
在他刚加完第一车煤的时候,他调好的闹钟响了起来,乔有旺走到桌子前关闭了闹钟,然后他又推着车子往外走了……
那一夜终于过去了,外面的天一点点地亮了起来,老陈已经起床了,他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喝着水,喝完了他就走到炉子前去掏炉灰了。乔有旺也醒来了,他下了床走到桌前也喝起了水。
老陈转过头问他:“有旺,你昨夜做啥梦了,怕成那样?”
乔有旺笑了笑说:“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梦见死人了!”
老陈说:“让你还把我吓了一跳呢!”说着他就笑了,乔有旺也跟着笑了。
其实,乔有旺的心里真真切切地记着那个梦,他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一是他怕老陈会不停地问自己什么问题,二是他不愿意去回想那个可怕的梦。
快早上八点的时候,邓金民和刘多山两个人来了,今天是他俩的班。
老陈说:“你俩来了,那我们就下班了!”
邓金民说:“今儿天气不错,我看能少加一回炉子!”
老陈说:“那中午的时候就少加一回。”
邓金民问:“你们什么时候加过的?”
乔有旺说:“哦,七点的时候加的!”
“那好了,我知道了,你们收拾收拾下班吧!”
老陈和乔有旺走出了敬老院的大门,老陈说:“有旺,明天见!”
“明天见!”乔有旺笑着说。
老陈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了,乔有旺也慢慢地向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