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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鸡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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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的郎中来看了几次原月,最后确定地对宋媒说:“月儿已经痊愈了,恭喜你。”

    于是乎,在这个人口不足百人的村子里,“大人物”宋媒的傻子女儿康复了的消息一下子从村头蔓延到村尾,许多人上门贺喜,每人送给原月一串糖葫芦,看来原主爱吃糖葫芦出了名。

    宋媒心情极好,笑得合不拢嘴,不管什么人请她做媒都纷纷应下。等人走光了就拉着原月不停地说话,叽里呱啦,不愧是当媒婆的,原月只觉得脑袋里无数只蚊子在嗡嗡乱叫。

    “月儿,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买回来。”

    她想想自己现在的生活确实很无聊,就说:“娘给我买几本书吧,我想学些东西。”

    宋媒连连点头,激动道:“原来月儿想学东西了,明儿个娘请胡秀娘来教你刺绣,等你什么时候会做喜服了,娘就找个好男人把你嫁出去!”

    “我想看书。”她重申。

    “看书哪有人手把手教学得快?”宋媒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肉呼呼的手掌把她的小手包起来,语重心长地说:“月儿不要心急,虽然我们学得晚,但是月儿这么聪明肯定很快马上就超过其他人……”

    “……”原月对这个女人无语了,看着她用沙哑稚嫩的声音认真说:“娘,月儿想认字,娘这么疼月儿不会不答应对不对?”

    宋媒因她坚定的话一时怔忪,想说女儿家识字干什么,但看她一脸哀求的样子心立刻软成一滩水,抱着她满口“心肝宝贝”、“小冤家”。第二天带回一本《百家姓》给她。

    原月出身孤儿院,初中还没上完就因病辍学,更在十五岁死于疾病。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她比同龄人早熟早慧,从小到大老师就夸她聪明,学什么都快,除了一次生病缺考,她一直都是第一名。但是来到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的骄傲和警惕不允许她放任自流,她至少要了解这个地方并且能够自保,所以她要识字。

    事情却没有她想象的容易,她当初也是自学认字,但是那时候有字典,她生生啃完一整本字典才有了文字基础。现在她看着一堆繁体字一个头两个大,就让宋媒给她带字典,没料宋媒一脸为难道:“是娘没用,国家字典只有官爷和教书先生才有,娘虽然有些门路,但还是没资格拿到。”

    原月毫不犹豫道:“那你给我请个教书先生吧,或者这里有没有学堂之类的地方,你送我去。”

    宋媒为难更甚,低着头双下巴变成三下巴。

    “难道不收女学生?”也对,古代都重男轻女。那就女扮男装吧,反正宋媒有门路,被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嗯,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她隐约记得古代女子犯错要浸猪笼,要是宋媒保不下她不就死路一条?看来这事要从长计议。

    “那倒也不是,”宋媒呐呐道:“隔壁村有一个老秀才开了一个学堂,也收女学生,但是去年我把他女儿晚娘说媒给一个病秧子冲喜,结果病秧子死了,晚娘被休回娘家,那以后他一看到我就举拐杖,我好久没去隔壁村了。”

    原月瞪大眼睛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教书先生总不会太穷,怎么舍得把女儿拿去冲喜?”

    “我跟他说病秧子只是小病,也没提冲喜,他看病秧子一家都识字就答应了。”宋媒讪讪说。

    看看吧?这就叫母债女还,上一辈造的孽要下一辈来担!原月看着一脸讨好地笑的宋媒头痛无比。

    让她放弃识字是不可能的,她坚信任何事情都有回旋的余地,只要把握好人之所需就一定达成目的。老秀才的需要是什么?晚娘不仅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还被休回娘家,这不仅让晚娘无脸见人,更令他一个知识分子脸上无光。所以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两个,一是晚娘的归宿问题,而是他的面子问题。

    第一个问题的解决办法是找个好男人娶了晚娘,第二个嘛,到时候再看看,毕竟她对老秀才还不了解。

    她把想法告诉宋媒,心虚的宋媒立刻把整个罗临县三十二个村子的适婚男子说出来,在她再三强调必须是品质优良的好男人后,宋媒迅速剔除到只剩下三个。

    “整个县只有三个好男人!?”她不可思议地叫出来。

    “不是,娘按照月儿说的剔除老弱病残,挑出无不良嗜好、父母双亡的人,就剩三个了。”宋媒一脸委屈。

    好吧,最后一个条件确实苛刻了点。

    详细整理资料后得——

    刘福贵:二十六岁,农民,家有两亩田地,未婚原因——发妻早亡,未有儿女,被传克亲;

    刘严:二十三岁,木匠,未婚原因——长相安全;

    陈清:二十岁,童生,未婚原因——贫困,靠兄嫂资助科考。

    原月摸摸下巴,这三个人都有缺陷,倒是和二婚女晚娘挺配的。不过她不看好陈清,在她的固有印象里书生代表软弱、迂腐、清高、刻薄。嫌弃晚娘的可能性占百分之九十。至于刘严,在古代都能长相安全到未婚,那每天对着是要多渗人。刘福贵就是名声问题了,她听到克什么的可以一笑置之,别人可不行。

    思考不出结果,她伸了个懒腰,瞥了眼身旁小心伺候的宋媒,说道:“娘,你看,就因为你的过失害我上不了学。别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也不能毁掉一段好姻缘,你做媒婆做得好那就是积德,以后可不能随便乱配人。”

    “傻孩子,哪有这样说娘的,娘是那样的人吗?”宋媒嗔了她一眼,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月儿乖乖睡觉,娘明天就去找老秀才问问,一定让你上得了学。”

    她微微动容,闭上眼后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娘是月儿的娘,娘不对月儿好对谁好?”

    是啊,因为宋媒是月儿的娘所以宋媒对她好。那么她可以心安理得享受月儿的待遇吗?为什么不?就当老天补偿给她一条命后再补偿一个母亲,她也会替月儿孝顺宋媒。

    这样想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已经日上三竿,家里没有宋媒的影子,去找老秀才了吧。她忍不住弯唇,有人走在她前面照顾她的感觉真好。

    她所在的孤儿院是个很冷漠的地方,除了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和学费外就甩手不管了。她的小学离孤儿院很远,第一次上学没有人带他们去,她紧紧牵着两个小姐妹的手四处问路,好不容易找到学校,因为她们是靠外界资助,还要按照指令跑了许多陌生的地方,见了许多陌生的人,办了许多手续才能入学。

    虽然感觉良好,但长久以来的独立意识让她并不放心把事情交给他人,她决定跟过去瞧瞧。

    看到前方几个孩子围在一起戳泥土,她便随便抓起一个人问路。这些孩子没回答,一个个提溜着眼睛瞅她,然后自以为小声地窃窃私语,“真的不傻了诶。”“我娘说她因祸得福,摔了一跤就好了。”“嘘,别被她听到了。”……

    她的眉头抽了抽,不耐地再次问道:“老秀才的家怎么走?”

    五个孩子分别指了五个不同的方向,看到别人和自己指的不一样连忙跟别人学,又是五个不同的方向。

    她深吸一口气,平定内心的躁动,转身往前走。所以说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到村口的小市场问了问,卖糖葫芦的小四哥很积极地告诉她路线,并告诉她雇一个牛车过去比较快。她身无分文也不好意思借钱,只能步行,这一走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老秀才的家发现外面围了许多人,里面时不时有男人的怒骂和女人的尖叫传来。

    她连忙跑进去,看见一个清癯的老人拿着一根扫帚追着宋媒跑,宋媒上蹿下跳,嘴里大叫:“老秀才你别给脸不要脸,给你女儿说亲是看得起你,谁不知道我宋媒是罗临县赫赫有名的大媒,你女儿一个被休回家的破鞋要没有我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你、你!”老人气得眼睛瞪得滚圆,大口大口地喘粗气,突然身子一梗,直挺挺倒地。

    原月一拍额头,这女人果然办事没谱,现在好了,把她的未来老师被气晕了,事情更大条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冲上去给他做人工呼吸,以救命之恩和名节威胁他教书,宋媒已经吓得扑到他面前,“老秀才……”话音戛然而止,扑地的老秀才一跃而起给了宋媒狠狠一棒子——“啊!!!”这次换宋媒扑地了。

    “娘!”她连忙跑上去扶起宋媒,狠狠掐她的人中,宋媒翻了翻白眼回过气来,指着老秀才气得直哆嗦,“老娘跟你拼了!”说着就要站起来,原月用力把她拖回来,“娘,你给我安生些,别跟泼妇一样!”

    “月儿,你说娘是泼妇?”宋媒瞪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身往地上一扑,一边拍地一边嚎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月儿说我是泼妇……”

    老秀才指着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你还不是泼妇?害了晚娘一次还不够还想再害一次?你这么作孽难怪你女儿是傻子!”

    原月紧紧抿住唇,这话好刺耳,可是看着一个老人泪流满面,她又恨不起来。说到底都是她娘造的孽。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情感告诉她现在应该带着宋媒离开,但理智拉住了她,如果她想识字的话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老秀才,我知道是我娘不对,但这次她是真心改过,想帮晚娘,请你相信她。”她对老秀才大声说。

    “她这个蛇蝎女人能信,公鸡都能下蛋!”老秀才广袖一甩,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她不由面露苦涩,事情真的难办呢。突然她灵光一闪,站起来微微笑道:“那是不是公鸡下了蛋,你就相信我娘了?”

    老秀才一愣,随即恶狠狠道:“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