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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弘文与谢景明之间的这场官司,若兰自不知晓。睍莼璩伤
此刻,她站在清泠泠的小院,微微的抬起下颌,目光凝在西院角被雾霾遮得虚虚实实的旧墙之上。清秀的眉头略略的邹了起来,漆黑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狐疑与好奇!
“姑娘。”锦儿走了过来,将才打听到的消息轻声的说与她听,“冬寻被关进了柴房,老爷正领了文管家出府,好似是说要去林大人府上。”
锦儿把话说完,便退开半步,似是等着若兰的吩咐,等了许久,不见若兰出声,不由便抬起脸,正欲问道几句。若兰却忽的便侧头对着她笑了笑!
“姑娘?”锦儿只觉得自家姑娘这笑怎么看怎么让人难过。
“他当然要急急的赶去寻人啊!”若兰吃吃笑道:“不然,谢家的四姑娘莫名奇妙的在外住了一夜,他就算是再有慈父之心,只怕也护不得四姑娘了啊!”
锦儿闻言,当即双眼一亮,轻声道:“那才好,省得这前狼后虎的,姑娘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若兰看着锦儿一脸的幸灾乐祸,笑着摇了摇头。
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哪里就真能将一个人的生死,当成一件欢喜的事!还不是平日里受的欺凌太过,以至于心底的怨恨经年累月的积累,这才会有了此刻的一脸笑意盎然。
不过,想来父亲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若芳就得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吧?!若兰垂了眉眼,唇角的笑意,微微冷却。
如果那个人是自己,父亲,他还会这样急匆匆的出门吗?
好在若兰并没有深想,时至今日,她已经连幻想的机会也不给自己了。恰在这时,一缕霜白的月光透过云层,浅浅的打了下来,落在斑驳的墙头,照亮一片惨白。
“锦儿,”若兰似自言又似自语般,盯着那片惨白的月色,轻声道:“这么大的动静,那边不可能没听到啊!”
锦儿顺了若兰的目光看过去,稍倾,点头道:“是啊,竟连个来问的人都没有呢!”
虽说只是一般比邻的而居的关系,但……若兰长久的无语,只眉头蹙得却是越发的紧!
看来有些事情是已然脱出了掌控。这对她来说是,是好还是坏呢?!
且说谢府的正热闹的时候,一墙之隔的林家后园也很是热闹了一番!
半个时辰前,便在若兰院里响起抓贼之声时。
一墙之隔的林府,两道修长的身影,却是盯着自墙角花树间缓缓走出来略带着瑟瑟之意的一抹身影,目光肆意的打量一番后,对视一笑,竟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欲离开。
“胡公子!”
若芳经过最初的害怕与惶恐,在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并没有像她所期望的那样上前互诉衷肠,却是甩手便走时,心下越发惶然,但终是不甘心,上前一步,喊住了胡瀚阳。
胡瀚阳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神色蓦然一僵,稍倾笑意尽敛,缓缓转身,目光冷冷的睨向若芳,淡淡道:“姑娘叫在下,可是要借梯子?”
若芳正满心忐忑的看着胡瀚阳,不防,胡瀚阳回身便问了这么一句,心底想好的话被这一打岔,当即便给忘了,不由自主的顺了胡瀚阳的话道:“不是。”
“不是?”胡瀚阳翘了唇角,扫了眼若芳,又看了看她身后那堵二人高的墙,点头道,“那姑娘是打算问在下借宿了?”
“不是,我是……”
胡瀚阳却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截了断的道:“既是借梯子,又不是借宿,那便只是让在下使人去传话,请了府上的人来接姑娘了?!”
一番说得又快又急,根本不给若芳反应的机会,当即便高声道:“来人。”
“公子。”
武安快步走了上前,低眉垂眼站在三步外,等着他的示下。
胡瀚阳看了眼脸色青白的若芳,对武安道:“你去隔壁谢大人府上一趟,便说她家小姐赏月赏迷了路,不知怎的便走到咱们府上来了。”
“是。”
武安应了一声便要退下。
“不要!”
若芳一声尖叫。
武安步子略一顿,在没有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后,便再不停顿,大步往外走去。
若芳此刻的脸色,简直比见了鬼还要吓人!
眼见得胡瀚阳与一身白衣的江惟清停也不停,转瞬便要消失在角门处,若芳再顾不得许多,她拼尽一切,不就是为了得到他一句真话吗?虽然,她隐隐觉得一切只怕并不如自己所想,可不是有句老话说,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么!若芳不得胡瀚阳一句亲口否认,又如何能罢休!
“胡公子留子步。”
经过这短暂片刻的相处,若芳的一颗心其实已经很凉,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叫得住胡瀚阳,但当胡瀚阳真的停下步子,并且转身缓缓朝她看过来时,若芳冰冷的心瞬间似是遇到了明火一般,融化了。
“胡公子……”她急走几步,顾不得自己没有整理好的裙角,顾不得头上的发髻乱了,更顾不得胡瀚阳的身边那个始终淡漠的如同一座冰山,让她无端害怕的人,她急急的走上前,站在胡瀚阳身后一步,惶声道:“胡公子,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江惟清眼角的余光将若芳完完全全的看了个透,到得此刻,他甚至连最其码的表情都不屑于给她了!当然,他更不会如若芳所愿,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谢四姑娘有话还是快点说,再过得片刻,怕是谢大人便要来领人了!”
若说若芳是个蠢的,她怕是怎样也不会承认!可若说她是个聪明的,江惟清怕是会说,她若是个聪明的,那猪会羞死的!
便是到这时,若芳全然还没察觉,她今晚的行为,会为自己带来怎样的灾难!她一边痴痴的看着身前一步,不论怎样看都看不厌的胡瀚阳,一边又恨恨的想着,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啊!
“为着在下的名声,我不便与姑娘单独相处。”胡瀚阳挑了挑眉头,淡痰道:“姑娘有什么话便说吧,惟清兄并不是外人。”
若芳蹙了眉头,她当然知道胡瀚阳跟这个叫江惟清的关系好!可自己要说的话,如何又能被他听去呢?
“胡公子,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很快的。”若芳犹不死心。
胡瀚阳笑了笑,目光睃了眼月洞门的方向,轻声道:“如此,姑娘若是说快些,应该还来得及!”
“我……”若芳脸上的白色渐被淡淡的红晕代替,她便是胆子再大,涉及男女间的私情,终还是免不了慌乱与无措,几番犹豫,几度张嘴闭嘴,终于一咬牙,“胡公子,你对我,可曾有心?”
“噗哧”一声,一句轻笑乍然响起。
若芳绯红的脸顿时涨紫如猪肝,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叫她钻下去,可便是如此,她还是不肯放过胡瀚阳脸上的一分变化,目光灼热如火,索命似的盯了他看。
“姑娘自重。”胡瀚阳原本温洵如朝阳的脸,转瞬便阴云密布,一对狭长漆黑的凤眸满是寒霜的盯了若芳,邹了眉头,一字一句道:“谢姑娘,在下不才,却也是自幼习读圣贤书,虽不能著书立世,礼仪廉耻还是知晓一二的。似姑娘这般胆大妄为之话,在下听只当没听过,以后也不想再听到。”
还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若芳怔怔的看着胡瀚阳,看着他红润厚薄适中的唇在眼前一张一合,她什么都没听见,又似是什么都听见了。
这就是他的答案?只当没听过,以后也不想再听到!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唱什么《凤求凰》来撩拨自己,又何必……若芳脸如死灰,心一寸寸死去,却又有着隐隐一丝不甘。
“即然你于我无心,又为什么眼巴巴的送上那几条锦鲤?那曲《凤求凰》又是什么意思?”
若芳一句话喊出来,便像被抽了骨头只剩一堆肉,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才勉为其难的站住,而没有倒好。便是这般,也可以看到她一双脚因为抖动的历害,身下那条翠绿织锦木兰裙像水波似的荡起阵阵涟纹。
“什么锦鲤?”虽明知是怎么回事,胡瀚阳却因着若芳一而再再而三不识时务的纠缠怒了!不介意给她再多点,再直白点的羞辱,很是不解的道:“我何时送过你锦鲤?”
若芳被胡瀚阳问得一窒,到得此刻,她才恍然明白过来。那几尾锦鲤哪里便是人送的,可……若芳咬了牙,不甘的道:“那么,那曲《凤求凰》呢?”
胡瀚阳这会子便是连恼也不恼,只觉得他若是跟若芳这样没脑子的人计较,那他成什么了?!当下,指了一侧虽说还是一脸漠然,但委实忍笑忍得肚子痛的江惟清道:“这事,四姑娘问错了人。你应该问他,他好端端的弹什么《凤求凰》!”
“不是你……”
若芳摇摇欲坠的看了胡瀚阳,她便是再蠢,这会子也明白过来,自己闹了一个多大的笑话!脚下一软,若芳“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颤抖的手缓缓的抚上了脸。
不多时,小院里便响起了压抑的,悲悲切切的哭声。
只若芳伤心绝望的哭声才起了个头,便被碧荷院的一阵喝斥和哭喊声给压了下去。只顾着自己伤心的若芳自是没有想到,她今夜不仅是芳心碎了一地,更大的灾难还在等着她!
清廖的小院,小娘子跌坐在青石小径捧了脸呜呜咽咽的哭得好不伤心,看了便让人心生怜惜。而距小娘子几步远的距离处,长相秀丽龙彰凤姿的胡瀚阳与江惟清却是一脸浑不在意,反到是频频朝一墙之隔的谢府看去。
“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胡瀚阳看不到什么,听了一会儿,轻声问着蹙了眉头的江惟清,“你说大姑娘有几成胜算?”
江惟清挑了唇角,冷冷笑道:“若是这般相助,还不能赢,那她就活该被人拆骨入腹!”
“你……”虽说知晓眼前人的冷情,可还是不习惯他这种强者存,弱者亡的调调,胡瀚阳挑了挑眉头,稍倾,心思一动,睃了眼哭得肝肠寸断的若芳,幸灾乐祸的道:“你别说,或许这蠢是遗传的!你看这人,蠢的都快没边了,这会子还惦记着哭,不晓得想办法脱身。那边那位……”他朝那边努了努嘴,嘿嘿笑道:“说不定真要让你失望了。”
江惟清目光再度往墙那边看了看,默了一默,便在胡瀚阳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时,他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忽然道:“等会,谢家不管是谁来,你都可以表明身份了!”
“呃!”胡瀚阳怔愣的看向他,不解的道:“为什么?你不是说要隐满身份吗?你不怕……”
“我怕什么?”江惟清勾了唇角,对着胡瀚阳挑了挑眉头,“我说的是表明你的身份,又不是我的。”
“哎……”胡瀚阳当即跳脚道:“不行,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我又少不了一顿打!”
“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挨打!”江惟清很是没有同情的心道:“你只要在你爹板子打下来之前,喊得声音大点,你家老太君还能不护着你?”
胡瀚阳还想再说什么,先前被他使了去谢府回话的武安大步的走了进来,“公子,隔壁的谢大人过来了。”
“哦!”胡瀚阳当没想到,会是谢弘文亲自带人来,他颇有兴味的看了江惟清。似是在问他,如何看待这件事!
江惟清略一沉吟,淡淡道:“常听人说,抄家的府尹,灭门的县令。原想着,以你这样的身份怕是很难跟这些人打上交道,不想,今儿却就遇上了。”
话落目光掠了掠已然止了哭,正一脸惊惧朝他二人看来的若芳,转而对胡瀚阳道:“让武安将人请到这里来吧。”
“你是担心……”胡瀚阳邹了眉头,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江惟清,于人心上,他从不认为自己有江惟清看得透砌,但他确也是个聪明的人,只言片语间,便明了江惟清的担心,当即脸色一沉,俊秀无双的脸转瞬一脸杀气,霍然道:“小爷还惧了他不成!”
“我自有计较。”江惟清对胡瀚阳道:“眼下,还是不撕破脸的好!”
胡瀚阳原不以为意,但转瞬却似是又想到什么,紧绷的脸上,神色便松了松。
“去,将谢大人请到这后花园来,一起赏赏月。”
武安低头应是,退了下去。
若芳早在武安回禀时,便止了哭声,这会子显然是想起自己做了多么荒唐的一件事,而且这件事的后果也不是自己能承担的。惊慌之下,立即在地上摸索起来,好在,很快便被她寻了个石头,她摇摇晃晃站起,使了吃奶的力气,朝墙那边扔了过去。
一边战战兢兢的等着墙那边的消息,一边可怜兮兮的朝胡瀚阳二人看去,谁想,那二人却是当她空气般,完全视若无物,只管轻声交谈着他们之间的事。
若芳隐约听到几个字,“九皇子”“六妹妹”,若芳身上才消的冷汗顿时便又出了一背。
这二人……这二人到底是谁?
她又惊又惧的看着二人,待得江惟清实在厌恶了她赤果果的目光,极为不悦的挑眼朝她看来时,若芳才猛的惊觉,墙那头的冬寻没有将梯子递过来。这一惊醒,便如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晕了!
“冬寻,冬寻……”若芳摸到墙边,轻声的喊了起来。
“这……”胡瀚阳重重的摇头,没好气的道:“这世上总算多了一种死法!”
江惟清不解的看向他。
胡瀚阳朝墙角处急得抓耳挠腮的若芳道:“喏,笨死的!”
“胡公子!”若芳顾不得胡瀚阳对她的嘲讽,强压了羞愤的心,求道:“胡公子,您借我一架梯子好不好?”
“嗤”胡瀚阳失笑,他好笑的打量了若芳,“谢姑娘,我刚才不是问了你,你是不是来向我借梯子的,你明明说不是。怎么,现在又……”
若芳隐隐约约间似是听到杂乱的步子声,还有瓮瓮的说话声,她是知道谢弘文找上门的事的,当即吓得话不成声的道:“胡公子,求求您,您就当是积德行善,帮帮我吧,让父亲大人看到我在这,他会杀了我的。”
“只怕你父亲要杀的不是你吧!”冷眼旁观的江惟清目光锐利的朝若芳看了过来,对上他如利刃一般的眸子,若芳不由自主的垂了头,避了开去。心底的害怕又多了一层,她哽声道:“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痴心妄想,求公子看在我一片绻惓之心上,救我一命。来生,我定给公子做牛做马!”话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只怕来不及了!”胡瀚阳摇了摇头,叹声道。
若芳霍然抬头,一张惨白毫无人色的脸,又是怨,又是恨的瞪了胡瀚阳看,眼见胡瀚阳不为所动,她猛的撇了头,咬牙道:“公子这是存心要逼死我么?”
“切!”胡瀚阳一声嗤笑,脸上的神色不可谓不精彩,只一对眸子却是冷凛的如同塞外高原积了几百年的冰,看一眼,便能冻死人。
“你若想死,我指个更好的死法给你,即保住了名声,也不会脏了我这地方!”胡瀚阳冷眼凝了若芳,“待会谢大人接了你回府,你只需说是被贼子强掳扔在我这园子里,再寻个没人的时候,是三尺白绫也好,又或者是吞金也罢,好歹还能得个贞节烈女的名头,不至于连累你府里的旁人。”
若芳怔怔的看着胡瀚阳,她难以相信,世上怎么就会有这样薄情冷性之人,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啊!他说得就好似死的是一只猫一只狗一般!
“为什么?”若芳又是凄戚,又是怨恨的看了胡瀚阳,“为什么这样对我?”
或许,若换成旁人对着小娘子美丽凄凄的脸,再如何铁石心肠,难免动动恻隐之心!可,这人若换成是胡瀚阳……一直没说什么话的江惟清,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眸间划过一讥诮。
耳边忽的便响起武安的声音。
“公子,谢大人到了。”
江惟清敛下心绪,目光微抬恰恰对上正朝这边急急看过来的谢弘文。待看到,谢弘文脸上一闪而逝的愤怒飞快的被一抹凶残的狠毒代替时,江惟清眉头一蹙眉宇间便有了一抹浓浓的复杂。
“父……亲……”若芳满脸泪痕的看向谢弘文,眼角余光撩到略邹了眉头的胡瀚阳时,袖笼里的手紧了紧,稍倾一咬牙,嘶声哭了起来,“父亲,您可来了,您再晚来一步,女儿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江惟清眉头一挑,极快的睃了若芳一眼,稍倾,便垂了眉眼,只唇角微微勾了一勾,那一勾,有刹那的了然亦有了然后的嘲笑与不屑。
“谢大人!”胡瀚阳抱拳上前与谢弘文行礼,“谢大人来得正好,小侄正要寻人去请大人,不想大人便来了。”
谢弘文在看到若芳的那一刻,脸上便似开了染房一般,青白赤红紫,轮番变了变,到最后才僵硬了脸,目光冷然的睨向胡瀚阳,冷冷道:“哦,这么说本官来得正是时候了?”
胡瀚阳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心道:本官?本你大爷的。京五品见了小爷都得弯腰道一声下官,你个老土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正是!”虽说年轻气盛最是容易赌一口气的年纪,但胡瀚阳想起此行目的,不得不压了那口气,不露声色的道:“正是,谢大人若是晚来一步,在下只怕便有理也无处说了!”
“哦!”谢弘文打量了胡瀚阳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此话怎讲?”
“事情是这样的。”胡瀚阳清了清喉咙,指了犹自抽抽噎噎的若芳道:“今儿不是十五吗?我与惟清兄本在前院吟诗赏月,忽的便听到有人呼救之声,待我二人赶了来,这才发现,府上姑娘不知如何就在这后院里了。”
谢弘文是审了冬寻才往这边来的,心里很清楚胡瀚阳话中真假有多少!他原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落实了胡、江二人通贼的名头,就地格杀,了了今夜之事。但此刻听了胡瀚阳的话,心里便有些犹疑!杀人灭口容易,可这善后……谢弘文的目光落在胡瀚阳那身小提花富贵华丽灿如晚霞的云锦直裰上。
云锦!素有“寸锦寸金”其价如金,故惟尊者得服之说。早些年,也就宫中贵人和位尊至贵的王公大臣能得一二!虽说,这些年有内务局在民间开办织厂,略有流通,但那也不是说谁都能买到的!
谢弘文心内百转千回,他带来的人就在府外,只要他一声令下,眼前二人当即便能消失的无声无息!
“爹爹……”若芳不防胡瀚阳真的会帮她圆话,先始怔了怔,现在回过神来了,心中的怨恨却是愈浓。几步跑到谢弘文跟前,一头扑进谢弘文的怀里,凄声道:“爹爹,你要替女儿做主啊!”
怔愣着的谢弘文被若芳一撞,立时便回过神来。耳边恰恰将若芳那句让他作主的话听了进去。
作主!他为她做什么主?难道她不知道“聘者为妻,奔者为妾”的道理吗?到了这个时候,让自己做主!他若是够狠心,就将她送了出去做妾,成全她的一腔痴情!
谢弘文气得身子直抖擞,恨不得一个巴掌打死了若芳才好!但在看到神色淡淡朝他看来的胡瀚阳和江惟清时,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开口,却发现嗓子都哑了。
“张妈妈在外面等你,你跟文管家去寻她。”
“爹爹……”若芳还想再说。
谢弘文垂了眼,因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眼睛下的肉一抽一抽的,很是吓人。
“还不去!”
若芳不敢再开口,连忙应了声“是”,跟着迎上前的文管家急急的往外走去。
谢弘文又摆了摆手,示意跟着进来的几个小厮也退了出去。
胡瀚阳与江惟清交换了个眼色,指了桂花树下摆满果品的石桌道:“与谢大人比邻而居也有些日子了,也不曾登门拜访过,偏生我二人这几日便要动身返家,谢大人若是不嫌弃,便一起喝一杯如何?”
谢弘文略一沉吟,当即便应了。
三人各占了一处,胡瀚阳便又喊了武安去厨房弄些下酒的菜来,三人对月相酌,因着彼此都存了几分刻意的客气,气氛到也融洽。
饮了胡瀚阳敬的一杯酒后,谢弘文笑了一笑,道:“本官瞧着公子谈吐不凡,举止大方,隐约有世家大派之韵,敢问公子府上是哪里?”
胡瀚阳笑了笑,抬手拿了酒壶替谢弘文斟满了杯中酒,又做了个请的动作,待得谢弘文端起酒杯将饮之时,他方说道:“哦,我是京都人氏,家父胡怀光!”
“哦!”谢弘文微微颌首,但下一刻,却是蓦然一僵,霍然抬眼朝胡瀚阳看过来,“你说什么?胡怀光!越国公胡……”
胡瀚阳温文一笑,颌首道:“正是家父!”
“啪”一声,酒盏落地碎了一地。
谢弘文如石化般目光直直的瞪了胡瀚阳,嘴微微张着,手依然保持着持杯的状态!
“谢大人,谢大人……”
谢弘文恍然回神,知晓胡瀚阳的身份后,他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便要站起来了,胡瀚阳却先他而起身,重新拾了个酒盏放到他面前,满上酒后,方温言道:“非是小侄一力隐满,实则此次离家,家父再在言明,不准打着他的旗号在外乱来,若被他知晓,少不了一顿家法。还请谢大人包容小侄一二。”
“哪里,哪里!”谢弘文这会子是连说话也不利索了,哪了半天,才哪出个,“是下官有眼无珠,小女之事,还请胡公子海涵!下官回府后,一定严惩。”
胡瀚阳笑了笑,看了眼一直默然不语,却存在感十足的江惟清一眼,似是在说,你看,这谢老头还是很识时务的!
江惟清挑了挑眉头,唇畔微启,无声说了三个字。
胡瀚阳当即笑容便僵了僵。
谢弘文此时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又是惶恐又是忐忑,哪里还能注意他二人的这番眉眼官司。
“胡公子,原先不知道便算了,即如今知晓了,无论如何还要请胡公子给下官一个薄面,明日赏脸到我府上喝上一杯薄酒,权当为公子饯行!”
“谢大人客气了!”胡瀚阳连连摆手,推辞道:“家父的脾性谢大人怕是不了解,我却是知晓的,若是让他知道,我打着他的名号上你府上叨扰,绝饶不了我,还请谢大人谅解。”
谢弘文还待再劝,然,看胡瀚阳一脸坚持,便也只得作罢,暗忖:明日无任如何也得让人送了仪程来。
又突的想起若芳的事,原先只道若芳行事唐突,没了女儿家的规矩,此刻看着胡瀚阳的彬彬有礼,却不免心神一动。心道:若是芳儿当真入得了这胡公子的眼,两情相悦的事,便是门第有别,怕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自己若是攀上了越国公这门亲……谢弘文顿时便觉得眼前金光万丈,心花怒放!
有了这想法,免不得便想试探胡瀚阳一番,目光撩过脸色漠然却气度不凡的江惟清时,心下免不了,又是一阵忐忑。
不似胡瀚阳的那种张扬,江惟清身上白色的圆领锦缎直裰,虽没有云锦的张扬华丽,但却也价值不菲,不是寻常人家能穿上的。原以为胡瀚阳会介绍下这人的身份,但不任是自己言词间透着想要结识的意思,还是把话往这人身上引了,都能被胡瀚阳三言两语的推了。
如此这般,谢弘文心头便越发的不安!喝完一壶桂花酿后,不敢再多留,起身告辞离去。
“我送送谢大人!”胡瀚阳起身要送。
“不用,不用,公子留步。”
谢弘文连连拒了胡瀚阳,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让胡瀚阳送啊!
开玩笑,越国公府的嫡公子啊!若不是机缘巧合,他这小小的七品县令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他跟前说上一句话,更别说,同桌饮酒!
胡瀚阳也没有坚持,喊了武安代为相送。
谢弘文才出了院子,胡瀚阳脸上的笑意便尽数敛去,连连啐了几声,回头对依旧坐在桂花树下自斟自饮的江惟清道:“什么玩意啊!是不是这世上的读书人都像他这样?嘴里满是礼仪廉耻忠贞贤明,行事却是污龊下滥恨不得拿了脸当屁股使!”
江惟清放了手里的酒盏,淡淡笑道:“别的人不知道,但是我家那位与这位谢大人却是极为相像的!”
胡瀚阳闻言,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依着我说,那个家你也别回了,跟我去京都就是了。”
“不用着急!”江惟清拿了酒壶替胡瀚阳满了一杯,端起自己的酒盏与他碰了碰,轻声道:“我家那位已经走通了瑞郡王府的关系,据说,吏部郎中的位置已经为他空起。”
“你要不想他坐那个位置,我跟我爹说去。”
江惟清“噗哧”一声,忍俊不禁失笑看了一脸愤概的胡瀚阳道:“你这是什么话?哪有儿子不想老子升官的!他官越大,我才越好仗势不是?”
“你仗他什么势啊!”胡瀚阳一脸不满的道:“你仗他的势,还不如仗我的势,仗九……”
江惟清当即神色变了变!
意识到自己失嘴,胡瀚阳当即住了嘴,对着江惟清讪讪的笑了笑。“我又说错话了!”
“哎!”江惟清叹了口气,清冷的眸子看向胡瀚阳,摇头道:“京都那片浑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下来的!”
“所以说嘛!”胡瀚阳当即一脸得意的道:“你应该跟我回京都,这样也就有人看着我了。”
江惟清看着胡瀚阳对着他眨啊眨的眼睛,活脱脱一个小孩子要糖吃的表情,心头忽的便生起淡淡的温暖,话便也脱口而出。
“放心,你便是杀人放火,我也会替兜回来!”
话一出口,不管是他,还是胡瀚阳都怔了怔。胡瀚阳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意识到说错了话,江惟清原本尚可的脸当即冷了下来,暗恨自己话多!
“真的,不任我闯什么祸,你都替我担着?”胡瀚阳一怔高后,却是高兴的一蹦而起,哪里还是人前彬彬有礼温文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样!明明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少年纨绔。
虽是暗悔说错话,但江惟清素来重承诺,当下便道:“当然是真的!”
“那好,等你年底回京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常光武那小兔崽子,爷看他不爽很久了,一直找不到伴揍他!”
江惟清听得一头冷汗!
常光武,那可是鄂国公的眼珠子,揍了他,不说鄂国公,便是鄂贵妃的雷霆之怒也够呛!这家伙还真是能想!江惟清摇头,但眼下却也只有应是的道理。
两人天南海北的胡乱说了一通,胡瀚阳却忽的道:“惟清,如果我刚才不表时身份,那姓谢的是不是便打算给我们裁个罪名,然后杀人灭口?”
江惟清垂着的眉眼微微的颤了颤,稍倾,重重的点了点头。
胡瀚阳脸上便有了一抹极难看的神色,顿了顿,轻声道:“这样的人,惟清,你……”
“我也不知道。”江惟清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轻声道:“以后会怎样,我也不知道,只是……”他撩了眼东侧那堵二人高的墙,稍倾沉声一笑,轻声道:“且走且看吧!看看老天到底会怎样安排!”
“可是……”
江惟清摇了摇头,示意胡瀚阳不必再劝。
“不知道,便也罢了,知道了……”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自己尚且有一摊子的乱麻等着理!叹了口气,几不可闻的道:“许是同病相怜吧!”
胡瀚阳便纵有再多相劝的话,这会子,却是一字也说不出了!
“不早了,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江惟清站了起来,对胡瀚阳道:“你这一路还要跑几户人家,晚上好好想想,跟他们见面怎么说。”
“嗯,你也去歇着吧。”
胡瀚阳确实也有些困了,加之又饮了酒,越发觉得睡意朦胧,说了几句,便起身回自己的厢房。
雾霾早已散尽,此刻一弯圆月如银盘般挂在天边,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自花树屋檐间流淌而过,银白的光泛起凄凄冷冷的薄凉。
江惟清缓缓的抬起头,目光追逐着那轮与云彩嬉戏的满月,云生月隐,是那样的神秘、迷离!虽不及西子之善睐明眸,却独具情调。眼前慕的便浮现一张脸。如这云月相映,时而明眸皓齿,时而娇笑如花,时而嗔怒于色又时而蹙眉忧神……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他竟是将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吧!
淡淡的紫薇花香趁着夜色,悄然入袭,不声不响间便浸入肺腑,让人逃无可逃!江惟清忽的就很想去看一看,看一看,这一场由他和她主导而成的大戏,是否堪搏红颜一笑!
碧荷院。
若兰将手里的医书翻了一页,抬头看了看门口,没有看到锦儿的身影,由不得便叹了口气,这府里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要不要,将司氏的中馈权抢些过来呢?那样的话,自己最其码不会可怜的只有锦儿可用了吧?
“姑娘!”
若兰抬头,待看到是黄婵站在门口时,便放了手里的医书,轻声道:“有事吗?”
黄婵抬头看了看小院,又看了看若兰,顿了顿,轻声道:“姑娘,锦儿姐姐和丁妈妈都不在,要不要奴婢进来陪陪你?”
这到是个有趣的!
若兰起了兴趣,“进来吧,我正一个人无聊,你来陪我说说话吧。”
“哎,”黄婵到也没表现的有多高兴,踩着咚咚的步子走了进来,在若兰身前三步站定,打量了屋子一眼,轻声道:“姑娘您这屋子可真寒碜。”
“噗哧”若兰笑出了声,“怎么个寒碜了?我怎么不觉得。”
“反正没有四姑娘和五姑娘的屋子看起来富贵!”
这到是个实心眼的!
若兰正想问问怎么个富贵法,却突的看到黄婵瞪圆了眼,指了她侧,颤了嗓子,“你……你……”两个你把话说完,“咚”一声,似山一般倒了下去。
若兰随手抓了桌上的烛台便朝身后扔了过去,扔出烛台,抬脚便往外跑,才张开嘴,蓦的便觉得脸上荡过一阵淡淡的清香,下一刻,嘴便被人给捂住了。
耳边响起,清越如泉水的声音,“别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