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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用过午膳,杨芙就匆匆而去,菊山后人的大名她早有耳闻,她确实想一睹其墨宝的真迹。虽说在皇上和郑公子之间挑女婿,她会坚定地选择前者,可要是在许公子和郑公子之间,她却更乐意选择后者。在玉莲面前极力打压他,只是单纯地想逼玉莲进宫。
宋徽宗赵佶虽治国无方,最终沦为阶下囚,可他却是中国历史上最为盛名的“书画皇帝”,受他影响,宋宁宗赵扩也颇有书画天赋,对书画同样痴迷,这也是他宠爱在书画方面巾帼不让须眉的杨桂枝并封她为皇后的主要原因。自此,南宋的皇亲国戚们无不热衷此道,杨芙从小受到熏陶,当然也有很浓的书画情结。
搜出怀中的那封书笺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就着窗外斜射而入的一米阳光,身子前倾,痴痴地看了起来。良久,她叹道:“果然名不虚传!郑公子才过弱冠之年,就能有如此功力,假日时日,定当成为名家,名扬四海,也难怪相公和莲儿都那么器重他。”
她爱不释手,哪有毁灭之理?她将其藏入一个匣子,没过一会儿就又拿出来欣赏,边看边叹,赞不绝口,看得双眼酸涩才将它再次收藏起来。
她刚离去,屋后就闪出一个身影,身手敏捷地翻窗而入,熟络地打开柜子,拿出那个匣子,取走了郑公子的那封来信。得手后,他夺窗而出,很快便消失不见。
玉莲坐在窗前读岳武穆的《满江月》,正读到“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远山风似地飘到她的面前,把一封书笺扔在桌上说道:“快看吧!看完我得马上送回去,娘亲喜欢得不得了,说不定等一下又想看,要是被她发现我偷了书笺,那就麻烦了!”
玉莲如获至宝,赶快拾将起来,轻轻地展开。少顷,她的那双水灵灵的眼镜里就流露出大喜过望之色,只见信笺上既有远山默出的那些词句,还有一幅灵动的墨兰图。兰为国画中的“四君子”之一,菊山后人素喜画兰,旨在借物抒怀,以兰言志。不过,聪慧的玉莲自然清楚,郑公子随信而来的这封墨兰图意在赞她兰心蕙质,业已深入他的心怀。
心领神会的她脸上浮现出娇羞之色,越发楚楚动人。她沉浸在郑公子浓浓的情意中,竟至忘了远山还在身旁。
“姐,看饱了没?看饱了我得送回去了。”
远山一语惊醒梦中人,玉莲愣了一下后说道:“郑公子竟如此用心,还附了一幅墨兰图。好你个小山子,为何要隐瞒于我?”
“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只道这是无关紧要的,这才没有告知。”远山一副无辜的模样。
“是姐姐不好!姐姐确实不该怨你,你已经做得很好。”玉莲道。
玉莲也怕被母亲察觉,虽说心里有千般不舍,还是忍痛将书笺收好,让远山速速送回。
远山又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又飘进了父母的卧室,但当他正准备完璧归赵时,房门轰然洞开。
从天而降的不是旁人,而是他的母亲杨芙。
发现入室行窃的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时,杨芙捶胸顿足,懊恼不已。她手指着远山,语调顿挫地说道:“山儿,你居然干起偷鸡摸狗之事,你太让为娘失望了!”
说着瘫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远山磨蹭到母亲身边,倚靠过去摇了摇身子后说道“娘,姐姐想看看郑公子的亲笔书笺,我只是想帮姐姐了一下心愿,你何故如此难过?”
“窃书也算偷!要是被你爹爹知道了,他肯定会骂我将你宠坏了。”杨芙含着泪道。
“爹爹要是知道我在帮姐姐和郑公子,一定不会问罪于我。”远山道。
“为何连你也站在郑公子这边,难道为娘真的错了吗?”杨芙拭着泪说道。
“娘,你都不知道郑公子是多好的一个人,你要是多跟他接触接触,你也一定会喜欢他。”远山道。
这时,门外传来了玉莲的喊话声:“爹,娘,你们可千万不要处治山儿,是我怂恿他来窃书的,都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吧!”
适才,芹儿已将远山被母亲逮了个正着之事告诉了她,她担心爹爹会动用家法,在闻讯后即刻赶了过来。
不过,当她跑入房间后才发现自己应该是多虑了,因为父亲并不在现场,气氛也还算融洽。
让她更意外的是,杨芙竟语气和缓地说道:“莲儿,你来得正好!”说着还招手让她过去就座。
玉莲忐忑地坐到母亲身边,虽说远山的眼神里分明有让她放心之意,可她毕竟还不知道母亲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瞒你说,这封书笺我也看过了。”杨芙从远山手中拿过那封来函后说道,“郑公子的字和画都绝对有大家之气象,日后必成大器。我已经回心转意,不会再逼你进宫,也不会再阻拦你们来往。”
“娘,此话当真!”玉莲欣喜不已,她跑过去一脸幸福地依偎在母亲身边,远山也欢呼雀跃。
“为娘还骗你不成!”杨芙拉着玉莲的手说道,“先前我不同意你和郑公子交往,也多少有点担心菊山后人浪得虚名,并无真才实学,看过这封书笺我才知道,他远比我意想中更富才情。他赞你兰心惠质,我也非常认同。确实,以你纯品的个性,进宫肯定会多灾多难,既如此,为娘又怎么忍心把你往火坑里推。”
“夫人,你总算想明白了!”不知何时,胡永胜已经悄悄走了进来,见夫人终于妥协,他站出来说道。
“相公,我先前确实是被猪油蒙住了心窍,这才竭力把莲儿往虎口里送,所幸你一直在劝阻,我才没有酿成大错,请恕罪!”杨芙诚恳地说道。
“夫人莫要自责了!”胡永胜道,“你的思虑并不是没有道理,你也是一心在为胡家的将来着想,我和莲儿都不会怪你。”
“是啊!母亲,莲儿并没有怨恨你!”玉莲趁机又道,“不过,我也做了一件对不起母亲的傻事,还望你不要怪责。”
“何事?”杨芙问道。
“前夜,郑公子以一副字画相赠,我无以回报,就把你的心爱之物——杨皇后的那柄团扇私自给了他。”说到最后,玉莲的声音越压越低。
“你,你,你想气死我吗?”杨芙的语气起势颇高,却渐趋平缓。
玉莲不敢言语,远山见她为难,说道:“娘,我们都知道那柄团扇是你的至爱,但郑公子绝非等闲之辈,姐姐把它送给他,也算是物尽其用,有何不好?”
“顶多我把这封书笺交由你收藏。”玉莲摸了摸那封来函道。
“如此肉麻的情书,我收它何用?”杨芙把信放到玉莲手上说道,“还是物归原主啊!”
此语一出,屋子里迸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就连候在屋外的芹儿也扑哧一声笑了。
第二天,杨芙亲自进宫向全贵妃谢罪,见胡家主意已决,她也不好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