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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封王,今天十皇子都选了个侧妃,你是不是也要在众位千金中寻觅个有缘人,做妻亦或是妾?”襄惠帝转向司空珏,神情比先前对司空凌多了份难得的慈爱,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2
那些小姐们听襄惠帝那么说,霎时跟打了鸡血般,每个人脸上都是按捺不住的激动。眼巴巴地朝着司空珏坐的位置看去,无数道炙热的目光如箭,感觉像是被人生生射了个万箭穿身般。
垂首喝酒的司空珏被他点到,端到半空的酒杯中荡出几滴水酒。白玉般细腻白皙修长的手指将杯盏放下,眼帘上掀,浅棕色的瞳眸里溢出星碎般的光彩,动作缓慢既优雅地站起来,拱手长揖端是谦谦如玉,道:“回皇上,臣素来淡薄儿女之情,无心仪之人。”
淡薄儿女之情?刚在兴奋中的女子们闻之,芳心顿时碎了一地,委屈的神情显露在脸上,别提多可怜楚楚。可不管她们射来的目光多哀怨,司空珏始终淡然处之,脸上带着温如春风般的浅淡笑意,可眼底却是了无一物的空旷,什么东西都进不去。
襄惠帝皱眉,微显疲态的脸上有丝失望,灼灼目光打量着保持着长揖姿势的司空珏,最终浅声一叹,道:“你这性子怎么就没变,跟她一样执拗。朕这次不能再依你了,府中连个姬妾都没有这像什么话?朕回宫后会仔细挑点儿人去你王府。”无奈的语气中满是坚持,怕他反驳,襄惠帝又加了句:“此事已定无需多言。”
司空珏缓缓将眸子闭了下,睁开时眼中又清明一片,看不出半点纠结,道:“臣,谢皇上赏赐。”
鱼璇玑将一切看在眼中,传言果然是真的,襄惠帝对司空珏好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看司空珏的神情似有些超越了君臣的关系的界限。襄惠帝真是个重情的人,因为司空珏之父为救他而死,故而额外垂爱司空珏?襄惠帝口中的那个人是“他”还是“她”?她抿了抿唇,眸子眯起恍若是追踪到了猎物的豹子,兴奋中压抑着股蠢蠢欲动。
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呵!
十皇子寿宴得侧妃,桐封王也将会有御赐美人入府,皇子还有大臣们都纷纷上前来祝贺,免不得又是阵觥筹交错的应酬。鱼璇玑喝了两口茶解渴,瞥见将头垂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安悦,带着讽刺意味地笑了。安悦的种种表现都说明她钟情的可不是今日的寿星,而是颇得圣宠的桐封王,襄惠帝想必是明白了她的心思,故意使绊子不让她如愿。
司空珏贵为帝国目前唯一的王爷,封地桐封虽不比江南富庶却也是个繁兴之地,况且他手上还握有势力不逊于司空凌铩羽骑的虎贲骑,又得襄惠帝器重,这样的人别说皇子了,大臣们都竞相拉拢。若安悦欲嫁司空珏是安禄的主意,不难猜出安禄打什么主意。不过那老狐狸通常比较胆大,下安悦这步棋显然是求中庸,莫非是被踩了尾巴或者人老心怯了?
“安陵,恭喜你了。”安晴见她看着安悦若有所思的模样,怪声怪气地“道贺”起来。“啧啧,这样的货色都能被看中,老天真是瞎了眼。”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鱼璇玑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散漫道:“看中我的是十皇子,赐婚的是皇上,你这意思是说他们瞎了眼么?他们都在这里,要不你凑上前去看看他们的眼睛到底是瞎了还是雪亮的?”最后句话满是压迫的沉抑,可在脸上愣是寻不着半点厉色。夹答列晓
“安晴,住嘴!”大夫人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心中气怒难平。她的女儿表现得好好的,却因皇上的眼神给惊了,错失在桐封王面前表现的机会。另外个庶出的空有漂亮脸蛋,却十足的脑子塞满草,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都搞不明白,险些落人诟病。
“夫人,晴儿知错了。”安晴吓得脸色一白,失了底气,沮丧地低头,对大夫人是有火不敢发。
鱼璇玑冷眼旁观,利用喝茶的空当又把朝中的大臣们都打量了几番,暗暗观察他们属于哪一派。筵席开到申时,襄惠帝就携着皇后回宫,其他皇子和大臣们也相继离去。她也准备走了,转身之际瞧见左岩朝她快步而来。
“六小姐,殿下请您去天星堂稍坐片刻。”
左岩少年老成,脸上绷着严肃的神情,好似这件事极为重要般,非要她去不可。鱼璇玑心下了然,也没推搪就跟他去了,她知道司空凌定是有些重要的话要跟她说。
天星堂,皇子府的主院,司空凌的居所。左岩将鱼璇玑领到花厅,立即让丫环茶水伺候,自己则跟根柱子般矗立在鱼璇玑身后。她也不急,慢慢地品着茶,茶汤里氤氲出来的水汽升腾到脸上,沾到她眼睫时便如小水珠般黏在上面,看着剔透晶莹。
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司空凌才送完客姗姗而来,左岩跟他眼神对视就有了默契,快步出去将附近的丫鬟都赶走了。
“你太大胆了!”司空凌微怒,拂袖坐在她上首的扶手圆椅上。黑亮如黑曜石般的双眼锐利中不乏懊恼,英武的面因为此刻的神情略显得有些紧绷,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更添出一分英气来。
鱼璇玑将茶盅放下,恍不在意地道:“不过是张图卷而已,安陵相信十皇子定然不会收不下。”
“可你送的是一般的图卷么?”司空凌恼意更甚,见她气定神闲就越是心烦气躁。他好歹也是为她担忧了,瞧她是什么模样?
“十皇子是怕被人发现,引起帝王猜忌,对否?”她眼眸一转,眼角瞥到他,嘴上挂起玩味的笑。
“……”司空凌微楞,霎时无话。他倒不是怕让人知道他有江山堪舆图,而是怕别人晓得这事跟鱼璇玑的牵连,她小命难保。不过,她似乎不会想到这层。也不知心底那种滋味怎么形容,总之让他不喜。
见他沉默,鱼璇玑权当被她猜中心思,正色道:“十皇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吧,猜来猜去的不如当面问个清楚。”
“你字中藏着的江山堪舆图是怎么回事?”若是报恩,她先前就送了半幅,用不着在字中夹带。可不是报恩,他也猜不出她此举为何。司空凌也没管什么男女之防,双眼直直盯着她的脸,不想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鱼璇玑垂眼,不做隐瞒,道:“十皇子所料不差,安陵确有所图。先前那个只是半张,而字的夹层里却是完整的一张江山堪舆图,安陵之所以敢这么大胆,一来想试探下殿下的胆识,二来这东西太过惹眼我想换种保险的法子将它送出。”
江山堪舆图,只要将名字说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趋之若鹜,她小小地暗度陈仓,也算是给自己省了个麻烦。至于试探他,不过从侧面满足男人骄傲自大的心理,他那样久经沙场的人哪里会惧怕什么。
“然后!”司空凌脸色严肃,惊诧一番后很快冷静下来。
“如今的朝堂,储位悬空,朝臣结党,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场惨烈的厮杀。安陵所做,不过是想给自己寻求一个避风港,躲开那场杀戮。”跟聪明人说话,绕弯子会让对方不喜,鱼璇玑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实话实话。“当今天子乃多疑之人,丞相势力盘根错节在朝中又左右逢源,帝王安能舒心以待?怕是想方设法要绊倒这棵被自己栽培起来的大树,届时,大厦倾覆,哪怕蝼蚁也难活……”
司空凌皱眉,打断她,“你如何确定父皇对安家动了心思?”
“桐封王回京那晚的御宴上,我被人推入太液池,上书房内有些大臣就将过错推在我身上,皇上听了任由丞相跟他们辩驳而不语。要试探我会不会武功,明知郭洵下狠手,皇上却没有半点阻止之意。安勇回京,安家和林家结亲且还是皇上赐婚,十皇子你觉得会这么简单么?帝王皇子遇刺,很多大臣都进了宫,可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却在街上奉命抓贼。浮图关一事,皇上若想早日解决,派殿下你去不就最合适,可去的人是丞相。说得再近些,皇上今天对安悦的赞赏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你怎知父皇和皇子遇刺的事?”她一个闺中女子,怎么知道这么多朝廷之事?先前的可以说她是猜测,可这事他是派人封锁了消息的。
“殿下别忘了,我怎么说也是丞相之女,得到这个消息也并不难,不过倒真是意外得知的。”鱼璇玑哼笑。
司空凌静默,鱼璇玑又哼了哼,继续方才的话,道:“朝臣结盟,他以彼手毁之,坐收渔利。安悦之事皇上不过是给安家一个警告,让丞相不要妄图攀附——桐封王。”说最后三字时,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司空凌的神情,果见他眼中有一刹那的愣滞。无声地笑了笑,一些事她不过提出来点拨下,司空凌那般慧敏的人自然明白是何意,而她就是要司空凌清楚她现在处的环境。
“我所求的不过是个安静之地,相府总有天会倒,我希望那个时候自己能平安无恙。”她佯装哀伤地叹了口气,“相府的女儿只是丞相稳固地位的筹码,十皇子应该比安陵更明白些,今日献图只求殿下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心中似大山倾覆到了海中,掀起一片滔天巨浪。这女子处在深闺鲜少出门,竟把朝堂上的事看得如此通透,依据那些件小事便将帝王的心思揣度了出来,差不了分毫,这般玲珑哪怕男儿都比不上。从表及里,她看的东西比别人深远,早早地就未雨绸缪。若成男儿,当他帐下谋臣也不为过。
惊讶,震撼,惊叹,赞赏,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被这样的她吸引着。
鱼璇玑忽然莞尔,手指捻起茶盖,道:“安陵毕竟给十皇子送了这么件讨喜的东西,若是按照你的喜好,会给我什么?”
“这?”司空凌有些为难,换做以前他肯定认为女子就该在后院为男人料理家事。但从今日的正妃事件和她方才的言语判断,鱼璇玑哪里会是安分的人。这女子有着超乎男子的才情和洞察力,更会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放在区区后院真是屈才了。
是啊,他能给什么呢?金银财帛?连他的正妃都不屑的人又岂会贪图这些市侩之物,现在他真不知自己能给予她什么了。
鱼璇玑看他满脸纠结的样子,很明白是为何,也不出言任由他自己去猜想。约莫又过了盏茶的时间,司空凌终是看着她,脸上满是复杂难辨的神情,道:“你日后会是我的侧妃,这样的身份难道不足以保全你?”
他是想到了些什么的,却觉得不可思议,故而岔开话题。他放低姿态,用的是“我”而非本殿。
“难道殿下对这场夺嫡这么有信心,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登上大宝?”她微恼,语气中也带着不客气,冷嗤道:“在十皇子殿下心中,我这个女子就那么不及你帐下之臣,非得让我乖乖地做你的侧妃?”
司空凌稍惊,刹那间还是有那么点不相信,果然跟自己想的对上了,她要的是……
“安陵想做殿下的幕僚!”她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直截了当说出目的。“殿下将来是高高在上的人,身边的女人会多如牛毛,我不想才从相府的争斗中跳出来,转而又要在殿下的后院跟别的女人勾心斗角。”
“若殿下答应,安陵会奉你为主君,倾心辅佐。待日后事成,殿下放我去想去的地方即可。”字句铿锵,语气中有着不输给男儿的豪情决然。她眉目仍旧清冷,双唇如同染了大红的胭脂般殷红似血,潋滟着墨意的瞳眸中闪出喋血嗜杀的精光,那份狠辣绝情宛若拼死搏击的兽,若不成功那便玉石俱焚。
对旁人冷血,对自己更是无情,这样的人比杀手更加可怕,完全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这人,就是在黑暗中生存,沐浴着鲜血的恶魔。
今天得了太多的震惊,司空凌整理了下凌乱的思绪。好半晌,幽幽而言,似叹似嗟,道:“安陵,你可知今天在宴会上,我求父皇将你赐给我做正妃,不是演戏给任何人看,只是想让你做我——司空凌的妻子。”
真的看不出来么,情系一人,不可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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