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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韶华逝——浮生未歇】
第贰贰章:细雨鸣春沼
[四、何为王者?]
修长的手指优雅的递过一杯茶,袖垂,执杯。
“好茶!”半晌,贺千丈哗的一甩折扇。
赞叹:
“公子这茶果然不同于常人,能让人品到人生。初入口苦涩不堪,细品自有一丝甘甜停留,甘甜过后,便剩下一丝清香回环,让人惦记难忘。公子茶艺果然一绝。千丈真是有口福之人。”
江玉树有些自嘲的笑笑:
“先生真是抬举江某了,闲来无事躲懒的打发,难登大雅之堂。先生不仅会品酒,这品茶更是一绝,这茶能品出人事浮沉,看透人事淡漠。先生果然有远见,这般心思佐了明主,乃是天下之福。”
贺千丈呆愣片刻,反应过来后失笑道:
“贺某人也只是逍遥红尘,不论如何品茶,品出的人生大抵总是不同,但能品出正理也不枉人事走一遭。但是贺某人品茶终究不如公子高见。都道茶由人心发,贺某人只能品出一二,败在公子手里,心服口服。”
江玉树静静看着贺千丈,淡淡一笑:“人生在世,挣起不破,无奈束缚良多,生生死死,浮沉轮回就像这茶,初时青涩,品时甘甜,回味眷念。”
“最后还是一抔黄土掩风流,零落尘泥碾作尘。黄图霸业转眼成空,就如这茶一样,浮浮沉沉,最终尝过滋味后,还是归零如初。人事难得求一份快活。”
“公子……”贺千丈眼有担忧的看着他。这个清俊公子为什么明明在笑,可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一种看透人事的苍凉和对此生挣起不破的无可奈何。温和轻暖中透着一丝淡淡的落寞。
细细看着手中的茶水,再次一品——
温和清恬如沐春风,回味眷念唇齿生寒,隐隐有着一丝淡淡的杀气,叫人喝下后心中生凉,宛如砒|霜。
温和到了极致便是刚毅,坚毅到了极致既是破碎。
他忽然觉得江玉树的人像他的茶,让人看不透,也琢磨不透,他可以很温和很平静,宁静致远,可是那温暖的笑像包裹了一个真实的他,叫人看不明白。
心里有些发堵,不想因喝杯茶就聊的太沉重,贺千丈笑意悠悠看着静坐一边的赵毅风:“殿下这品茶也是让贺某人刮目相看。”
江玉树淡淡一笑:“当然,他可是天生的王者。”
贺千丈又拿了一杯茶,悠哉道:“这没有酒,有茶也是美事,偷得浮生半日闲啊。也不知公子是如何看待王者的?”
江玉树执杯的手一顿,旋即笑道:“王者既是不顾陈规陋习,敢为人先,行他人不能行之事,正他人不能正之风,自成一脉,唯我独尊!拥有沉稳睿智冷狠不羁的性情,包容天下|体察民心之苦的君心。这样的人注定是天生的王者——”
“这样的人就像一块璞玉,经历人事浮沉的雕琢后,越发完美,无懈可击!”
一股冷风悠悠吹来,周边气势霎时阴了几分。
赵毅风阴着脸:“玉树今日好像好利索了?”
前几日还病的没有力气,今日就能煮茶大谈阔论了。
江玉树轻抬了眼皮,眉眼含笑的看了他一眼,笼了笼水袖,静默不答。
贺千丈给赵毅风递了一杯茶,笑道:殿下喝杯茶,茶有静心效用,品茶需静心,切莫多言。”
静心?多言?
赵毅风身上阴冷气势袭来,冷风忽的悠悠起,咬牙缓缓道:“本王不说品茶一绝,可也是略知一二。怎的到了你们这一句话插不上,净听你们谈论,如此还叫多言,一个时辰本王就没说过一句话。本王如何不静心了?”
一个时辰不说话,只顾着品茶,还被人说多言不够静心,这贺千丈也是个胆大的,定王如此冷傲的人你也能直接谈论,还没有被他治罪,可见江玉树的威力多大。
定王殿下可以对任何人都冷眼相待,可唯独对江玉树是极尽温柔,谦让有度,理解明白。
也是因为这样,赵毅风对江玉树身边的人多少会迁就些,很多事他都睁只眼闭只眼。
贺千丈本就洒脱不羁,也懒的顾全俗世礼法,有话当说,快活最好,他早就知道江玉树把赵毅风吃的死死的,今日可是体会了一把揶揄赵毅风的感觉。
爽啊……看来要抱紧江玉树这颗大树。
江玉树端茶执杯,沉稳温和的眼神中有些许炙热和果敢决绝:“赵毅风,你是注定的王者。这点清玉一直深信。你现在经历的都是璞玉完美的一个过程,终有一天你会光芒万丈。”
赵毅风傲然道:“当然!”
江玉树悠悠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味道:“你可知王者身边最长伴的是什么?”
赵毅风剑眉微皱:“是何?”
“是……”江玉树眼中有着一丝无可奈何和温水生寒的气韵。
周遭氛围虽温暖祥和,可多多少少透着一丝静谧。
是——
“寂寞,孤单。”
自古圣人多寂寥,尤其是明君。
赵毅风波澜不惊,似是早已见惯这种感觉。只是微微摩挲茶杯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那十七年被孤立的日子,那十七年受人挤兑的日子,霎时间像潮水一样将他吞没。
心下一阵苦笑。
一直以为走出一个牢笼,可以换到另一个自由的天空。
可,殊不知,进入的是另一个更大的金丝窟。
这一生都要在皇家挣起不破,也要——体会无边的寂寞。
凝定江玉树清俊的容颜,他轻轻道:“那赵毅风大概是世上最有福气的人。”
“这是何意?”贺千丈有些不懂。
赵毅风玄衣猎猎临风轻舞,霸气震慑九天。
他的语气,是天地都要为之一震的雄浑;他的气势,是日月都要为他掩华的惊骇!
“因为玉树会一直在我身边!”
低头正对上江玉树温和的眼,那眸中有一丝心痛,被江玉树嘴角的笑掩埋。
贺千丈悠悠一叹:“殿下有公子,君临高位指日可待。”
[五、兵临城下]
天倾284年,天历十二年二月。
赵毅风带领东境西境百万大军,以‘清君侧’名义挥师南上,造反兴兵!
在赵清风让赵毅风逃掉开始,就注定了天倾即将改朝换代的结局!
东境大军众人齐心,拥赵毅风为主,自朱落关开拔后,所过城池皆都在手。
二月三日,潞安江得手。
二月五日,嘉南关收归,城内百姓安然,守城副将拒死不详,被杀。正城守降。
二月十日,小林郡收归,郡守白则水以身殉国,不降。
二月十五日,阳信城主将自奉帅印,归降。
二月十八日,秦楚州得手。城中老幼自愿归降,赵毅风不杀臣民,和平放过。
二月二十一日,轩掖城拒不投降,举兵反之,大战三日,重要守城将领出逃,城空,收。
……
二月二十八日,赵毅风一路势如破竹,打到迦叶城,兵临城下,直逼天倾皇城!
盛世大国,无数良将奇才,竟没有一人可以抵挡赵毅风的百万大军,良将汇聚联合,竟无力阻挡赵毅风的来势汹汹!
如果说曾经的赵毅风是被发配边境,收敛羽翼,那么此刻带兵攻打王城,无疑是在告诉天下天倾的真正统治者是赵毅风,所有的磨练都将在这一次政变中得意彰显!
这个强大了百年的盛世大国,马上就要改朝换代!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赵毅风攻下迦叶城,皇城将是一座死城。
就在众人都以为赵毅风会挥兵直达皇城时,赵毅风再次休兵半月,盘旋在皇城周边。
周边人不解问:为何?
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本王不杀无辜之人,给足机会让他们选择是归顺还是反抗。
投降归顺本王者,留!不服者,杀!
震慑人心,人心惶惶,日日不可安,求生路者,明智决。
迦叶城
夜已深
赵毅风负手傲立在桌案边,看着那件崭新的龙袍,千丝万缕血泪交织,象征着帝王权势。
烛火颤抖下,龙袍上的龙腾环绕在丝滑的布缎上,在烛光的照耀下映射着点点光晕,龙腾栩栩如生的眼睛凸显王者霸气。
龙袍——不是遮体避寒的衣物,只是权利的象征,只是一件工具。
赵毅风看着龙袍,君临高位的气势在他眉间流露,他的眉眼,他的鼻翼,他的身形都是为这龙袍而生,他注定为权利而活。
赵毅风,注定要君临天倾!
风从窗户吹入,竟有一些冷了,待半月后,在那个皇位上会不会更冷?
深宫长夜,寂寥无边。
此生自由的日子又有几何?
静静凝望黑夜沉寂,负手静立窗边。
风,将赵毅风玄衣吹的猎猎作响,身后的墨发随着红色发带如风摇曳,在俊朗的腰身上盘旋。
心里忽然生起一股淡淡的悲凉——
以后可以登高无限赏看万里河山,可也要高坐皇位尝尽静夜清寒。
夜空下,樱花的花枝在颤颤跳跳,袅袅白雾随风起。
朦胧中,白衣不染尘的江玉树朝他淡淡一笑,随后足尖一点飘然离去。
心下大惊!
这是又要走了吗?
为何他总是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飘然离去?
“玉树,别走!”一声惊呼。
伸手触向窗外薄雾,他像抓住一件珍宝似的,紧紧抓住空气。
惊慌转身,四目相对。
江玉树静静在赵毅风对面,朝他微微一笑:“殿下怎么了?”
赵毅风疾步走到他面前,眼有惊恐的看着他,袖下的手轻抬,触向他清俊容颜。
却又不敢下手,手僵在空中。
他怕这只是幻化的江玉树,也怕触向他的是一场梦。
害怕,不定。
怕——这真的是一场梦。
手,落向他清俊容颜。
原来是有温度的啊,还好——还有他。
毕竟还有他……
江玉树被赵毅风不定的深情惊的一楞,也只是一瞬间的错愕。
“殿下可是这几日太过操劳神思不定,以致于——”
“呃!……”江玉树猝不及防,一个霸道深情的吻已经将剩余的话唇封。
赵毅风紧紧拥住单薄的少年,不让他逃离,不让他推拒,腰间的手箍住他腰身。
另一只手迫使他抬头,给予他无限的怜惜,直到江玉树气息有些不稳,他才放过。
赵毅风一个使力,将人打横抱向了床榻。
不待江玉树反应,赵毅风已经欺身上来,轻轻道:“玉树……”
他灼灼的眸光隐藏着炙热和情丝。
四目相对,情已明了。
爱到深处大抵就是患得患失……
七年执念,小心翼翼守护,情之所至,又怎堪拒绝?
皇位虽好,实则无限寂寞。
都是怕寂寞的人——他懂他。
江玉树轻阖了眼眸,没有推拒,任由赵毅风解着衣衫,由着他索取。
火热的吻半是隐忍半是压迫,有着想急速夺取的炙热,也有着点点怜惜。
寒凉的身体被情/欲带动,帐内温度攀升。
江玉树双眼含情迷离的环拥住赵毅风,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只觉得这一次的他比以往都要凶猛,放纵。
赵毅风紧紧按住他的双手,看向他的每一分都好似是他足尖一点飘然离去的样子。
“玉树,你真的不要走……”
埋首在他脖间吮吸啃咬。
“玉树,我知道这皇位近在咫尺,可我还是怕,怕你背负太多,怕天下不认可你。”
火热的手触摸,探寻,身下动作发力。
“玉树,为何我总有一种你要离我而去的错觉?”
凶猛如潮水的动作将身下的人淹没。
“你会在我身边的是不是?”问了无数次的话,此刻还是在问。心里不安。
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给他无声的回应。
相拥,深吻,抵死缠绵。
深深喘息,阵阵呢喃。
赵毅风只觉得要不够他,火热在他身体里来回的每一寸似乎都不够温暖,紧紧箍住身下人腰身,不容他逃离,他一步一步向最深渊里摸索去,想把他揉碎到骨子里。
江玉树被他凶猛的动作带的有点吃不消,双手用力想推拒,身下想挣脱他不停歇的来回,换来的是他更深的刺入。
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毛毯,眉宇微皱,轻咬薄唇隐忍——这一幕落在赵毅风眼中换来的不是心疼,反倒激起他更深的欲望。
他紧紧抱住他,将两方贴合的地方更向前一份。
仿佛把江玉树揉碎撕烂,才能掩埋他内里的虚空。
深埋的是炙热,回扣的是欲望,来回的是温暖,贴合的是两心。
这一夜,赵毅风未有停歇,他好似有着无限的精力,也好似虚空害怕到了极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要着他。哪怕江玉树被他动作的疼晕过去,他依旧没有放过。
醒醒睡睡,反反复复。
直到黎明的红霞破空将黑夜渲染,赵毅风才停歇,抱着江玉树,带着点点疲倦睡去。
而江玉树早已经没了力气,陷入深度睡眠。
第二日,第三日,都是如此。
赵毅风每夜疯狂的索取着他。
江玉树知道他心里的压抑,也明白登上皇位后会更加身不由己,也只能夜夜由着他。
这样的日子也许真的不多了……
[六、身世伏笔]
迦叶城接近皇城。
无数珍馐奇珍异宝林良满目,直教人感叹接近皇城就是油水多。
此时,帅帐内
胆寒衣正抱着一副字画研究——
画上是一对恋人,女子眉眼俏丽,剪水灵眸,举止端庄,面容清丽,颇有大家小姐之风。一身绯红的襦裙将人衬的清丽脱俗,艳绝惊情。
而在女子身侧的则是一个儒雅的男人,男子身形颀长,剑眉星目,英朗挺拔,面容有些许冷硬,一身黑衣常服勾勒出他阳刚匀称的身材,那一双如漆刷的剑眉,隐隐泛着凌厉,仿若九天展翅的凤,看第一眼会觉得他是文人,仔细看才发现他是文武双全。
而那副字——笔走龙蛇,行云流水,惨烈至极,霸气蜿蜒,既是结合草书和行书所撰,狂放之姿颇有颜真卿风骨。
西门日天提着酒壶进来:“胆寒衣你在看什么?你看的懂吗?别怪老子打击你,大老粗就不要想着附庸风雅。”当他看到那幅画像时,眼珠子险些掉出来。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声炸呼:“这女子不是皇后娘娘吗!这定王殿下什么时候和皇后娘娘的画像来了迦叶城。还有——这男子越看越像定王!”
胆寒衣撇撇嘴:“你啊~~,果真是个大老粗。你再仔细看看,这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顾清姿。”他手点着男子画像,分析道:“而他,是当年新晋的文武状元姜漓洛!”
“咦?”西门日天拉长的语调,向后倾着身体,眼有好奇:“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的胆寒衣半仙?”
“废话!我当然认识。当年我们可是一起参加过文武科考,只是天地重视门阀士族,胆寒衣我没那个命,文试落第,就谋了个武职。
姜漓洛文试和武试出挑被圣上青眼相看,当时可是大名鼎鼎,只是姜漓洛偏爱沙场。当年正值苗疆不安挑衅,全靠姜漓洛出谋划策,征战打杀才将苗疆收服,不然现在可是七国并立。
也是因为姜漓洛为天倾效忠,后来散乱的苗疆旧部恨死了当今圣上。而且还听说姜漓洛和江天远是好友,两人的关系非常不一般。”
西门日天忍不住问:“江天远可是天倾皇城的抚国公府的江家江天远?清玉公子他爹?”
胆寒衣点头:“嗯。是他。江天远是文人,偏爱结交文人。这也不奇怪。”
西门日天颇有些敬意:“这姜漓洛也是个风华潋滟的人,收服了不安分的苗疆。一人之姿挡一国,真是豪杰也!可是这段历史为何史书没有记载,也没有人谈论啊。”
胆寒衣浅浅一叹:“大概是上苍造化捉弄吧。”
他将那副字递到西门日天面前,叹息道:“看看吧,这上面的字好看吧。当年‘荷叶山’学子题反诗不想支持当今陛下登基,大肆扬声国家真主应该是当今圣上王弟赵升明。而姜漓洛就是因为和那群学子在一起交替了一下意见,就被当今圣上以他由不正之心给秘密处死了。依我看,这天帝是怕他功高震主,故意寻了个由头将人家杀了。”
西门日天砸砸嘴:“这皇城真他娘的水深,这样难得人才啊。真是可惜。不过真的越看越像定王。连这衣衫都差不离,都是冷傲爱穿黑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他指着旁边的女子,好奇道:“这女子也太像皇后娘娘,不会就是皇后吧。”心下一惊,急忙扯过一边的胆寒衣,小声嘀咕:“你说这女子要是皇后娘娘年轻的时候,那当今陛下可是委屈。那定王殿下会不会是……”
“说什么呢!”胆寒衣一掌拍向他肩头。“这不是皇后娘娘,只是长的像而已,人世间万般变化,还不许人家长的像啊。你别瞎说,定王身家清白着呢。”
西门日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歉疚笑笑:“那就好。不过真的是太像了。姜漓洛太像定王殿下,差点没忍住直接对号入座。”
胆寒衣白了他一眼:“我当时也有这错觉,不过仔细看就不是了。这迦叶城真是藏龙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