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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连就隐在门右首边的红墙与梅树之间。
阿瑶走过去,因担心后面跟随的禁卫们跟过来看到唐连,便只站在门口,不再往里面去。她半靠在门边上,一面防着有禁卫忽然过来,一面压低声对唐连道:“不是说好过两日再与你通消息,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这里到处都是禁卫,杜汶、江天成他们都在,青天白日,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可怎么是好?你身上的伤又还没好……”
唐连却道:“十二姐出来这许多日都没音信,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
阿瑶微怔,这确是她的错,只是前些日子皇帝一直都不肯见她,她也无法给唐连他们准信。只好一拖再拖,等皇帝过来,这么整日厮磨着,也无法传信出去。
唐连沉了沉,又道:“那件事……十二姐办的怎样了?”
阿瑶道:“他已经……”忽然想到皇帝只说三日后给他们一条生路,至于放不放人,却并未说过。她这话便说不下去,又见皇帝从梅树上跳下,穿花过林朝她这里走来,心里一紧,忙催唐连道,“阿连,你快走,他过来了。”
唐连伸手到腰间,下意识去摸玉箫,转念一想,还是没贸然行事,与阿瑶低声嘱咐道:“等他过来,你便想法子引他到前面的聚燕台,可记住了?”
阿瑶一愣,继而便明白过来。唐连这话里的意思只怕是要对小皇帝不利,聚燕台那边多半是设了埋伏,所以他才会让她引皇帝过去。她心里顿时烦乱起来,也不知该如何应他,这时便听皇帝在那边唤她道:“十二姐——”
她转过头去,便见皇帝抱了一束红艳艳的美人梅笑吟吟奔来。再回头往月洞门那边瞄去一眼,唐连却也去得快,这一转眼的功夫居然便无影无踪了。她这颗心方始放下,迎着皇帝走过去。
皇帝将手里的梅花送到她面前,问道:“好看么?”
阿瑶眼望那张红梅映衬下的洋溢着青春朝气的脸,心头一瞬滋味难言,也不知是感动还是难过,只点头道:“好看。”
皇帝将梅花递到她手里,半拥住她,眸中尽是柔情,道:“你更好看!”
阿瑶听闻此言,不觉有些耳热,面上微微泛起粉色,也不知怎样,竟脱口问道:“皇上便是因我好看才喜欢我的么?”
皇帝笑吟吟看着她,眼里的光仍是温柔缠绵,反问她道:“你说呢?”
阿瑶一时无言以对,垂下头看了会怀中的梅花,转头望向月门那边,心头挣扎半晌,道:“时候还早,我们再往前面逛逛吧!”
皇帝难得看她这么有兴致,倒也高兴,点头道:“好,出了这梅园,再往前走便是聚燕台,原没什么好看,不过昨儿下了雪,想来也别有趣味,正好过去瞧瞧。”
两人一面说一面便逛出了梅园,却往那聚燕台而去。
越往那边走,阿瑶就越忐忑,心里犹豫不决,不免便恍了神,连脚下的路都没好看,竟差点撞到路边的树上去,多亏皇帝一把将她拉住。皇帝以为是她怀里的梅枝遮了视线,便将几束梅花抱过来,回头丢给华成抱着。
“怎么这么不小心?”皇帝问阿瑶道,“是累了么?”
阿瑶被他一问,思绪便回了转来,忽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嗯,我累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她到底没能狠下心把皇帝引去聚燕台。唐连那里是何反应,她无从知晓。不过大致可以想象得到,他怕是很恼怒生气吧?但那时,她是真的忍不下心去引皇帝置身险境,人心都是肉长的,皇帝待她如何,她又不是泥胎木雕,岂能无感?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他,令他寒心?
用过午膳后,两人再没出去。
皇帝唤人搬来棋盘,与阿瑶下了会棋消食玩儿。只是下着下着,他便又粘到了阿瑶身上。
阿瑶在心里苦笑,皇帝这可真是一点时间也不浪费。虽觉着如此不好,却终究没说什么,由着他一意胡闹。
在这冰天雪地的冬日里,外面寒风凛冽,屋内却是春意融融。
半夜里,阿瑶又听到那熟悉的鸟叫声。她踌躇着,想要起身出去看看唐连是不是在外面?奈何皇帝抱得太紧,她稍稍一动,皇帝便有所察觉,于是将她箍得更紧,闭着眼不满地咕哝:“十二姐你要去哪里?”
阿瑶只有不动,道:“不去哪里。”
皇帝又道:“十二姐,你别走!”
阿瑶心里别样滋味,隐隐有柔情涌动,忍不住轻声安慰他道:“我不走,我只是想翻个身而已。”
这一晚,她到底没能出去与唐连见面。那鸟鸣声之后也再没响起。
第二日早膳之后,皇帝没再继续留在梅园,吩咐人马备车,带着阿瑶下山在月皇山附近逛了一天。傍晚时分,一行人正好来到慈恩寺,当晚便在寺内歇了。因是在佛寺当中,皇帝也要遵循佛家礼法,自然不好再与阿瑶住在一处,便由寺内方丈安排,各居一室。
阿瑶想着唐连之事,这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昨日未按唐连嘱咐行事,必定打乱了他原定的计划。阿瑶为此很有些不安和愧疚,不论如何,此事终须与唐连有个交代。只是身边有皇帝寸步不离跟着,她又哪里有机会与唐连相见?而今,两人既分开住,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她心里蠢蠢欲动,却也知此事心急不得,只得强忍着,面上不敢露出分毫来。耐着性子与皇帝一同用完晚膳,只等稍晚些回房,皇帝一干人等睡了便好偷偷溜出去与唐连见上一面。
只不知唐连今晚是否会过来与她相见?
晚膳用的是寺里的斋饭,虽无荤腥,菜品却是丰富,且制作精致,味道也极爽口宜人。皇帝吃得赞不绝口,与在旁作陪的主持慧能大师道:“不错,一顿斋饭也置办的如此丰盛可口,难怪母后总是念念不忘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慧能闻言脸色顿时一滞,颇有些惶恐道:“素日寺内并非如此,也是因圣驾到来才这般置办。”
皇帝接过华成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笑道:“却是朕的不是了。”他转目看看陪坐一旁的慧能,问道,“大师贵庚?”
慧能道:“贫僧今年四十有七。”
皇帝微敛眉寻摸了会,道:“主持慈恩寺有几年了?”
慧能道:“已有十年了。”
皇帝低眉翻来覆去看自个的手指,他的手长得极好,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却也是道美妙的风景。略沉了沉,他接着又问:“在这之前不知寺内主持是哪位大师?”
慧能不知皇帝何故问此,心里颇多疑惑也只得烂在肚子里,回道:“寺中前任主持乃是圆心大师,却已圆寂多年了。”
皇帝缓缓点一点头,道:“圆心大师是何年主持贵寺的?”
这实在是太过久远的事情,又不能现去藏经阁翻找年谱。慧能回想了一番,又掐指算了算,终于想了起来:“似乎是景隆五年,贫僧有些记不清了。”
皇帝没再说话,一手撑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色已完全黑下来。阿瑶眼望着他,心想再晚些,恐怕阿连也该来了。正想着便见皇帝抬眸对她一笑,道:“十二姐累了么?可是想回房歇息了?”
阿瑶道:“不妨事。”
皇帝却是体贴,吩咐道:“华成,先送娘娘回禅房歇息。”说着话起身将阿瑶送到门口,道,“朕还有事与大师说,便不与你一道过去了,你自个先睡,今晚上朕便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过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