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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韶华逝——浮生未歇】
第壹陆章:番马舞西风
(中)
[一、玉树雄起]
北璃
官道上,一辆马车急速奔驰!
“嘭!——”马车忽然停下,车内的人一个重心不稳,倾力向前栽去。
“发生何事?”落不秋竭力扶好榻上苍白荏苒的雪衣公子。
“马车车轴被石头卡着了。小的这就给修。”车夫一边查看一边回。
看着苍白的雪衣公子,落不秋心下着急。挑帘朝车夫问:“还要多久?”
“客官,这车轴被石头卡断了,怕是不能赶路了。前方有一家酒家,客官可以考虑骑马代步。”车夫擦了擦额头汗水,给落不秋指了条明路。
“这车不能修了吗?”
车夫摇头:“修不好,要是修也要两天,客官这路赶的急,怕是会耽搁时间。”
“这……”赶往天倾的路本来就时间紧,这再耽搁,定王要是有个好歹,后果……
落不秋不敢想。
伸手触向怀中,一道弧度在空中走过:“这是车钱,马车所有东西我们都要了。”
当落不秋再次低头时,正好对上江玉树清亮的眸子。
“公子,你醒了。”欣喜激动的声音。
江玉树只觉腹中坠胀,仿若所有的力道和神思都积聚在腹部,那里疼痛如绞,身下隐隐有什么粘滑的东西在外溢。
寻眼下看,白衣上血在一层一层堆叠。
心下苦笑: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没了……
江玉树,你是个罪人!
伸手轻触腹部,他有气无力的扯出一丝笑:“落叔,还有多久到天倾?”
白衣公子曾经清俊的容颜,现在血色全无,发丝垂落在脸侧,黑与白的两种颜色对比的让人心悸。只是那双清亮的眸子让人觉得他还有生气。
看着这样的他,落不秋心中酸涩蔓延,闭了闭眼,朝他轻声回:“马不停歇向前赶,还有十日路程。”
江玉树倦怠的闭了闭双眼,紧紧抓住身下的软枕,轻咬下唇,忍住身体中被凌迟的疼痛感。脑中快速分析:
还有十日路程,如果赵清风提前下手,顾家三百多口人会全部成为刀下亡魂。
一旦顾家保不住,那赵毅风将会被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赵清风定会以顾家罪名追杀赵毅风。
甚至在他登基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对除掉对他有威胁的定王。
更有甚者,以他的野心,只怕在国内安定后,倾尽举国之力,一扫六国。
这个时机选的真是时候,赵毅风不在天倾,天帝病重。
所有势力全都落入赵清风手里,这是要把赵毅风的羽翼都折断,断了他的后路!
如果那个一统六国的人是赵清风,那他宁愿这个人是赵毅风。
起码……起码……他还会顾及自己……
深吸一口气,江玉树睁开了眼睛。
无比清寒,无比坚决,无比倔强。
落不秋对视上那双眼,竟不由的背后一颤。
那眼神虽谈不上冰冷入骨,更不是温和祥和,却在无形中让人知道他坚毅的杀伐之气。
四目相望。
落不秋心下悲戚一叹:痴儿啊……痴儿……
江玉树淡淡一句:“落叔,给我备马。”
“公子不可!”落不秋双眼大睁,不可置信,这红花药效还没有退却,他身体还没有恢复,再驾马狂奔,无疑是火上浇油,一个不小心,命归九天。“公子身体还没有复原,不宜驾马。还请公子三思!”
江玉树凝视他,静声不语。
对视进他清亮的眸子,他看到了他眼中不容反抗的力道。
江玉树听到下车去准备马匹的落不秋叹息声下的不解一问,他说:“值得吗?”
车帘外一角,一支樱花探出头,绯红的颜色绽放生命的活力。
曾经在樱花下‘拈花一笑’,
也曾在樱花下‘衔环为聘’,
更曾在樱花下‘云雨欢好’。
过往像碎片一样飞来,充斥在头脑中。
他凝定那支昂然的绯红,启唇:“曾经,我谋划的是江山,而这一刻,我谋划的——是你。”
赵毅风,这一刻,我谋划的是你!
不到片刻钟,落不秋已经把马匹牵来。
望着车里苍白剔透的公子,落不秋忽的撩衣郑重跪下:“殿下,落不秋恳请您活着回来。”他伸手递上一方锦盒:“这是千年灵芝人参提炼的‘聚气丹’,可缓解疼痛,也能让公子早日康复。”
聚气丹——积聚身体精气,促进血液运行,缓解身体疼痛。
不到万不得已落不秋不会用,因为此丹相当于提前透支生命,将未来生命精气运行用药物催发积聚这一刻。
后果是——折掉十年寿命。
落不秋只觉得心下阵阵血淌。却又不得不做!
看着锦盒,江玉树面色苍白,唇上半分血色也无。
眸光却坚定无比!
换下那身染血白衣,将一条白绫缠上腰腹,伸手接过那方锦盒。
一曲萧音环绕烂漫樱花,呜咽之声翻做天涯赤子心。
江玉树端坐车内,三千青丝化作飞舞盘旋,玉箫在唇边迎殇而作,音韵中迫切灼热。
车内雪衣泠然坚决,风华潋滟。
金戈声萧音所走,十八联盟何在?
周遭樱花颤颤巍巍,迎风而跳。
萧音忽的断层一滞,一道天蚕银丝线飞入心脉。
江玉树闷哼一声,一个岔气。
这是第三根了啊……
天边烟花“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烟尘荡起,樱花染了尘,像极了疮痍的心。
十八人,十八般兵刃招式,十八个江湖联盟。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属于江湖!
他们属于江湖,平凡不可查,但他们也不属于江湖。
换上黑色劲装,抽出十八般兵刃,霎时间半个江湖在手,力量毁天灭地——杀意不可阻挡,雄心万里!
一个时辰后,十八联盟分盟主迅速汇集在这方残碎的马车边。
看着端坐车内的泠然公子,十八联盟副盟主整齐划一的跪下:“参见公子,恭喜公子,我等待命!”
江玉树沉寂如水,淡然平静。
收萧。抽出渌水剑,一泓绿光映亮了他苍白容颜。
“走!”他只一声,洒脱英气。
疾风速起,马蹄荡起烟尘滚滚。
官道旁的人纷纷吃惊抬头,霍然看见一队马群如云般黑压压扑过来,马蹄的‘哒哒’响声犹落在耳畔回响!
绝尘奔腾的景象让人难忘,众马齐身,势不可挡。一如奔腾洪水!
当骏马从他们身边飞身而过时,路人纷纷看待了眼。
漫舞在风中的长发,清俊如玉的面容。他眉间樱红妖娆凄艳,是万丈苦海中点绛唇的温柔一点。
马背上的白衣男子淡然如水,洒脱英气,只是苍白剔透的脸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散发出的光芒冷若寒星,那是坚定到摄人心魄的璀璨!
一定要救他!这是江玉树此刻心中的想法。
白衣青丝更迭了情柔绵绵——
赵毅风,你撑住!我一定会来的,等我!
[二、毅风弑亲]
天倾283年、天历十一年冬月。
十日后
雪纷飞,万里清寒。
天帝病的有力无力,晕晕乎乎,不知外面已经翻天覆地,心里想的是赵毅风的身世之谜。皇宫中已经各处戒严,看来这次事件不可小瞧。
赵清风坐在刑场正中央的高坐上,看着顾家大小三百多口人,目光中是淬毒的怨恨。
都是宁国公府的错!
当年帮先帝打江山时,顾家风头本不应该那么强盛,要不是先帝和顾家老太爷关系甚好,将重心偏向顾家,又何来顾艳梅成为皇后一事。
顾艳梅如果不是皇后,那么自己的母妃又何来成妃这么些年。
如果自己的母妃不是贵妃,那么他——赵清风将不会是皇家二皇子,也不用永远背负一个庶子名声,更不用小心翼翼装孝顺这么些年。只为换得他那个风流父皇的欣慰一笑。
顾家雄霸西境,朝堂上掌控兵部势力,这些都是威胁!
皇后一脉势力强大,北璃作为赵毅风的后续支持,东境四五十年万大军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这一切让他心里有一种恐惧,这些权势如果不在自己手里,这太子之位,以至未来的帝位,都不是他可以掌控的。
不,不可以,他赵清风厌倦了惶惶不可安的日子!
虽然赵毅风一直没有和他正面交锋,也一直隐忍,
但是……但这是皇家……皇家是没有亲情的。
只有你死我活!
赵毅风,要怪就怪你真的不懂的收敛自己!
不要怪做弟弟的无情!
清风太子斜倚在行刑桌案上,勾唇一笑,懒懒道:“现在什么时候了?真是冷啊,本宫这骨头都快冻僵了……”
监斩官恭顺道:“启禀太子殿下,还有两刻钟。”
清风太子搓了搓手,哈了口气,眼不带抬,轻飘飘一挥手:“斩吧,真是冷啊。”
监斩官瞪大了双眼——提前问斩,这真是头一遭!
丞相莫枫劝解:“太子殿下三思,还未等到亲眷到场,这样容易留下话柄。”
赵清风手里把玩着令牌,不耐道:“这鬼天气真是冷死人,要下雪了,早些斩完早些了事。都已经是大理寺定案的,舅舅就莫要替顾家求情。”
“可是还未通知陛下,殿下不怕陛下怪罪?”
斜抬了下眼皮,他笼了笼袖子,风流一笑:“舅舅,这事不就是父皇的旨意吗?父皇能有何质疑?这证据都白纸黑字的写着呢。岂容顾家抵赖?”
莫枫本着朝廷做官原则,不想赵清风留下把柄被人诟病,怎想上座之人急不可耐,不好违逆他意思,他叹了一口气,静坐身侧,看着下方跪了一地的三百多人,心虚复杂。
不管如何,这顾家也是先帝老臣一脉留下的,功劳不可磨灭,抛却皇位争端。
莫家,顾家,江家本就是臣子,共同守护着江山。
抚国公府败掉那一刻,顾家,莫家相互制掣。
两者相争,得利是谁?答案不得而知。
只知道,皇权争端你死我活,容不得思考!
这一刻,莫枫心里忽然漫上一股淡淡的凄凉感。
如果自己不提前一步下手,或许跪在刑场中的就是莫家二百余人了。
赵毅风慵懒带着邪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听见这个孩子杀伐果决的决定——“问斩吧。”
监斩官心下想反抗。赵清风一记冷眼横过来,他吓得缩了缩脖子旋即扯着嗓子:“午时已到~~开斩~~!”
一瞬间,刀光晃眼,映出刀下憔悴惊恐的容颜。
“慢着!刀下留人!!!”
一声浑厚声音从天际传来。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菜市场上围观的人听见马蹄声,口里的议论霎时停下来,齐齐拧头看向通往刑场的大道!
却见黑马奔驰急速如风,蹄声如雷,一道黑影急速飞过,向刑场中央逼近,速度人力不堪言,转眼已来到刑场周边。
马上少年一身玄衣,袖口镶着红色的锻边,红色发带随风扬起,御风急速而行,薄薄衣料随风猎猎作响,紧贴在身,勾勒出阳刚完美匀称身躯。
黑马直奔刑场大门,在即将破门而入的瞬间,男子冷喝一声,双手急拉缰绳,疾驰的骏马立刻止住双蹄。
马昂首嘶鸣,双蹄在空中乱舞,在沉寂瞬间,马上少年矫健飞身而下。
“臣,定王赵毅风,叩见太子殿下——”
赵清风忽的坐起来,将手里的令牌一丢!听到暗号,刑场周边的御林军迅速冲出来,将赵毅风团团围住。
“毅风你来作何?这是赵清风布置的圈套!”顾征一身侠肝义胆,愤声不满,目恣欲裂!
赵毅风冷眼来回一扫周边杀气腾腾的御林军,面不改色:“不知太子殿下何意?”
“定王赵毅风联合顾家勾结南燕,玄真,试图造反谋逆。顾家贪墨白银,惑乱朝纲,皇后私下诅咒圣上,大行压盛之术,动乱后宫。
定王赵毅风身为皇家人,明知故犯,有负皇恩,罪不容诛。赵毅风你还是快快认罪伏法!”
荒唐!滑天下之大稽!
赵毅风面沉如水,波澜不惊:“太子殿下明鉴,臣镇守边关五年,屡战屡胜,为天倾立下汗马功劳,得边境将士拥戴。为何要联合顾家谋反罔上?
臣与南燕、玄真不共戴天。两国国主都是死在臣手里,两国死伤大军不计其数。南燕、玄真数次来犯,臣对宵小之众恨之入骨,又怎么联合顾家勾结南燕、玄真?
顾家是皇后娘娘母族,也是皇家贵族,容华富贵享用不尽,为何要通敌卖国,这样于顾家有何好处,这样挑衅皇族的事顾家是万万不敢的。还请太子殿下明鉴,彻查此事,还臣和顾家一个清白。”
条条清晰,句句在理。
一时之间周边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高坐上的赵清风阴着一张脸。
江玉树是个尖嘴利的,他这皇兄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还真是小瞧了。
他一直想除掉赵毅风,当然更谈不上兄弟之情。
赵毅风从一出生就注定——他是皇后的儿子,是顾家的期望,是万众瞩目的嫡长子!
而且,撇开自己太子身份来说,赵毅风领军打仗,治国谋略,无论外在,还是文采两人都不分伯仲。
唯一值的庆幸的是当初‘美人煞’的命格不在他身上,否则这闹举国笑话的就是他赵清风,也是因为这事,父皇才和他离心。
和他相比,自己唯一好的就是命格好!
更让他厌烦的是这名字都让他不快,只差一个字——毅风,清风。
天壤之别,“风山渐”的命卦都说的是你,你命主紫微。
你命主紫微,那将赵清风置于何地?那这太子之位算什么?!
赵清风森森一笑:“这么说来,定王是被冤枉的了?”
“本宫代政监国,绝不容许冤案发生,也定会给良臣一个交代。这样才不辜负父皇和朝臣信任。不过父皇诏书在此,大理寺证词明白写着,定王这样说可让本宫为难啊。定王如此笃定自己是被冤枉的吗?”
赵毅风淡淡道:“臣的确是被冤枉的。”
“这般甚好……”赵清风懒懒的靠在檀木椅子上,嘴角一抹讽刺的弧度看向他,“本宫也早有怀疑,皇兄为人虽冷僻孤傲,可绝不是欺君罔上之人。
今得到皇兄亲口承认,本宫也就放心了。造反一事果然与皇兄无关,皇兄不愧是本宫的好兄长啊。”
听到这话,赵毅风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念头,心中隐隐有一丝寒意慢慢游遍全身,由心而发的冰冷温度让他呼吸不畅。深吸一口气,却无法克制那方寒意蔓延。
“原来勾结南燕,玄真一事是顾家所为,是本宫处理不慎,冤枉皇兄了。通敌书信,私章印刻,顾家贪墨,私自买官,拥兵自重,这些都是顾家的人所为。
证据都在手里,大理寺也拷问过,一切板上钉钉,不容抵赖。自古忠孝仁义难全,既然皇兄说自己是无罪的。
那么,为了皇兄名声,也为了本宫声威,就劳烦皇兄给本宫证明了。皇兄要是可以做到大义灭亲,本宫还有天下人都会称赞皇兄衷心护国之情。”
赵毅风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憋屈,生生如恨,怒不可遏!
冷眼死死看着高坐上的慵懒邪魅的太子。赵毅风脑中有个声音不断出现,忍住!忍住!
这是太子,他现在代政监国,手握生杀大权,若是他真继承大统,顾家三百多人性命,宁国公府,母后后位都是由他说了算。
现在他手里握有证据,父皇病危,百姓民心所向,他俨然已经是皇帝,只差一个仪式。
只因为一个身份,待遇差了千百!
身为皇家人,向来命不由己,如今,还要被他逼迫?
赵毅风,你、甘、愿、被、人、支、配、命、运?!
“本王要见父皇!——本王要见父皇!”
赵清风似是早已经料到赵毅风会想着求见天帝,冷笑一声,一把将圣旨丢到他面前,翘首看好戏。
“皇兄看看圣旨,父皇亲自下旨,此事由本宫全权负责,不容置喙。怎么?你是想抗旨不遵?见到圣旨尤如见到父皇,皇兄这般质疑,可是在挑衅天家威严?”
“臣不敢,臣——”
“皇兄!还不动手?还想拖延时间求情?半月查探,本宫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皇室有威胁的人。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并无勾结吗?还是说……你真的联合顾家勾结南燕、玄真?”
赵毅风静静站在原地,双眼猩红愤怒,袖下双手死死攥住,颤抖不停,咬牙格格响,一股阴郁气势袭来!
赵清风,你不念兄弟之情,逼人太过!
无论何时,赵毅风都不愿由他人支配他的命运,你会为你今天的咄咄逼人付出代价!
冷风呼呼声响起,夹杂着片片雪花落下,天空混沌沉浊,仿佛承载了无限的凄凉与压抑。
赵毅风心有不甘。
愤恨、痛苦缠绕着他。
一切似一把无形的利剑,将他刺的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但是他不能反抗,不能动!
一旦反抗,青冥剑出手,这就意味着他联合顾家勾结南燕、玄真试图造反一事是真的;
一旦反抗,两万御林军都会蜂拥而上,将他砍死,
一旦反抗,顾家三百多人一个都活不下去,
一旦反抗,自己的母后将会立刻红颜消殆!
青冥已经急不可耐,在腰间嗡嗡作响。
赵毅风终于知道什么叫皇家无情,以前还期待自己隐忍忠于皇室,效忠皇家,就会得到一丝亲情温暖;
也曾期待自己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忘却皇家束缚,不问红尘,就会得到那个是他父皇的人一丝理解。
更曾想放手兵权,谋个闲职,和江玉树一起安于一方。
可是,珠玉无罪,怀璧其罪!
身为皇家人,身为皇室子弟,这一生挣起不破!
什么叫做‘忍’,赵毅风现在完完全全明白,打仗那么多次伤痛,他都能忍过来,
可这次,那把刀悬在头顶,将他的心割的血淋淋。
然而,他不能反抗,身边所有人的命都在自己手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他心绪难平!
不能反抗,不能反抗,不能反抗!
脑中不断回荡的声音,提醒着他!
顾征急唤:“毅风快走,这只是顾家的事,与你无关。你能走的!”
一声唾骂:“赵清风!你残害忠良,你不得好死!顾家世代忠于圣上,何来谋逆一说?!”
还没说完的话眼眸在一声拳脚踢打声中。
“老不休,你还有力气废话!”恶狠狠的刽子手对顾征拳脚相加,将他踢倒在雪地!
手握二十万大军的镇西元帅,顾家一脉担当,武将世家,皇后顾艳梅的大哥,此刻被人拳脚相加,打倒在地。
士可杀,不可辱!
那个凶狠的刽子手瞬间觉得眼眸一痛,双眼一黑,寻手摸上去,一枚飞刀直拉拉扎进右眼,眼珠崩裂命犹存。
青冥出鞘,青光漾开,弑杀一切的霸气,毁天灭地!
赵毅风的眼神冷且犀利,猩红遍布眼白,似一头吃人的雄狮。
踢打顾征的刽子手倒下哀嚎,霎时间,刑场人心惶惶!
“定王想以下犯上,造反不成?父皇还在,本宫还喘着气呢!”
赵清风阴森森一笑:“皇兄,得罪了。本宫也是奉命行事,只为还天倾一个公道,给皇室一个说法。”
冷笑:“来人,将定王抓起来!”
“太子殿下,殿下——”跪在地上的顾文成忽然急速撞开看守的人,来到赵毅风身边,跪倒在地,朝他重重叩头!“殿下,定王本是皇家血脉,与顾家牵连来往甚少,勾结南燕、玄真一事是臣和顾征两人所为。要杀要剐臣无二话,还请太子殿下念在皇家亲情,放过毅风,臣死也瞑目……”
赵毅风咬牙惊恐的看着他:“二舅……”
顾征见此,也迅速冲过来,朝着赵清风求情:“太子殿下开恩,是臣僭越罔上,联合顾家勾结南燕、玄真。贪墨白银、拥兵自重。一切与定王无关,还请殿下明察!”
赵毅风怔怔的会看着他:“大舅……”
顾征忽然起身,循着赵毅风耳边说了什么。
赵毅风心下一紧,却只感觉手上的青冥旋转一周,脱手回旋,不受控制!
回眼下看。
青冥上忽的一重,一道刺破人肉的声音响起。
剑,贯穿顾征的身体,一剑刺穿!
青冥的青光被血掩埋,泛着黑。
“夫君——”大舅娘的声音惊呼颤抖在空中飘散!
一时之间,静谧无声!
寒风卷起雪花在耳边翻腾,天地萧瑟凄凉。
赵毅风只觉得手上满手粘滑。寻下看去,青冥剑完全刺穿顾征的身体,猩红的血连爱嗜血的青冥都吃不完……
君子藏剑……
他用的招式赫然是君子藏剑!
是大舅教的君子藏剑!
为什么会是这样?
顾家绝学武艺——君子藏剑,他是继承人,可如今他用这招剑法杀、了、亲、人!
顾征和蔼的面容就在赵毅风身边,似乎对他满意的赞叹:君子藏剑没有找错继承人。
耳边是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陛下,太子圣明。毅风已经大义灭亲……他与南燕、玄真并无勾结,一切都是顾家的事,太子这次可以放过毅风了吧……”
众人都没有料到,顾征会用这一招来保全赵毅风——连赵毅风自己都始料未及。
那个雄霸西境的男人,最后死的竟是如此卑微。
赵毅风一点点抽回手里的青冥,木木的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像做一件机械般的动作,没有一点生气。
“轰!”的一声,血飞三尺,溅到赵毅风脸上,热热的,腥味十足,迅速融进玄黑的衣。
他木木的摸上脸颊,手上猩红一片,血依旧温热,惊恐的睁眼四处回扫——
“二舅!”赵毅风嘶哑着声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嚎,濒临绝望。
刑场石阶一棵大柱子一侧,一大滩触目惊心的红,刺痛了他双眼。
顾文成双眼迷离的看着被人围困的赵毅风,慈爱的笑了笑。
气息悠悠在空中飘浮。
“殿下,臣以死……证明毅风清白,顾家与毅风并无勾结,求殿下放了毅风……”
众人猝不及防,丝毫没有料到顾文成会用这招来护全赵毅风——自戕以死明志。
“夫君——”二舅娘的惊呼声在空中炸开!
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握住,赵毅风竭力吞咽喉间涌上的酸涩干疼,伸手轻扶住顾征的身体。
“大舅……”
“大舅你醒醒,毅风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毅风答应母后会好好照顾您和二舅,你快醒醒,母还在后宫等您进去问安……”
“大舅,毅风一定好好学习君子藏剑,争取将君子藏剑发扬光大,壮大顾家门楣。”
“大舅您醒醒,母后还在等您进宫看她呢。——”
毅风,以后没有人陪你玩,还有舅舅的孩子。
毅风除了不善说话,这每一样都是舅舅的骄傲,舅舅把兵法都教给你。毅风这么有文采,文韬武略,是你娘的自豪。
不就是‘美人煞’的命格吗?没人理你,舅舅家有的是人,他们都愿意和毅风亲近,毅风别怕。
西境大军舅舅给你了,你好好带,舅舅信你!好好练,练出名堂来,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毅风,此次回皇城,一定要注意皇城人心变幻。多看看你母后,他很想你。
毅风,东境大军不够,舅舅把兵给你,打个漂亮的胜仗回来!
君子藏剑,舅舅研究了这么久,你可要好好学……
毅风……
双眼迷离中,那个疼爱自己,关心自己,将所温暖都能给自己的人的身体在渐渐冰冷,那个慈祥和蔼的身影在渐行渐远……
北风一声怒号,鹅毛大雪纷纷落下!
“夫君……”大舅娘挣脱开来,一步一步爬向已经冰冷的尸体身边。
“舅娘。”赵毅风浑身没有一丝力气,青冥剑在他手里晃晃悠悠。
大舅娘朝他慈爱一笑,“毅风,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那温柔的笑暖化了刑场血腥。
赵毅风定定看着慈爱一笑的舅娘,轻轻点头:“舅娘,毅风会的。”
大舅娘满足一笑,忽的双手握住赵毅风的手,向自己腹部一刺!
鲜血撒到白雪上,瞬间只留下血,淹没了雪。
灼热眼眸的红,令人窒息的腥味。
他看见大舅娘像一片雪花一样轻飘飘倒在自己脚边。
“夫君……”她轻轻将头靠在顾征怀里,满足的阖了双目。
此处未平,另一声又起。
刑台上又一声响起,二舅娘‘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她嘴角血流,睁着双眼看向远处撞柱而亡的顾文成。
那双永远展现温柔的剪水秋眸却没有合上,就那样和顾文成遥遥相望。
舅舅……
舅娘……
那是他在乎的亲人啊,也是爱他护全他的人啊!
他们……四条鲜活的生命……死在他手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心像纷扬大雪,坠落到无边的深渊,找不到一点可以停靠的港湾。
赵毅风死死咬住自己的双唇,任由血一滴滴落下,反复眨着眼眸,散去眼角泪水。
他知道,母族一脉在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他。母后还被软禁在后宫,他必须活着去救她。
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救回母后,才能报仇!
身上每一寸都如在冰天雪地中,没有一丝温度,夹杂着入骨的痛。
赵毅风,你撑住!
君子藏剑要靠你发扬光大!
他们都不能白死!也不会白死!
赵毅风拱手一礼:“太子亲眼所见,臣与顾家并无勾结。叛党已经在臣手里陨灭。”
既然赵毅风亲手杀了自己的宗亲,众目睽睽之下,赵清风也不好食言。
君子一言,当然作数!
“皇兄果然是忠于皇室的,不愧是战功赫赫的定王殿下。来人,将其余人斩首示众!”
赵毅风惊恐转身,看向刑场上被绑的三百余人。
心下一颤!
他这是要将顾家赶尽杀绝!
赵清风你够狠!
斩草不留根。
握住青冥的手在发抖,剑亟待嗜血!他目恣欲裂!
但是,
头脑中有个声音在提醒:忍!不能求情,不能求情!
赵毅风只觉得双腿在不停打颤,想屈膝去求他,求他放过其余大小众人。
可是青冥在给他一个支撑。
摇摇晃晃的剑身,撑着虚脱的身体。
他眼睁睁看着一道道血散落在白雪上,刑场上厚达三尺的白雪被红热的鲜血染就。
圣洁的雪花最凄艳最快消殆。
看着自己猩红的手,赵毅风无语凝噎。声声幻化成无,眼有悲戚的看向苍天。
漫天飞雪在他眼前红艳艳一片。
一声声哀嚎在耳畔响起——凄惨、痛心。
顾家三百多条性命瞬间消殆,血洗了整个刑场。
赵清风满意的看着最后的结果,邪邪一笑:“来人,将所有尸体抬走,拖到乱葬岗埋了。”
“回宫。”
赵毅风轻阖双目,感到有人在身边来来回回,将三百多具尸体一一抬走,他感到赵清风晃晃荡荡离去后凄冷寒风注入的刑场……
静立,沉默,不动。
胸中一往亟待喷薄的火山!
赵毅风,你要活下去!
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
赵清风,你会你今日做的付出代价!
你、等、着!
[三、此生有你]
赵毅风最想挣脱皇家束缚,求一份解脱,他任性的后果是给了赵清风机会,顾家三百多人因他而死,他亲手杀了自己母后的家人,也毁了宁国公府。
这就是代价,血淋淋的代价。
这就是皇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的手杀过无数的敌人,杀过敌军头领,杀过凶悍的猛将,为天倾稳住盛世山河。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剑会刺向他的宗亲手里——那个疼爱他、护全他的大舅二舅。
从来不曾知道,当年在东齐城欢笑畅畅学君子藏剑,和二舅讨论治兵之道。
在此刻——成为永诀!
风声凄凄,吹不散血腥别离;
雪花渺渺,掩不住内心凄殇。
多想,愿来世——
莫再投身帝王家。
好想,此生不在帝王家……
一记强劲风声刮过,空中传来一声声怒号,雪纵情肆意张狂飘下。
还是来迟了……上苍造化,来迟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刑场,雪花落下又迅速被鲜血融化的血水,细碎的冰凌混着血水在刑场蜿蜒,所过之处白雪消殆,红色耀眼的夺人眼眸。
白雪、红血、玄衣。
一切颜色鲜明的让人心悸!
玄衣男子孤单单跪在刑场中央一动不动,任由雪花肆意落下将他掩埋,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江玉树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无法挽回了。
赵清风铁了心要折断赵毅风的羽翼,提前时间行刑,让江玉树所做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终究还是错过了……
清冷的雪花飘落在江玉树脸上,越发惨白的脸色,好冷。
“公子……”江玉树挥手制止落不秋劝止的话,静静走向刑场中央的男子。
雪将他伟岸的身影吞没,他像一座被冰封的木塑,冷冷的让人不敢靠近,那时还温柔深情的人此刻冷了没有一丝人气。
玄衣冻结在他身上,凄绝惨然。
突然,他吐出一口血水,抖落身上雪花,全身抽搐不堪。
江玉树此时多么渴望自己像从前一样看不到。
看不到该多好。
起码可以不用怕,也不用想象。
可此刻,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在自己面前。
本以为,再次重见光明是可以和他一起看尽樱花烂漫。
没想到,却是雪花夹杂着漫天的萧瑟悲凉将生命吞没。
痛苦似寒冰,凉了两个人的爱;
苦楚似长剑,每一剑都直插心。
皇家无亲的现实一点点摧残着赵毅风。
从外在到内里,由心到肺,由头脑到灵魂……从外到内一点点蚕食。
江玉树知道,如果这次过不了心魔这关,赵毅风将会彻底颓废掉。
他一手缔造的傲世天下的男子,将不会存在。
从此世上再无定王!只有一个普通的平凡人。
“赵毅风……”江玉树走到他身边,抑制声音中的颤抖,“你不要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有些迷茫的抬头,抖了抖身上雪花,仰望这静立在他身边的人,试探性的喊了句:“玉树?……”
玉树,是你吗?
“赵毅风,是我,我在你身边呢……”江玉树千里驾马来寻你,我答应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前路如何坎坷,我都会陪你一起傲世天下。
答应我——“克服恐惧,不要怕。嗯?”雪衣公子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你会克服一切重新振作起来的,对不对?”
你答应要给我一个家啊……还没做到,你怎可以失约?
赵毅风抬眼,绝望的失笑,却满眼悲戚朝他悠悠说:“玉树……好孤独啊……我累了,我振作不了……”
他振作不了……
当初在漫天沙漠里,他对他说:“赵毅风,撑下去!”撑下去就可以走出荒漠,也是那次凤飞大战,他让六国恐慌,次次凯旋而回。
而如今,这个霸气外溢的人,对自己悲伤的说:“我累了,振作不了!”
他振作不了,这是多么大的悲痛!
亲手杀掉自己在乎的人,刀刀凌迟在他母后的心上。
有什么比摧毁一个人所在乎的亲情更狠?!
江玉树轻阖双眼,将眼泪憋回双眼。
他慢慢蹲下身,血水带着冰凌将他的白衣染就,僵硬,结冰。
“赵毅风,不要怕,你还有我。”他拥住他,温声安慰:“你还有我……”
你撑不下去,那我陪你一起度过难关。
这条路——我陪你一直走,一直陪着你!
这乱世更迭,宿命轮回,上入青冥,下达渌水——
赵毅风迷茫的伸出手,颤抖着,不敢置信地探索:“玉树……你来了?”
他温声回他:“是,我来了。”
似置身无边黑夜,那一抹白衣是他的光亮和指引,他伸手紧紧抱住他,紧紧的,牢牢的。
只有那熟悉的身躯,熟悉的臂膀,淡淡的冷香——
才能让他维持最后一丝清明,让他压制住利剑划破心脏的苦楚,淡化愤怒带来的癫狂!
雪花皎皎,纷飞而至!
万物一片白,眸光找不到焦距。
红艳艳的血渐渐被掩埋,大地洁白一片。
大雪、肮脏、血腥、绝望。
万籁俱寂里,江玉树抱着赵毅风,用自己仅有的体温去温暖他。
就像一年前的雪夜,两人相拥欢好,温暖彼此一样。
不知道是雪融化的雪水还是泪水,模糊了两人的双眼。
赵毅风哽咽,低声问:“玉树,是你吗?你还在我身边吗?”
江玉树紧贴着他脸颊:“我从没有离开……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当你亲手杀自己的至亲,过不了心魔,深入绝望时,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在你面前,给你一方指引?
赵毅风眼有悲戚,声音让人揪心的痛,他说:“玉树,我杀了宗亲,我是个罪人啊……,我是皇家的罪人啊……”
“玉树,那三百多人因为我……死了……”他们何其无辜?
“赵毅风,你莫怕,你还有我。”他伸手触上他俊朗容颜,示意自己就在他身边。
这个雪天,宁国公府一瞬间颓败,赵毅风母族宗亲势力霎时消殆。
这个雪天,激起了赵毅风造/反颠覆皇权的决心,注定了天倾将改朝换代的结局!
这个雪天,江玉树踏马而至,只为给他一个肩膀,两个人纵情相拥,相互取暖。
他抱着他,他拥着他。
“玉树,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
“不会。”
有力的臂膀紧紧抓住他的水袖,蹭取一丝温度。
“玉树,你会一直陪着我是不是?”
“嗯。无论你失去什么,你还有我。”
他眼神真挚纯粹的看着他,握有剑茧的手掌紧紧握住他修长的手指。
“玉树,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吗?”
“我会——”
“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赵毅风那双锐利眸子中充满了绝望和对皇家的愤恨。
“玉树,我是罪人……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不可饶恕……”
江玉树轻怕他后背,朝他温和一笑。“不管前路如何,你还有我。”
赵毅风最终还是晕倒在这个雪天。
怒极攻心和亲手杀人,看到三百多人死去的梦魇困扰着他,让他昏迷不醒,也让他高热不退。
江玉树衣不离榻的一直守在床榻边。
第三天晚上,赵毅风睁开了双眼。
无比狠辣,又无比犀利,更无比深沉。
江玉树温和的眸子对视上赵毅风的双眼,竟有些怕,有从头到脚的凉意和深不可测。
那眼神不是戾气重重,让人望着生畏惧,而是沉稳中透着一股天威莫测,难以捉摸,也有着一丝狠辣。
回首对视间。
赵毅风凝定江玉树清亮的双眼,低沉问:“玉树可经历过亲手杀掉自己在乎的人且眼睁睁看着他们惨死却不能救的无可奈何和痛彻心扉?”
江玉树袖下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腹部,半晌沉默,他点头:“经历过。”
“是何感觉?”
江玉树静静的看着他,良久,良久……
那声音中饱含着无可奈何和历经人事的心酸。
“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血淋淋的痛!
赵毅风朝他温柔一笑,拉起他的手,将他扯到床榻上。“你脸色不好,需要休息会。放心。我会没事的。”
江玉树望着他虚弱的面容,心中被他温柔一笑中的杀气所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赵毅风彻底变了,变的更加端肃冰冷,深不可测。
“玉树……”他说这话时眼中不再是温柔含情:
“如果从一开就注定我是这个天下的霸主,那我宁愿在被人逼迫的无路可走时提前下手。
如果注定皇家没有亲情,人生必须经历这些残酷,我宁可毁天灭地,站在权利的最顶峰,睥睨众生,让万千众生都臣服在我的脚下,唯我独尊!”
皇家亲情,已经让他绝望;皇家道义,不该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因为家国,他失去宗亲;因为忠义,他九死一生!
而今,他被逼的没有退路……
既然早已没有了后路,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无情!
赵毅风说完那几句话,显然有些累了,闭上双眼,手上用力抱住白衣少年。“玉树,你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这话还作数吗?”
江玉树伸手回握他手掌,冲他温声一笑,没有回答。
檀香袅袅,室内温暖。
赵毅风在檀香安抚下昏昏睡去。
江玉树支起手凝定他侧脸,伸手轻触。想记住他的样子。
好怕,上苍又开玩笑夺去双眸。
伸手轻触腹部,他失笑一声。
赵毅风,我们都为彼此的放纵和任性付出了代价。
你是亲手杀了那你的宗亲,而我是——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
斩离云轻轻走上前:“公子,宁国公府所有人的尸体都已经从乱葬岗挖回来埋了。惜月公主并无大碍,被软禁在皇子府,只是受了惊。”
江玉树点点头,轻声从床榻上下来。
赵清风还不是个蠢的,还知道顾及两国邦交,共建两国友好。
“还有……”斩离云躬身,“顾征,顾文成的尸体已经葬入顾家祠堂。”
“很好。”江玉树应了他一声。“离云,你吩咐阁中人看好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现在被软禁在后宫,万不可让赵清风对皇后下手。”
江玉树摸着领口的貂绒披风,陷入沉思。
那时在东齐城,貂绒披风和白裘衣衫,是顾艳梅千里之外托人送来,她知道自己身体凉,特意做的,还有自己最爱的樱花酥。
那是江秋氏离去后就再也没有的温度,他有些舍不得,放不下,也一直很珍惜。每到寒冬,总会穿上,像在汲取母亲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