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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人前往人间之前,温折先用储物袋里的纸鹤给花君传了讯。
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纸鹤,在看那成人拇指大小的小东西飘飘摇摇姿态优美的飞出后,温折有点担心的说:“一会儿下一场雨能不能把它打坏?要是有人截住又要怎么办?”
“一场雨打不坏的。”凭江月漫不经心道:“要是被有心人截住了,可就是那人该被吓哭的时候了。”
“啊?”温折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
凭江月倒是笑了出来:“小公子的纸鹤一角上有花君的私人标记。真要被人截住了,那人自己就先把自己吓死了,怎么样也要把纸鹤重新放出去。小公子放心,消息不会被人扣住的。若真能被人扣住,凭某就把掌中雷吃下去。”
“上来吧,小公子,这次的路途可有些远啊。”凭江月抬手招出了飞剑:“要真觉得无聊,小公子可以唱首歌给我听听。”
温折跳上飞剑,挑眉道:“为什么我无聊就要唱歌给你听?”
凭江月无辜道:“小公子是五音不全吗?那换成讲故事也是一样的啊。”
重点完全不在唱歌或讲故事上吧。温折瞟了一眼装疯卖傻的凭江月,心中怀疑是不是凭江月自己无聊了,随手拿自己开涮,故意道:“我唱歌讲故事都没什么稀奇,路途漫漫,我就不做无聊的事了。倒不如听你唱唱歌还开心些。”
出乎温折的意料,凭江月竟然没有找尽借口推卸。他偏了偏头,漫不经心道:“我来?那也是可以的。”
飞剑凌空而起时面积增加了十几倍不止,足够两个成年男子在上面躺平。凭江月甩了甩头发,随意的盘膝坐下,用手指有节奏的叩着飞剑的剑身,慢慢唱道:“山药面,蒸方糕,做好的点心配火烧。糖醋汁子拌槐米,油泼的面条一锅捞……”
温折还是炼气的修为,本来就没有辟谷,又大半天没吃上什么东西,竟然被这歌儿活生生的唱饿了,当即问道:“你从哪里学到的这歌?”
“上次去人间的时候,听几个小孩子唱的。”凭江月安详的笑了笑:“这些东西小公子没吃过吧?”待看温折点了点头,他便心满意足道:“没事,我都吃过了,味道真不错啊。”
温折:“……”
此时此刻,温折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想要殴打凭江月的冲动。
前往人间的距离远远超过从映日域到黑市的长度,凭江月不但唱了几首歌(后面的歌几乎都是罗列菜名,温折怀疑有几首是他自己现编的。),还和温折说了点人间的故事。眼见温折对菡萏花君在人间推行的政策很感兴趣,他就和温折讲了讲这方面的事情。
“学校大概是榭主费心最多的地方。即使是现在,榭主也会在教材改版的时候亲自看一看。对,开蒙有两门基本学科,文学和数算。不过,我听说当时榭主说了一句‘终于可以取消英语了’,这倒是让人有点糊涂。”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已在地平线上隐没半边,温折视野里也出现了隐隐的城镇轮廓。凭江月也停下了话题,笑道:“这就到了。”
现在这个时辰,连城门都要封了,许多摊子也收拾起来,就更不要提学校和慈老堂等地。长街上笼着一抹夕阳的余晖,零落的行人构成了一种有些寥落的氛围。
凭江月却丝毫不受这气氛的影响,带着温折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修士衣着打扮与人间风格有异,两侧把守的士兵认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向两人行礼。
“有点不自在。”温折小声道。
凭江月唔了一声,袖子甩了甩,就有气流凭空出现,托住了两个守城士兵意欲行大礼的动作:“不必多礼。”
凭江月带温折所至的这个城市距离映日域不远,又受菡萏花君的恩惠甚多,其中不乏修士出入。城中人看到修士虽然新鲜好奇,会在远处悄悄的指点议论,但已经不像几十年前那样纳头便拜。所以温折两人一路行来还算畅通。
两人在街面上寻到一间名为蓬山的客栈。看着凭江月想也不想的向里面走,温折特意驻足片刻打量了一下客栈的招牌,心中猜测客栈牌匾上隐约的莲花暗纹和花君的关系。
刚一进门,一个笑容得体的少妇就迎了上来:“两位里面请。请问二位仙长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在客栈工作的人总会有些眼力,温折和凭江月服饰和平日客人衣着的不同这少妇一眼就看了出来,故而以“仙长”相称。
“住店,天字房两间,再上一桌饭菜来,若有果酒可以来一点。”凭江月自然道:“我身边的这位小公子是头一回出门,好奇心重的很。烦请夫人把客栈里的事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仙长说哪里话,这是妾身职责所在。”少妇巧笑嫣然的介绍道:“好教小仙长得知,咱这招牌蒙诸位客官的青眼,能开在五湖四海,也算热闹。您在外行走,见到‘蓬山’二字,十有八.九是咱家的兄弟店。不知您方才看到门前的荷花没有。您住这店里,周围的茶馆、酒楼、成衣店,只要上面带荷花标记,您想要什么点个名,咱们客栈的伙计就让人把东西送来。”
说到这里,少妇回身,从柜台上取下几张纸递过来:“这是咱列出的店名和单子。只要是单子上有的,小仙长尽管和店里的伙计说,咱们把小腿跑断了也要给您带回来。”
“至于住店的事,”少妇转头向凭江月问道:“两位仙长办卡不曾?若是没有,要不要办一张?”
“办一张吧。”凭江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锭金子放到柜台上:“也请夫人给他讲讲办卡的事。”
“好说。”那少妇手脚麻利的收了帐,转身走到柜台后面取出一张银子打的卡来:“仙长收好,这便是我们蓬山客栈的贵宾卡了,这张的暗语是似兰斯馨。这卡在总店发行时都各记标号和暗语,您日后入住任何一家蓬山客栈,只需要拿出这卡来报出暗语,咱们店里都只收您十分之八的钱。”
温折端详手里那张卡片,卡片上印出莲花的纹路,一角上标有“壹千貳佰伍拾叁”的数字,正中间镂刻着“蓬山”两个大字。
“店里从寅时到酉时都有说书唱曲儿的,您看着好就给些赏。咱家夜里也有小二备着,您要热水饭菜也只管叫。天字号还剩四间房,我带二位过去,您瞧瞧哪间顺意些,饭菜咱随后就送上来。”
少妇行了个礼,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两人上了楼,挑好了房间。
酒菜上桌还要一会儿,温折用中间的空闲问凭江月道:“牌匾上的莲花暗纹,是跟花君有关系吗?”
“理论上说,还是有那种类似你侄子的邻居的同窗这样疏远而微妙的关系的。”凭江月懒洋洋倚在一把太师椅上:“花君当年为了设立敬老堂、悯婴馆、公众学校、公众药堂这类地方特意在人间留下了一个管理调度的组织,叫济慈会。有人搭上了济慈会的线成立了个圣莲商会——不用想了,名字就是为了讨好榭主,凡是入了圣莲商会的商家,牌匾上都会有莲花暗纹。”
“明天我带你去学校之类的地方看看你就知道了,花君出资建立的悯助公众之地牌匾上都有上了色的莲花明刻。”
温折唔了一声,低头陷入了思索。
凭江月也不打断他的思路,只舒舒服服的向着太师椅里窝。过一小会儿还吊儿郎当的翘起一只二郎腿,低低的吹起口哨来。
小二在门外叩了几下,一桌菜色精美又好克化的晚饭流水一样的呈上来。那伙计最后一次端来一只盛了杏子酒的银壶,哈了哈腰:“两位慢用。小的就在这层招呼,您要做事,叫小的一声就是。”
凭江月挥手让小二下去,自己烫了一双筷子一副碗碟出来,慢条斯理的把它们擦净,从桌上推给温折:“小公子先吃点东西吧,有什么事想不通可以边吃边想,也可以跟我说说。”
温折道了声谢,拿起筷子,却不着急夹菜,只是慢慢道:“花君和我说过,‘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但要是反过来看,若责任小了,权利还会那么大吗?人间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二,花君承担了本该由国家承担的责任,那皇权……”
“皇权自然就被架空了。”凭江月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话头:“小公子能想到这里真是让在下吃惊,不过这种事小公子其实不用费心想的。往常皇权集中的时候能保证百姓只用交三分税?能保证适龄的男孩女孩基本都能有书念?能保证让大家可以有个干净又价格低廉的地方看病?他们不能,榭主能啊。虽然榭主对人间的权利没什么兴趣,不过尸位素餐者用不着那么大的权利没错吧。”
一边说着,凭江月一边给自己烫了一副餐具出来:“小公子要是想问王公贵族有没有什么不服气的人——自然有,还不少。要区区来看,我们是和气的人,不开心就讲道理呀,可他们见不到榭主能怨谁啊。当然,若是他们不想讲理,那就打嘛。”
凭江月的语气一派的轻松从容,温折听着却差点笑出声来:开打?那是欺负谁呢?
撇开了正在思考的问题,温折夹起一筷子的菜心尝了尝,果然汤调味美,咸淡恰宜,合拢牙齿便觉汁水四溢,满口生津。
对这次人间之行的好奇和期待,就由这一道美味佳肴拉开了序幕。
第二日温折早早起床,下楼去大厅吃早茶。厅前端坐着一位说书先生,讲的正是菡萏花君的事情。温折侧耳细听,却听那先生道:“各位看官,今日我们便讲那圣灵昭仁清妙显惠菡萏仙君大老爷惩贪官,责污吏一节。”
温折:“……”
凭江月从早茶中抬起头来,有点讶异道:“诶呀,这位先生讲的封号比我上次听的那回书少了七八个字呢。”
温折:“……”
凭江月没察觉温折那满腹的暗诽,又道:“这次改称‘大老爷’了?其实上次他们是叫榭主‘爷爷’的。”
温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