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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北死死盯着她煞白的脸,蓦地扯开唇角笑了笑,平静而亲昵地说:“这种危险的东西不可以随便拿着啊,宝贝。”
他原本捏着她手腕的手指猛地一用力,她细弱的骨骼立刻发出清晰的“咔嚓”声,细薄锋利的刀片从谭佳兮纤细无力的手指间滑落,折射出光亮一闪而过,最后落进柔软厚重的地毯上。
谭佳兮的手腕应该是脱臼了,但她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只是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一切所发生的事情她都不再关心。
沈延北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情绪,然后单手捏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狠心对她下这么重的手,那脆生生的声音让他下一秒就后悔得恨不得刚刚根本没有躲开她那一下,可是她幽幽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平静,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疼么?知道错了么?”沈延北不甘心地用力扣紧了她小巧的下巴,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看不下去,心软地说,“认错,然后我叫医生过来。”
谭佳兮淡淡地眨了眨眼睛,粉白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巴掌大的小脸此刻已经全然没了血色,躺在床上像是蜡做的精美人偶,疼痛让她感觉到些许解脱的快感,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亦或许终究有一天眼前这个男人会遭到报应,可是她已经等不及了,所有的怨恨此刻都不足为道,她只知道就算她疼死,柯以辰再也不会回来,十四岁那年教她弹钢琴的少年再也不会握起她的手轻声叫她的小名,她几乎病态地暴食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温言软语地帮她盛一碗汤,她闭上眼睛总能听到他临死前的呼吸,微弱的,渐渐消逝的,一点一点变得缓慢的节奏,太可怕了,怕得她都不敢睡过去。
她一片死寂的眸子让沈延北彻底没辙了,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秒他甚至都有了怀里是一具尸体的错觉,他愤怒地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打电话叫了医生。
何琪匆匆赶到沈延北书房的时候,他正闭目仰躺在中央的红木座椅上,脖颈处的擦伤没有做任何处理,血液已经干涸暗淡,一根点燃的烟夹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徐徐地冒出细长的白烟。
何琪有些惊讶,因为那次中毒事件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抽过烟了。
在书房站了好久都能没引起他的注意,何琪只得轻轻敲了两□侧的门。
“嗯……”沈延北应着,依旧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沉吟了片刻才开口,“我让你看着她点儿,现在她这是又出什么事了么?”
“呃……不是,大概,是因为柯以辰出事了。”何琪欲言又止,稍微顿了顿说,“但是柯家没把这事儿声张出去,后事也都是从简的。”
“什么?你是说他死了?”沈延北有些诧异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何琪,“怎么突然死了的?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这怎么回事就不太清楚了,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何琪挠了挠头,“谭小姐可能受了点刺激……咳,沈总,您脖子上的伤这是……”
“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不碍事,”沈延北平静地敛了神色,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烟蒂,思量片刻才吁出口气,“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么?”
“这倒没有听说,哦,对了,罗先生又打来好几通电话,要不要……”何琪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明显已经感觉到跟前这位祖宗又该不耐烦了。
“又是把他弟捞出来?”沈延北将烟摁在烟灰缸里,面无表情地起身,淡淡地说,“你跟他说,他弟黑历史那么多,不判死刑都是靠着他老子的关系,我可没那本事管。”
何琪唯唯诺诺地点头,心里真是捏了把汗,心道这老板真是惹不得,否则有的是法子把人往死里整,可他怎么都想不通,向来圆滑的老板是怎么就为了个女人跟好兄弟闹翻的,要说为了罗歆也就罢了,可那个谭佳兮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成精的女人,这也就算了,她还不识抬举。
卧室的门就在这时候开了,医生从屋里走出来。
“她没事吧?”沈延北立刻结束了对话,疾步走出书房。
“噢,没大事,好好休息一阵子就好了。”医生神色却并不轻松,停顿了一下才道,“不过……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这不利于她的身体恢复。”
“嗯,我知道了。”沈延北说完便推门直接走进了卧室。
“我要回家。”谭佳兮一看到他便虚弱地开口。
沈延北一言不发地将卧室门带上,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坐下:“你家在哪?”
“我家……”谭佳兮蹙起眉认真地想着……在哪?
不是那个藏满了她所憎恶童年的旧楼,亦不在第一个收留过她却背叛了她的男人那里,柯以辰不在了,她好像已经无家可归。
“佳兮,我从来没问过,你的父母不会操心你的事吗?我从来都没见你联系过他们。一个年轻女孩子独自在外,他们真的放心吗?”沈延北头一次认真冷静地面对她的一切,他曾经以为她的一切别扭都不过是小女生在矫情,此刻面对彻底无助的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他现在在哪?”
谭佳兮眉头蹙得更深,沈忘在哪,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有多大?十岁?十二岁?你现在多大,二十五岁?那当时你还很小吧,没想过堕胎?你父母怎么会允许你做这种出格的举动?”沈延北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神愈发深邃,“柯以辰当时知道吗?”
谭佳兮仿佛被戳到了痛处,细长的眸子渐渐凝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缓缓地把眼神转向他,一字一顿地说:“跟你有半点关系吗?”
“好,好,没关系,我也觉得完全跟我没关系,那你到底来我家发什么疯?!”沈延北嗤笑了半声,深吸了一口气才稳定住濒临暴怒的情绪,“你告诉我柯以辰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嗯?需要你现在这般像疯子一样地来要我的命?啊?你说啊,你他妈的像个死人一样躺在这儿什么都不说,到底要我怎样?”
“说什么?我……没有力气啊,我很饿,我想吃很多很多的东西,你看,我现在全身都是空的,每个血管都在咕咕叫,好难受……”谭佳兮张开嘴轻轻咬住被单,含混不清地说,“吃饱了,就都会好的,什么都会好的,满满的,就什么都忘了……好多水煮鱼,香喷喷的米饭,红扑扑的大虾,摆满整张桌子。”
沈延北觉得心脏像是骤然陷下去一块,顿时说不出话,只是面色复杂地凝视着她委屈的表情,蓦地回想起曾经她贪吃的模样,那些开心的笑,那些满足的神色,是不是其实都代表她那时很难过?
“其实我早就知道嘛,每一个说要娶我的人都是骗子,我现在还不是一个人。”谭佳兮狠狠地咬着被角,轻轻哼笑出来,“我骗你们怎么了,大家都一样而已。”
“佳兮……”沈延北忍不住打断她。
“我知道,我看上去很可怜,是吗?像个废物,特别能激起你高贵的同情心,是吗?沈延北,你觉得是我疯了才会要你的命吗?不是,我没有任何时刻不想你马上去死,你知道吗我从很久以前就做梦都会梦到你得绝症,出车祸,你以为我喜欢你吗?鬼才会喜欢你。”谭佳兮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被子,仿佛整个人都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瘦弱得愈发像路边饿了好久的小野猫。
“好好好,我得绝症,我出车祸,鬼才喜欢我,行了吧?”沈延北不以为意,只是感觉十分好笑地勾了勾唇角,抬手去扯那条被她咬皱的被角,“不咬被子了,乖,被单不能吃。”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他的,不是我,一切都是你的错,沈延北,是你的错……”谭佳兮咬着被单不松口,口齿不清却狠狠地说着。
“嗯,是我,佳兮没错,是我的错。”沈延北轻声哄着把她揽在怀里,抽了张纸擦干她两颊的眼泪,所有脾气已经随着指间湿润的温度化成了一滩柔软的水。
“妈妈也不是因为我才犯病的!我从小……就一直很听妈妈的话,我不乱花钱,不要漂亮裙子,不吃零食,好好做功课,我还会刷碗洗衣服,”谭佳兮一下一下地抽噎着,像个恼羞成怒的孩子一般发泄似的嚷着,“我不是故意说谎的,真的,我也不想啊!可是……可是……这不是我的错,全都是你的错!”
“好,全都是我,任何事情都是我的错。”沈延北任由她无理取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随手摸过床头柜上的刀片塞进她手里,“来,要不要再重新来一下?”
谭佳兮哭得更狠了,挥手将刀片扔在一边,呜咽着说:“没力气了,下次吧。”
沈延北彻底哭笑不得,重新抽了两张纸巾捏她的小鼻子,打趣道:“嗯,要不要我先写份遗嘱把遗产留给你?”
谭佳兮没有回答,只是小声地重复着嗫嚅:“不是因为我,都是你的错……不是我……是你的错……我没有……”
沈延北顺着她的头发轻抚,就那么抱着她,直到她哭累了睡了过去。
他不明白她的逻辑,只是觉得心疼,她那样委屈得红了眼眶,他便舍不得再去苛责她的任何举动,他想拼尽一切保护她,再也不要看到她这般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老娘还没进过小黑屋啊!榜单任务还差13000……!
P.s.
大家看作者有话要说的时候千万不要脑补那种很拽的语气,要脑补很软略傲娇娘的语气= =,那什么,其实醒姑娘每次上YY开口说话都会被吐槽——“卧槽,软妹子”“萝莉……”“卖萌……”“装嫩……”酱紫=口=……所以你们觉得语气很冲绝壁是因为……脑补错语气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