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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度宗没在福宁殿,而是去了仁明殿看望全贵妃和她那刚出生的女儿。 肖公公已经多次向他禀报,全贵妃状况堪忧,但他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难以自拔,一直没有给予必要的怜爱。
分娩本就让全贵妃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赵焯之死既给了她沉重一击,又让她成为了毒杀皇子的嫌犯,皇上迟迟没有摆驾仁明殿,种种原因使她有了非常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雪上加霜的是,贴身丫鬟露儿和那些她熟悉的宫女、内监全都被带到大理寺接受调查,新安排来的下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这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一进入仁明殿,宋度宗只觉一股阴郁之气扑面而来,他不禁寻思道:“殿外春光明媚,殿内为何凄神寒骨?”
一溜的下人恭迎过圣驾后,宫女雾儿哭哭啼啼地说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产后几无进食,身子十分虚弱,太医们说,再这样下去,怕是时日无多了。”
想到全玖在东宫时就已陪伴左右,自己即位后,她也顺理成章地由太子妃晋升为正宫娘娘,没有功劳尚有苦劳,宋度宗羞愧难当。
少顷,他微怒道:“这些个庸医,除了说废话,真是一无是处。速速传朕旨意,令许郎中进宫为贵妃诊治。”
他暗想,待皇城中恢复平静后,定要想方设法规劝许照庆再次入朝为官,入主太医院。
全贵妃面如土灰地躺在床上,见宋度宗走进,只是微抬了一下双眼,并无言语,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可怜样儿。
宋度宗坐到床边,轻轻地握住她瘦弱、冰冷的手,关切地问道:“爱妃何故要如此作践自己?”
全贵妃抽出手,将脸侧向一边,仍旧不做声。
这时,宋度宗在才注意到她身旁那个熟睡的女婴,这个本该被万般宠爱的可怜娃,只因不巧出生在哥哥暴毙之时,遭到了父皇的冷眼,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她紧咬着双唇,像是想为自己叫屈。
不觉间,一双清泪流出了宋度宗的眼眶,他的伤悲既有对女儿的愧怍,亦有对已逝爱子的思念。
他再次握住全贵妃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爱妃,朕对你们母女确实是怠慢了些,贤妃已经归宁,朕今后日日皆可来仁明殿,你要振作起来,爱惜身子,莫要让我们的女儿失去这世上最好的荫蔽。”
全贵妃还是一声不吭,但宋度宗的话戳中了她的泪腺,她泪如泉涌,一发不可收拾。
宋度宗深知她是为女儿抱不平,遂问道:“朕已经给女儿拟好了一个名字,爱妃可想知道?”
全贵妃扭头看了看差点没让自己丧命的女儿,酸涩地说道:“皇上眼里、心里只有焯儿,何故还要为她分神?”
宋度宗黯然道:“焯儿已经远逝,爱妃何故还要吃他的醋?爱妃诞下的女儿乃朕的第一个公主,就叫她舒吧,舒心的舒,朕希望她一生平安,莫要像她的哥哥那般匆匆而逝。”
全贵妃拂袖拭干眼泪,弱弱地看着宋度宗说道:“谢皇上赐名!赵舒,臣妾喜欢这名字。”
宋度宗欠起身来,伸手轻抚着那张小脸,慈爱地说道:“舒儿,父皇来看你了,以后日日都来!你就别再一脸委屈的样子了,可好?”
全贵妃闻之,鼻子一酸,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宋度宗忙说道:“爱妃的身子已经十分虚弱,切不可伤悲过度!”
全贵妃道:“皇上有所不知,臣妾之悲并非只是舒儿一出生即遭冷遇,而是就连焯儿都已不保,舒儿又有何未来可言。臣妾还有一点特别想不通,焯儿遇害时,臣妾即将临盆,臣妾为何还会被列入疑犯名单。同时,臣妾也为玉莲妹妹感到无比的伤悲,若是她不曾有过焯儿倒也罢了,可她拥有过一个天使般的孩子,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失去,她的内心该有多悲多苦。”
宋度宗摆摆手道:“爱妃莫要再说!爱妃谨记,朕才刚遭受重创,你不可再有三长两短,否则,朕情何以堪?”
全贵妃凄凄切切地说道:“皇上,臣妾也不想如此悲苦,可臣妾身不由己。臣妾甚想进补,以便养好身子照顾舒儿,可臣妾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宋度宗道:“爱妃暂且歇息,待许郎中来看过后自有主张。”
雾儿倒也机灵,见两人渐趋融洽,忙将一碗御膳房精心炮制的鸡汤递到宋度宗面前说道:“皇上若能屈尊为娘娘喂汤,娘娘一定能喝得下。”
宋度宗不忍让全贵妃失望,忙接过汤碗,舀起一勺,放到了她的嘴边。全贵妃确实喝了两口,但很快便呕吐不止,吓得雾儿忙跪地求饶。
全贵妃见她十分惊恐,忙说道:“雾儿,是本宫反胃之故,与你无关,你下去吧!”
宋度宗只得作罢,焦急地等待许郎中的到来。
不久,许郎中疾步而来。看过诊后,他将宋度宗请自一旁不安地说道:“回禀皇上,贵妃娘娘确实已经非常危殆。草民自会为娘娘开出一个药方,不过,心病还需心药治,皇上最好能打消对她的怀疑,并将她的贴身丫鬟召回,甚至再给她一些必要的承诺,唯有如此方可让她重拾信心,渐渐地身子调整过来。”
宋度宗正欲回话,肖若飞小跑到他的跟前耳语道:“皇上,罗寺卿有要事禀报,是关于皇子遇害一案,他已在福宁殿恭候多时。”
宋度宗的眼睛闪烁出惊喜之色,只见他兴奋地说道:“许郎中,焯儿遇害案或已有了结果,贵妃的嫌疑应该可以解除,你且为她先开一剂良药,其余之事朕自会安排。”
说完,未等许郎中答复,他便叫上肖若飞匆匆赶回福宁殿。
罗寺卿的禀报让宋度宗喜忧参半。喜的是作恶多端的谢太后终于被他抓住了把柄,他可借此将其打入冷宫,从此不必再受她的牵制。忧的是毒杀赵焯的凶手仍旧没有浮出水面,而且谢太后拒不承认,可见另有其人,全贵妃的嫌疑并不能就此解除。
见他愁眉不展,罗寺卿道:“皇上,微臣推断,皇子遇害一案十有八九乃细作所为。”
宋度宗愕然道:“莫非蒙古帝国已经将细作安插进了我大宋的皇城之中?”
罗寺卿道:“回皇上,确实如此!先前,微臣曾捕获过一名蒙古武士的相好,据她交代,这位武士是杀害御医程义府的凶手,而他们这么做,正是为了搅乱皇城中的局势,为蒙古大军侵犯我大宋做准备。这些武士对皇城中的事了如指掌,可见他们一定有内应。微臣曾将此事禀报右相,并希望与他联手挖出这个细作,可右相一直不作为,微臣也无可奈何。”
宋度宗愤然道:“这个贾似道可真是岂有此理,竟从未对朕提及此事。”
罗寺卿道:“皇上息怒!如今,细作再次出手,微臣正好可以顺藤摸瓜,将其铲除。只是就目前的情势来看,如果谢太后确实没有插手此事,那么,杨德妃和全贵妃两人之中必有一人被卷了进来,因为没有后宫中人的协助,细作不可能完成毒杀皇子的离间之计。”
宋度宗大惑不解地说道:“德妃一向温厚,而且与贤妃又是至亲的表姐妹,应该不会有此歹念。贵妃在焯儿遇害前即将临盆,应该也不大可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罗爱卿,你认为谁的嫌疑更大?”
罗寺卿低语道:“自然是德妃杨如玉!”
宋度宗吃惊不小,问道:“爱卿可有凭据?”
“尚不足,但已有。”罗寺卿道。
“愿闻其详!”宋度宗道。
罗寺卿凝神细思了一会儿答道:“大理寺的人在慈宁殿、仁明殿和仁清殿都搜出了催魂散,这显然是贼人有意为之。微臣去仁清殿找过德妃,她告诉微臣,殿里的宫女小珍似曾向她道别,微臣据此推断小珍已逃出皇城,于是在临安府全城展开搜捕,结果找到了小珍和仁明殿的宫女小素的尸体,偏偏不见慈宁殿的小斤。微臣自会重点怀疑谢太后,可如果谢太后并非毒杀皇子的凶手,那么德妃此举就将其祸心暴露无遗。我们不妨假设细作选定的合伙人就是德妃。选她的理由有三,其一,贤妃诞下了赵焯,贵妃也即将临盆,唯独德妃一无所获,心里难免失衡;其二,德妃与贤妃一向交好,接触赵焯的机会很多,极易下手。其三,德妃是贤妃的表姐,旁人一般都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德妃肯定也曾犹豫,但一想到此事极易嫁祸给太后,她还是心动了。于是,她收下了细作暗中送来的催魂散,每次去慈元殿前,她会将少量毒物涂抹在衣袖之上,每次抱赵焯之时,她便趁机让催魂散接触到他幼嫩的肌肤,从而导致他中毒。奸计得逞后,她又故意诱使微臣将矛头直指谢太后,从而为自己找到一个替罪羔羊。”
“天啦!她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心肠歹毒之人?如果贤妃知道此事竟是她的表姐所为,她还怎么自持?她千防万防,又怎能防得住身边最亲的人?”宋度宗道。
“皇上,这只是微臣的推断,尚需人证物证。”罗寺卿道。
“那爱卿赶快去取证,若能坐实德妃之罪,既可洗清贵妃的嫌疑,又能进一步查出细作。”宋度宗道。
“微臣遵旨!”罗寺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