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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迟景和洛海认识这么多年,即使算不上知根知底,也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两人能够和平分手,并且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不适合做自己的恋人。
洛海比江迟景大两岁,在恋爱中,他总是像个大哥哥一样,希望江迟景依赖他。他会提醒江迟景早起要喝杯热水,用眼久了要停下来休息。
江迟景很早就发现,洛海喜欢把恋人当成弟弟来照顾,所以刚调来监狱那会儿,他一眼就看出洛海对待狱里的一个小屁孩儿很特别。
反过来说,洛海也能看出江迟景不喜欢被照顾。
他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也不想依赖别人。他理想中的恋爱关系是双方平起平坐,不存在一方去仰望另一方。
恋爱方式没有对错,只有适不适合。
两人的喜好完全不是对方那样的类型,就算尽量磨合,分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所以就像江迟景了解洛海的偏好一样,洛海也了解江迟景的偏好,连给他否认的余地都没有。
江迟景不想洛海误会他对郑明弈有意思,虽然心里百般不情愿,但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准备今天晚上的相亲。
新买回来的香水还没有拆封,江迟景吃完吐司,把草莓果酱放进冰箱之后,好歹是想起了这一茬。
这款香水的留香效果还行,而江迟景本身也不想显得太刻意,他在出门上班之前把香水喷了些在耳后和手腕,等到下班时间,淡淡的香味就恰到好处。
早上九点,等江迟景送完信件回来时,郑明弈已经等候在了图书室的门口。
江迟景也是才知道,原来中央银行会在早上公布一系列数据,影响当日的股市走向,因此典狱长才要求他一大早就给郑明弈当“书童”。
“事先声明,”江迟景坐进办公区,启动电脑,“你今天再对我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不客气?”郑明弈跟着走进办公区,坐到江迟景身边,大腿还是随意地敞着,一点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江迟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电脑屏幕,摆明了是懒得搭理郑明弈的态度。
电脑很快响起了开机音,江迟景把鼠标放到郑明弈面前,正想让他自己打开网页,而就在这时,郑明弈突然按住他的手背,毫无预兆地朝这边靠了过来。
江迟景下意识地转头过去,只见郑明弈的脸庞已近在咫尺,他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办公椅上。
办公椅随之后仰,郑明弈也倾身向前。
“1017!”
江迟景皱起眉头,想要从鼠标上抽回手,但郑明弈死死地按着他,把他禁锢在了自己胸膛和办公椅之间的狭小的空间里。
有那么一瞬间,江迟景觉得郑明弈会亲吻他的脖子。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警棍上,但还未等他取下警棍,郑明弈的鼻尖便离开了他的脸侧,面对面地看着他道:“你喷了香水。”
两人之间隔得很近,江迟景甚至能闻到郑明弈身上监狱专用的洗衣液的味道。明明早上的气温一点也不高,他却觉得办公桌后的这块区域热得像蒸笼一样。
“你离我远点。”江迟景猛地推开郑明弈,办公椅的椅背咯吱一声,又恢复了垂直。
“你一直用的这款香水吗?”郑明弈握着鼠标,熟练地打开网页,双眼看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问道。
直到这时,江迟景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之前他为了提醒郑明弈,把整瓶香水砸进了郑明弈的卧室。上次跟关伟去郑明弈家里查看时,卧室地板上还残留着香水瓶的碎片。
这人的鼻子不会这么灵吧?
“跟你没关系。”江迟景冷冷道。
“这一页。”郑明弈扬了扬下巴,示意网页上的信息,“麻烦你了,江警官。”
江迟景见郑明弈不再提香水的事,暗自松了口气,他耐着性子念起了网页上的新闻,但才没念两行,郑明弈便看着他道:“你知道吗,江警官,我家卧室全是你身上的香水味。”
“消费者价格指数是……”江迟景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挺特别的一个味道。”郑明弈道,“西柚?”
这人的鼻子还真灵。
江迟景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念道:“生产者价格指数是……”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家会有你的香水味吗?”
江迟景知道没法再糊弄下去,他呼出一口气,看向郑明弈问:“用同一款香水很奇怪吗?”
郑明弈思索了一瞬,道:“倒也不奇怪,您继续。”
江迟景算是发现了,对付郑明弈不能用糊弄这一招。他越是糊弄,郑明弈就越是试探,只有堂堂正正地应对,才不会被郑明弈看出破绽。
念完晨间的重要经济新闻后,郑明弈开始看起了股票走势。
江迟景原本还以为可以休息一阵,结果郑明弈又把那本《草莓种植技术》递到了他面前,道:“拜托了,江警官。”
江迟景实在忍不住,问道:“你看着股票能听到我在念什么吗?”
他强烈怀疑郑明弈是右耳进左耳出,把他的声音当作看股票时的背景音乐。
然而郑明弈却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江迟景问:“你不能一心二用吗?”
不能。
看书就是看书,看股票就是看股票,江迟景相信正常人都不能同时做两样需要思考的事情。他出其不意地发问:“草莓的花期是?”
郑明弈立马回答:“四至五月。”
“果期又是?”
“六至七月,一株草莓能结六七个果实。”
好吧,算你厉害。
江迟景被噎得无话可说,他重新拿起手上的书,这时,郑明弈突然问他道:“江警官,你炒股吗?”
“不炒。”江迟景道。
“为什么?”
“不想被当成韭菜。”
“你跟着我,就不会被割韭菜。”
郑明弈看江迟景的眼神很真诚,搞得好像真的想带江迟景炒股一样,但江迟景却不怎么想领情。
“你确定?”江迟景挑了挑眉,毫不给面子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你为什么会进监狱里来?”
郑明弈犯的事是恶意做空,是指利用虚假交易、散布不实谣言等手段,恶意操纵股价,谋取自身利益。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资本家赚取利益,那普通的散户就只能当作韭菜被割。
退一步来说,哪怕郑明弈没有恶意做空,只是正常做空,那也总有傻傻的韭菜被他割走。
江迟景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毕竟郑明弈只是在跟他聊天,他却把人嘲讽了一顿。
郑明弈难得没有接话,像是被江迟景坏了兴致,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他淡淡地看着股票走势,似乎刚才的对话未曾发生,但江迟景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好奇起来。
“问你个问题。”江迟景主动拿膝盖碰了碰郑明弈。
“嗯?”郑明弈转过头来。
“恶意做空这事,”江迟景顿了顿,“真的是你干的吗?”
江迟景从不管囚犯的闲事,监狱里混杂着太多心思不单纯的人,每个人都能编出一套美化自己的故事。
而他之所以询问郑明弈,他发誓不是想多管闲事,顶多就是想给关伟提供一点帮助而已。
郑明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江警官?”
江迟景没有多想,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江迟景就见郑明弈淡淡地勾起了嘴角,仿佛刚才被怼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你不知道。”
郑明弈噙着笑重复了一遍,而江迟景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漏了嘴。
他怎么能说不知道呢?
他是狱警,郑明弈是囚犯,他当然应该无条件相信法官的判决,对郑明弈说:我觉得就是你干的。
这才是正常的逻辑。
然而他刚刚却展现出迟疑,这意味着他内心有一部分是相信郑明弈无罪的。不管这一部分到底有多少,反正绝对不会是零,否则他也不会回答不知道。
江迟景不禁有些懊恼,郑明弈这该死的逻辑怪,怎么反应那么敏捷,专挑他的漏洞。
郑明弈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得好了不少,他看着电脑屏幕,转移话题道:“江警官,你今天打扮这么好看,是要去市区玩吗?”
江迟景还是那句话:“不关你的事。”
郑明弈转过脑袋,上下打量了江迟景一眼,问道:“见网友?”
江迟景懒得说太多,索性敷衍道:“是。”
“这样吗。”郑明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男网友。”
江迟景不禁觉得奇怪:“你怎么就知道是男的?”
郑明弈的语气毫无波澜:“你喜欢男的。”
江迟景从来没有公开出柜过,整个南部监狱里,除了洛海以外,没有人准确知道他的性向。他微微皱起眉头,强调道:“我不喜欢男人。”
江迟景也不知道自己在隐藏什么,似乎在他的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不能暴露在郑明弈面前,否则就会被当成猎物。
郑明弈点到为止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看时间,站起身道:“约会愉快,江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