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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尧是第二天傍晚回来的。
没有让陆微雨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顺便接回儿子。
只不过看着儿子劲头十足的练武、习字、背书,他也很欣慰。
他没有问儿子要不要跟他一起回来,儿子也没有表达这样的意愿。
就仿佛不知道眼下早已入了冬。
陆微雨想着明年或许有出门的机会,而书楼三层的那些画,也一直没有被拿走。
她也就不急着赶画作了。
晚饭后也会再绣半个时辰或是一个时辰,想要早些将父亲的那幅绣图完成。
冬至之前三天,今年的第一场雪才纷纷扬扬地落下,比去年晚了几天。
只不过这雪一旦落下,阵势还挺猛。
一夜之间就积到了膝盖处。
陆微雨裹着斗篷拿着手炉,将脚迈向院中,这一脚下去不由咋舌。
这可是昨天下午才开始下的呢。
丫环们看到第一场雪才下就积了这么厚,都忍不住在院中踩了两圈儿,这才开始铲雪。
陆微雨让如意准备枸杞羊肉羹,让大家也吃些驱寒。
平时每天早上一碗红糖姜汤,不只是清风院,就是全府上下都是常备的驱寒常物。
哪怕是至今被困在偏院的杨氏,也一样没有被遗忘。
只不过,除了陆芊芊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会如约去陪杨氏吃中饭。
主院这边再没有人会去关注杨氏如何。
陆天尧也没有去过偏院。
他是铁了心要弃妾的,自然不会再纠缠不清,给杨氏翻身的机会。
留在府中虽说是困于偏院,那也好过被逐出伯府,无依无靠。
自上个月开始,陆夫人就不出院子了,曲老郎中来过两回。
伯府上下就知道,陆夫人又要开始辛苦地熬病了。
陆微雨赶在冬至前绣完锦堂春,这才去了趟春华堂。
将绣品送与父亲后,就去给母亲把脉。
陆夫人见孩子要为自己把脉,不由露出了笑容,却也没有拒绝。
陆微雨一把脉,顿时挑了下眉,又仔细诊断了会儿,一脸惊讶地望着母亲。
“娘……”
“八月里老郎中来诊过,说我毒素已清,养养身体就无碍了,毕竟那些年一直熬着,伤了元气。”
“后来……你父亲想让我趁着冬天熬病的时机,再怀一个,这就……”
这就有了。
只不过蹉跎了几年,如今算是高龄孕妇。
但为了弥补这些年挣扎生死的遗憾,她也想为伯爷再添一个孩子。
伯爷知道自己当年纳妾、宠妾是走错了路以后,也誓言不会再纳新妾。
只是杨氏不可能再为其生子,徐氏早些年被杨氏算计滑胎,伤了根基再难有孕。
伯爷也说过,他缺的从来不是庶子庶女,而是嫡子嫡女。
自诊出喜脉以来,她就不再踏出春华堂一步,哪怕是去隔壁锦风堂,也是不敢冒险的。
对外是病了,对内那些安胎的药也是林嬷嬷亲自掌手。
春华堂就有小厨房,不需要去别处。
陆微雨也是这才知道真相,不由瞥了一眼在外间坐着看帐本的父亲。
所以,这才是父亲近来不出门的理由?
陆夫人也没明说情况,陆微雨自会诊断,也就明白了父母的想法。
“下雪了天气湿寒,母亲这两个月还是小心养着,莫要出门,也莫要去廊下,小心地滑。”
陆微雨也提示地提醒了几句。
前世她学的医术主要是病与毒,各种病例和方子也看了不少,孕妇的病例也读了一些。
只不过这毕竟是自己母亲,她心里还是紧张的,不敢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于是她又叮嘱道:“每个月一到两次的复诊,还是要辛苦曲太爷爷亲自过来的。”
“我手头没有这方面的医书,也不便临时学习,只能依靠曲太爷爷了。”
“放心吧,你曲太爷爷有交代的,只是担心过年来府里拜年的人多了,藏不住。”
陆夫人解释道。
眼下已是冬月下旬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年关,送年礼的事儿还有陆微雨掌手。
除夕年宴是避不开的。
“除夕……”陆微雨拧起了眉。
为了一族热闹,每年的除夕夜都在一起吃团圆饭。
大家也习惯了这一天到府里来拜年。
晚辈们来领压岁钱,长辈们也过来聚一聚。
毕竟平时也不常来。
陆夫人半年病着、半年养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陆天尧早就放过话,平时无重要之事不要来叨扰他夫人休息。
而到了过年都聚到一起吃团圆饭,还是老祖宗当年的意思。
伯府连接去世两个主人,人丁不兴,需要族里儿孙后代们来旺一旺伯府。
多年下来也就成了定俗。
这些在京城的族人都是靠着伯府的。
虽说家产和门第远远比不上伯府,但有伯府的扶持,每家都过得很殷实。
尤其儿郎读书有笔墨钱领。
成亲也有定例银子可领,女儿出嫁也有一家铺子的嫁妆补贴。
一家铺子也就是几千两,不会给大铺。
儿郎们成亲则是一万两现银。
都不在少数了。
对这样的扶持,陆微雨到没什么反对看法。
只不过是心寒于伯府操心一辈子养出太多白眼狼。
前世夺产,若无利益勾结,庶房的能得到族老出面?
那时父亲还只是下落不明呢。
铮儿这个嫡子也只是年幼。
祖母也还在,结果那些人说闹就闹起来了。
这一世她要做许多事情,可以想办法改变一些事情,尽量避免一些事情。
依然不能直接对那些族人动手。
恐怕父亲也是没有办法的。
因为这是老祖宗的决定。
不过……
前世,母亲可没有机会再为父亲添丁。
这一世,母亲却顺利怀上了,父母都有这样的意愿。
是不是说,这一世的许多命运轨迹已经不同了?
就像她有了一个小小的生意盘,表哥他们也改善了与自己的关系。
前世得势的人,这一世也都被压制住了。
所以,她的努力都得到了向好的结果。
“父亲。”陆微雨朝外边厅上喊了一声。
陆天尧回头。
她朝父亲展颜一笑。
见她喊了自己却不过去,陆天尧便起身朝暖阁走来。
“怎么?”
陆微雨起身将父亲拉到软榻旁坐下,这才小声说了她的想法。
“父亲,这么多年一大家族的人都在咱们一起吃团圆饭,这是热闹吉祥的事儿,我本不该……”
“但这时势在变,事情也总有个改变的开始。”
“不如趁此机会,咱们征询老祖宗的意思,将府里规矩稍微改一改。”
“第一个法子,每年趁着安置族里各家年礼的机会,增加一千两的年例,取消在伯府吃团圆宴的旧例。”
“让各家不用每年折腾,在自家安享一个殷实的团圆饭,我们自家也能省心一些。”
“第二个,等雪停后父亲也要去阳城接回祖母了。”
“与祖母打好商量,回来就说染了风寒,病着了。”
“首先是拒见前来探病的人,以免过了病气。”
“等到年关时父亲就在族里说,今年府中病人多,大过年的就不要走动了,以免过了病气都过不了安生年。”
“在不给那一千两定例再改变旧例的情况下,用第二个法子那就在族里多发些让各家欢喜的好处。”
“再让各家今年就在自家过年,等来年二月以后再行走动。”
“正好我也要开始染风寒了,我就腊八以后再开始吧,毕竟我还要去舅舅家奉粥。”
“到时父亲就说我去年就落下了病根儿,代母掌家也是不得已。”
“也因安置过年太过辛苦,不能好好养病,这才病到了第二年生辰之后才总算见好。”
“今年这又病下了,加之祖母也病下了,征询了老祖宗的示下,说干脆今年就不张罗了。”
“若第二个法子顺了,隔了今年,下一年说不定就有利于取消这个年夜宴呢。”
“虽说族里人走得亲,但这毕竟都有出了五服的,大多是隔房的,在我以下又有一代后辈了。”
“寻常百姓家,到了四代以后也得分家了吧,哪有同族这么多家还年年在一块儿吃团圆饭的呢。”
“关系不慢慢走开点距离,将来都以为自家有继承伯府和分家产的权利呢。”
陆微雨想到前世那些争夺的丑态,下意识又嘀咕了一句。
“亲戚之间走动没得说,毕竟都在京城里,邻里之间也有走得亲近的。”
“可亲戚还分嫡亲和远亲呢,族人也有嫡系和旁支以及普通族人。”
“同宗同族和不同宗同族,不也有差别的嘛。”
陆微雨认真地将这层亲疏利弊分析了一遍。
陆天尧没有说话。
陆夫人却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最后见陆天尧不说话,也道:“微雨说的虽只是站在伯府自身利益上。”
“但这家族之事,确实可以从长远看也可从近处看。”
“同在一族,作为族长家有带领族人过好日子的责任。”
“却也没有全到族长家里去吃年夜饭的。”
“每年给族里那么多扶持、银钱和物资,还有平时就一直都有的实利。”
“恐怕哪家族长,也没有咱们家给得多,各家得的是实惠,应该也不是非吃这一席不可。”
“或者,今年改成在祠堂祭祖时,就在祠堂里设席。”
“新的一年第一席,族人聚在一处热闹吃饭,也有寓意新年顺遂兆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