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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回府,便见刘黄等人身着孝服在前堂为刘演守灵,刘稷的棺木也置于堂上。阴识、朱佑、丽华等人也在堂上帮忙打理事宜。
见到刘秀,刘伯姬一下跑了过来,哭泣道:“三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昨日你过家门而不入,你可知道我们在家多担心,就怕你.....”
刘秀打断道:“皇上恩怨分明,有谋反之心的刘演,与我无关。而且今日大殿上还封我为破虏大将军,将这府邸赐于我为将军府。”他神情冷漠,刘伯姬不禁一愣——她原本为着刘演的死无不伤心,想着刘秀回来就是报不了仇,也得找刘玄讨个说法,可是现在她的三哥不但没有为了大哥的死有丝毫的伤心,还也不忘划清界限。这难道真是那个重情重义的三哥吗?是视长兄刘演为父对其充满崇拜的刘秀吗?她不敢相信的瞧着她的三哥——刘秀的神情中透着生分,瞧一眼刘演和刘稷的灵位,向冯异等人道:“这两个人一个对皇上不恭抗旨,一个有谋逆之心,都是死不足惜。这些灵位什么的通通撤了,棺木抬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吧,立碑什么的都免了。”语气轻描淡写。
这一来不光刘伯姬,就是阴识、朱佑、邓婧瑶、阴丽华也是一愣——刘黄气不过,冲上前对他“啪”的就是一记耳光,厉声道:“伯升是冤死的,你回宛城不来看他,却先去宫里谢罪我都理解。可你身为他的三弟,难道连丧事都不敢办了吗?”
刘秀白净的脸上多了五个指印,忽然声音也高八度,道:“现在这个家我是一家之主!这个府邸皇上已经赐给我做将军府了!一切由我说了算!”复视冯异几人,道:“还不安本将军说的去办!”
“诺!”冯异等人领命行动,刘黄便上前去抱住刘演的棺木嚎啕大哭,刘稷的妻儿也是哭着不同意。刘秀又道:“把她们送回房间!”即有下人上前将刘黄和刘稷的妻儿拉走。
一旁邓晨本想上前给刘演上柱香的,见状也不由退缩。
刘伯姬见到眼前一幕,悲愤交加,她原想着三哥回来就好了,可现在似乎更糟。她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一跺脚也跑回了后院。
看着冯异等人将刘演、刘稷的棺木抬了出门,刘秀才望一眼一直在旁的阴识等人——他们全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心中同样痛苦,却不能向他们表露心迹。最后看到阴丽华时,他忽然感到她必定会对自己刚才的所为失望,又想到自己适才虽然逃过一劫,可是处境仍旧危险,若再和她在一起,势必也会连累了她,倒不如让她就此死心。原本还满腹的伤心想向她诉说,这一想,便也是冷冷望她一眼,径直向后院自己的房间而去。
阴丽华心中一直挂记刘秀的安危,这刻见他安全归来,本是喜不自禁,满腔相思想向其倾诉。可是刘秀却是冷冷望自己一眼就离开,她也不由楞住了,想追上去问问他。阴识却伸手将她扯住,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丽华便停了脚步。
阴识带着邓婧瑶和阴丽华回到自己那个小院,婧瑶道:“真没有想到,刘秀和刘演感情那么好,这刘演一死,他居然连丧都不发。看他那急着把刘演和刘稷打发出去埋了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伤心。”
阴识道:“文叔不是不伤心,而是不能伤心。绿林军本来是准备将他兄弟二人一并铲除,现在他为求自保,只能和伯升划清界线,方能保住性命。现在形势之危,他也是有泪不可轻弹啊!”
丽华道:“我和哥哥想的一样,伯升哥是汉军的领头人,手握重兵,尚被朱鮪和李铁以计害死,何况是没有兵权的文叔哥。他也唯有如此,方能保命。”
他二人皆是一声叹息,各自回自己房间。邓婧瑶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笑道:“你们兄妹倒都是对他看法一致。”
酉时,冯异等人回报已经将刘演和刘稷在城外荒郊下葬,没有墓碑没有祭祀——可怜刘演一代英雄最后的谢幕就是这样一个无名无姓的荒坟堆......
翌日,刘玄命朱鮪、张卯、陈牧、李铁亲自视察刘秀的将军府,并颁布赐封其为破虏大将军的圣旨。刘黄和刘伯姬对他们都是冷冷相对,唯有刘秀一脸喜气,还留他们在府中大摆筵席。李铁和朱鮪、陈牧都深感刘秀的识时务,对他大大改观,推杯换盏间大有相逢恨晚之意——唯有张卯冷笑喝着自己的酒。
而后几日刘秀都是带着冯异等人出门饮酒寻乐,到刘赐、刘嘉等府上拜会,甚至去赴一些绿林军将领的筵席。其间喝酒吃肉,好不开心,仿佛刘演的死压根就不曾有过,在他的心上没有半点涟漪。
刘氏族中和南阳豪杰们虽然也为刘演的死抱不平,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也怕有个闪失自己也给绿林军铲除了。现在看刘秀似乎并不准备为刘演的死闹事了,心里也都安稳下来,他们不敢到刘演的灵堂上上柱香,可是应邀和刘秀喝酒却是爽快而来。其中也有一些绿林军安排了故意来试探刘秀的人,他们言辞闪烁的提起刘演的死,刘秀也都是装作没有听见,或者是直接说:“那个逆贼,秀早已不当他是哥哥。”让张卯和朱鮪、刘玄他们分别派来试探的人都失望而归。
刘秀每日早出晚归,阴丽华虽然也是居于他的将军府中,却是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似乎也是有意回避,每每见阴丽华远远而来,就避之不及。他觉得她能理解自己现在的所为,可正是她的理解让他愧疚,他是个朝不保夕的人,他不想再连累了她。
阴丽华深知他的苦衷,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去为难他,每日里在府上过自己的日子,到好似没有刘秀这么一号人。看得邓婧瑶莫名其妙,问之为何?丽华却道:“他懂我,我也懂他,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要说开。”
又过两日,刘秀与阴识、朱佑、冯异等人一同喝酒,此间没有外人,大家敞开心扉,共同商议要如何才能躲过这个大劫。不多时,邓晨进门就道:“大喜,大喜!”原来李通着他来向刘秀提亲,想娶刘伯姬为妻。
众人皆道:“可喜可贺!”
刘秀也不甚欢喜,朱佑开心地道:“李通此举定然是想帮文叔的,你们两家结亲后以李家在宛城的势力,绿林军的人再想对付你只怕也要忌惮。”
末了,刘秀道:“以我如今的处境,别人都避之不及,李通却为何还要与我结亲,不怕惹祸上身吗?”
邓晨笑道:“他今日请我去喝酒,初时我也诧异,但他说深念你在昆阳时于巨无霸拳下的救命之恩。伯升之死他无能为力,现在哪怕拼尽全力也要保你,断不可拂了他的好意。”
刘秀想到李通人品家世无不上佳,实是个好夫婿的人选,而刘伯姬又与他素来有意,必不会亏待了这个妹妹,当即点头应允。
当下将刘伯姬叫了来,她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异常愤怒,道:“李铁害死了大哥,现下却要我嫁给李通,我誓死也绝不相从!”说完,跑出房去,让刘秀等人无可奈何。
刘伯姬跑出房去,心情却是异常的烦乱,想起自己对李通的一番情意和他堂弟李铁害死刘演的事情,不禁委屈流泪。走至后院,忽听阴丽华的声音道:“伯姬姐姐,为何事伤心呢?”
刘伯姬见了她,忍不住哭得更厉害,道:“李通要二姐夫来提亲了——”说完泪水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往下落。
阴丽华一愣,忙上前安抚,道:“这是好事,姐姐何以哭泣?”见她仍是哭个不停,又道:“姐姐不是一直对李通公子有意吗?先下他来提亲你该高兴才是,怎的还哭了呢?”
刘伯姬把泪一收,奇道:“你怎知我对他有意?”
丽华道:“文叔哥他们从昆阳回宛城那晚,我和他一起到城里的湖边游玩,有见你和他.......”见伯姬一直望着自己,神色怪异,不由红着脸道:“见你亲了他一下。”
刘伯姬一呆,“那我三哥也是瞧见的了?”
阴丽华点点头,“他和我一起,自然是瞧见了的。而且现在正是刘家的为难关头,李通能不避嫌,在这个时候提亲,说明他心中是真心有你的呀!”她话一完,刘伯姬“哇”一声,哭得更厉害起来:“正为如此,我才更恨他!他哪里是心里有我,他是为着三哥才娶我的啊!”说着俯在丽华的肩头嚎啕大哭,道:“丽华妹妹......你可知道,其实李通第一次到舂陵时......我就喜欢上了他。后来我也一直默默地向他靠近,可是他对我始终是不冷不热。昆阳大捷......将士们得胜回宛,婧瑶可以和次伯哥一叙相思之苦,你也和我三哥终于定情。可是谁知道我那些日子里为李通担惊受怕?我本以为他和我三哥在昆阳连命都没了,后来他们一起回来,我心中不知有多么的高兴。我盼了那么久,终于能看到他活着回来。可是在宛城门下那天,他和大哥抱过后,仅仅是看了我一眼,就走开了......你可知我心中的失落?那晚我被他活着回来的喜悦冲昏了脑子,突然想去找他表明心意。他在府里看到我来,很是吃惊。我说想和他出去走走,他考虑了下还是同意了。就这样我和他一起散步,走到了荷塘边......”她说到此没有再哭了,可也再说不下去。
阴丽华扶起她的双肩,奇道:“可是——那晚我和文叔哥为什么会看到你们在河边相拥而立,而且你还亲了他,他也没有拒绝啊?”
刘伯姬鼻子一酸,委屈地道:“那是我主动抱住的他,是我主动亲的他,他从始至终是冷冰冰的。当我亲住他的嘴时,他呆了呆,终于还是将我推开。”
丽华安慰她道:“也许李通公子就是这样的性格......”
伯姬打断道:“不是,不是这样的,后来我问他可喜欢我,你猜他怎么说?”见丽华摇摇头,又缩了缩鼻子,道:“他说他以前在宛城时是有定过亲的,那个女子叫做佩儿,是李铁得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两情相悦,若不是李通、李铁和大哥谋划起义大事被发现,李家一门六十四口人被活活烧死,他们两早就成亲了。”
丽华一惊:“难道那女子也在李家被灭门的人中?”
刘伯姬道:“正是——李通深感是自己害死了她,所有不想再提及男女之事,说不论是什么女子在他心中也断不及李佩儿的万一。而他之所以会接受我的亲吻,却是因为同样是这样一个玄月的夜晚,佩儿也主动亲过他。那一瞬间,他觉得好像是佩儿回到了身边......”说着神色一黯。
丽华恍然大悟,这才想到伯姬和李通相拥亲吻后再在刘玄行宫的庆功宴上相见时,以她那么钦慕李通,竟然是视其为无物。而李通看向她的目光中,却是含着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