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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洗完澡换好衣服,已经是17:30。
他穿戴整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李益正双目呆滞的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低声叫他:“李益。”
李益没有抬头,半晌,哑声说道:“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李益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类似这样示弱的话,宋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再说什么都会显得做作而矫情。为了不相干的他,李益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从今以后,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是一个人了。
宋慈走到李益身边坐下,“其实,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爸爸,已经救不过来了……”
李益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魔怔了一般,突兀的在脸上扯出一个虚无的笑来,“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去叫救护车。”半晌,李益突然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这个故事,我还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呢。”
宋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因为宋慈知道,他只需要安静地坐在这里听着就好。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有一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家庭。他有一所漂亮的房子,有一个虽然忙碌但是非常疼爱他的爸爸,还有一个既漂亮又温柔的妈妈,他们一家三口非常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快乐永远都不会长久。在他六岁那年的冬天,他爸爸生意失败,从二十层高楼的楼顶一跃而下,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六岁的男孩永远都忘不了,当医生掀开覆盖在爸爸身上的白布时,那是怎样破碎狰狞的一张脸。从那以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自己从二十层高楼的楼顶上掉下来。楼底下,是爸爸破碎的一张脸,脸上挂着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笑。”
李益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男孩的爸爸死后没几天,就有一群奇怪的叔叔阿姨冲进他们家,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愤怒狰狞。他不记得那群叔叔阿姨对妈妈说了什么,妈妈哭了起来,激烈而绝望。他想要保护妈妈,便冲了上去,一口咬上了为首那个叔叔的手臂。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怎么会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那男人拽住他的头发,一下子就把他甩出去老远。然后,那些人开始砸他们的东西。客厅、卧室、洗手间,不一会儿,原本温馨漂亮的房子就被砸了个粉碎。那天晚上,妈妈便带着他离开家,去了舅舅的家里。
可是,他们连舅舅的家门都没有踏进去,就被赶了出来。平时待他十分亲厚的舅妈堵在门口,一脸冷漠的扔给他们两百块钱,便哐的一声摔上了门。男孩永远都记得,妈妈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两百块钱时脸上屈辱的表情。他们用那两百块钱在街边找了一间破旧的小旅馆。可是没几天他们的钱就用光了,被小旅馆的老板娘拎着行李赶了出来。
那天晚上,他和妈妈同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们一起,住到了地下通道里。刺骨的寒风从通道两端不停的涌进来,妈妈紧紧地抱着男孩,可是他还是冷的浑身颤抖。后半夜,男孩突然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昏沉,在他彻底沉入黑暗的那一刻,耳边是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在空荡的地下通道里。”
也许是接下来的故事实在过于惨烈,李益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疼痛的表情。
“当男孩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见他醒过来,妈妈笑着拉过一个陌生的男人,让他叫叔叔。很久很久以后,男孩才知道,妈妈用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给他换来了这个简陋的栖身之地。
刚开始的时候,那个男人对男孩的妈妈很好,经常给她置办一些新衣服,也偶尔会给男孩买些玩具。妈妈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男孩也很开心。可是,前面已经提到过,快乐的生活永远不会长久。男孩长到十岁的时候,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酗酒,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才回家。而且,男人稍有不顺心就会对妈妈拳打脚踢,而且下手丝毫没有轻重。最严重的一次,男人将妈妈的额头打破,在医院足足缝了十几针,差点儿毁容。
男孩愤怒的冲回家,对着昏睡中的男人一阵拳打脚踢。奈何他一个十岁的男孩,哪里有什么力道,拳脚落到男人的身上如挠痒痒一般,男人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男孩跑到厨房,拿起一把切菜的尖刀,疯了一般跑回男人的卧室,狠狠地钉进了男人的手掌里。男孩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毁掉男人的手,他就没有办法再打妈妈了。男人咆哮着醒来了,抬脚就将男孩踢出去老远。
从那以后,男人变本加厉的折磨男孩的妈妈,饭菜咸了,洗脚水太烫了,都能招来一顿暴打。男孩的妈妈终于受不了了,留下一封简短的信,便抛下男孩离开了这个地狱一般的家。男孩抱着那封信,整整哭了一整个晚上。可是,男孩并不怪他的妈妈。因为只有抛下了他,妈妈才能开始新的生活,才能重新获得幸福。他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他,妈妈一定不会踏进这个家,跟这样的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
妈妈走了以后,男人喝酒喝得更凶,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男孩代替了妈妈的位置,成了男人的出气筒,脸上、身上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有一次,男人喝醉酒过马路,差点儿被开过来的一辆小轿车撞倒,是恰好路过的男孩一把推开了他。男孩却被轿车撞飞出去,足足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才醒过来。
男人并没有对男孩说一句感谢的话,只是很少再打他。就这样,男人和男孩相互折磨着生活在了一起。直到男孩十六岁,他亲手杀死了那个男人。”
故事讲完了。
虽然他没有说,可是宋慈知道,故事里的那个男孩就是李益。
宋慈低声问他:“妈妈留给男孩的信里写了什么?”
“小益,妈妈对不起你。不要恨我。等着妈妈,妈妈一定会回来接你的。妈妈爱你。”
“所以,那个男孩就一直呆在那座地狱般的房子里,等着他妈妈回来接他?”
李益没有吭声。
宋慈突然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李益和李国来之间的相处模式那么诡异,为什么李益一直那么排斥自己。他们两个的遭遇实在太过想象,他站在李益面前,就像是镜子里的另外一个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李益糟糕的过去。
宋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将涌上来的泪意强压下去,试探着开口:“李益,我们一起离开……”
话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铁门打开,夏莫冰急急地走进来:“哎呀,憋死我了,什么破商场,连个洗手间都找不到。”不等宋慈出声阻止,夏莫冰已经直直冲进了厕所里。
“啊!!!!”
从洗手间传来夏莫冰高分贝的尖叫声。
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喊:“老李,老李,你这是怎么了老李?我是莫冰啊,你快睁开眼看看我啊老李……”
宋慈快步走过去,一把捂住夏莫冰的嘴:“妈,你别吵,你先听我说。”
夏莫冰匆忙点头,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宋慈:“不是你做的吧?快告诉我,不是你对不对?”
“是我。”李益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传来。
夏莫冰一下子跌坐在血水里,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可是,为什么呢?他是你爸爸啊,你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你怎么下得去手?!”
宋慈急急开口:“不是李益的错。是这个男人趁我洗澡的时候冲进来想要……”他终究说不出口,“李益为了救我,才失手杀了他。”
夏莫冰难以置信的摇头,“不可能的,老李不可能是那种人。我们去青岛旅游的时候他还向我保证过,不会打你的主意。”
宋慈说:“我是你的儿子,我没有必要骗你,你……”
夏莫冰打断他:“现在你知道你是我儿子啦?你以前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妈过?”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人已经死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怎么处理。要不我们报警吧?反正错不在我们。”宋慈无比冷静地说。
夏莫冰讥笑,“报警?公安局才不管错在谁,反正人是你杀的,杀人就得偿命!”
李益无所谓的说:“偿命就偿命,反正这样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夏莫冰挣扎着从血水里坐起来,指着李益的鼻子语气激动的说:“你说的简单,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那我儿子怎么办?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的后半辈子可就毁了。”
说完,她越过宋慈和李益,快步走进宋慈的房间,开始收拾宋慈的东西。
“李益,你也赶紧去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你和宋慈先去外地避一避吧,等风头过了你们再回来。”
宋慈有些迟疑:“那……你怎么办?”
“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又没有杀人,他们总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给枪毙了吧?”不一会儿,夏莫冰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裹。
宋慈接过包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说什么,“妈……”
夏莫冰的眼泪瞬时便落了下来:“死孩子,你终于肯正正经经叫我一声妈,也不枉我们母子一场。”
临走之前,夏莫冰塞给李益一千块钱:“你救了我儿子,阿姨非常感谢你。可我大手大脚惯了,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攒下什么钱。这一千块钱应该够你们花一阵子了,可是这钱花完之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小益,阿姨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可阿姨还是想不要脸的拜托你,照顾好宋慈。他从小到大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看起来坚强的很,实际上却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从今以后,就是你们两个相依为命了,你们一定要互相照应着……”
说到最后,夏莫冰已经泣不成声。
李益无声点头,一一的答应了。
当天晚上十点,李益和宋慈一起,踏上了南下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