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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清醒呢?
“我不要——我不要清醒……不要清醒!”张薰羽在易千率的怀里哭叫着,几乎歇斯底里。也许这一刻她是清醒的,但那又怎么样呢?就像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一个自己不愿意清醒过来的人别人再怎样让她清醒都只能是徒劳而已。
易千率按在张薰羽背上的手上移到张薰羽的后颈上,在张薰羽颈后的某个地方微微用力,张薰羽捶打着易千率的动作骤然一停,软软的在易千率的怀里瘫软下去。
苏娆叠着双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张薰羽被易千率抱上岸,湖水从他们的身上滴落到半枯的草地上。
张薰羽水草一般的长发擦过顾沉的手,在易千率抱着张薰羽与顾沉错身而过的瞬间,顾沉伸出一只手阻住了易千率的步伐。
易千率没有理会横在身前的手臂,绕开顾沉接着往前走。
“小薰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见到你!”顾沉忽然在易千率背后说到,成功的让易千率的脚步一顿。
“而且易千率,你敢不敢赌,小薰现在根本就不会记得你是谁?易千率,既然之前你不珍惜,那么我会取代你珍惜小薰,放手吧。”
顾沉的声音像是带着锐利的刺,硬生生的鲠在易千率的喉间,让易千率的喉管里涌起一阵苦涩,堵的呼吸都困难。
“易千率,不要跟过来,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张薰羽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反反复复的响。
易千率的呼吸急促了几拍,良久才压抑着开口:“张薰羽记不记得我不重要,我珍不珍惜我的妻子也与你无关,顾沉,总之张薰羽是我的妻子,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插手。”易千率抱着张薰羽,大步的离开。
顾沉看着易千率的背影,身侧的手用力到骨节都泛起惨烈的青白。
像是长久抑制在心里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顾沉猛地拽住易千率的胳膊,在易千率回身的片刻狠狠的一拳砸落在易千率的右脸上!
“砰!”
很重的一拳,重到在顾沉的拳头离开之后易千率都能感觉到牙齿的振动。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易千率因为顾沉的那一拳向后踉跄了两步,手紧紧的护着张薰羽避免张薰羽受到误伤。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又是力度不输刚才的一拳砸在易千率的身上,易千率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后背直接抵上身后的树。
“等等。”不紧不慢的女声,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张,在顾沉和易千率都停下动作的片刻走到易千率身边,把张薰羽从易千率怀里接过来,直到扶着张薰羽到她之前画画的亭子坐下,才再一次开口:“好了,你们可以放开手脚打了。”
没有了张薰羽在中间,两个男人都少了顾忌,对视一眼之后浓烈的敌意在空气里散开。
易千率吐了一口血沫,冷厉的看着顾沉,忽然就是一拳照着顾沉的右脸砸上去!
顾沉的右脸上多了一道和易千率一样的痕迹。
苏娆站在亭子里,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反而饶有趣味的拿出了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长久积下来的嫉妒和敌意,让易千率和顾沉抛开了所有上流社会的条框没有章法的扭打,直到最后,两个人都无力的躺在草地上,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
易千率挣扎着站起来,狠狠的攥住顾沉的胸口,缓了缓才开口:“为什么你可以找到张薰羽?为什么张薰羽不记得我却单单记得你?!”
顾沉喘着气没有说话,带了大片青紫的嘴角勾了勾,挑衅的看着易千率。
易千率眯了眯眸,拾起拳头正要向顾沉砸下去,手却忽然停在了顾沉的眼睛上方,没有再继续向下。
顾沉已经没有多少气力了,做好了再被易千率砸一拳的准备,结果易千率的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
顾沉顺着易千率的拳头抬了抬眼,易千率没有看他,目光怔怔的落在苏娆和张薰羽所在的位置,忽然松开了攥着顾沉领口的手。
心底有不妙的预感生出来,顾沉向着亭子的方向看过去——
没有人。
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苏娆和张薰羽都不在!
“该死!”易千率的拳头擦着顾沉的鬓角落到草地上,猛地站起身来向着亭子的方向走过去。
顾沉也飞快的爬起身,和易千率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还是没有人,整个亭子里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该死的女人!”易千率淌血的手紧握成拳。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易千率和顾沉各自掏出了手机拨出号码。
“现在立刻给我去查,苏娆的位置。”
一个小时后,a市某公立医院内——
张薰羽缓慢的睁开一线眼,眼前的景象慢慢的由一线渐渐拓宽。
白色。
病房里常用的肃穆的白色。
张薰羽皱了皱眉,撑着身体坐起来。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从**侧传来,张薰羽偏过头,看着眼前一身红裙妩媚生姿的女子。
张薰羽拉了拉被子,警惕的把自己藏在被子后面:“你又想做什么?我的父亲呢?他现在在哪里?”
“我想让你清醒一点。至于你的父亲……等你清醒了你就知道了。”苏娆耸了耸肩。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很清醒。”张薰羽拔下手背上的输液软管,坐起来勾起**边的高跟鞋。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苏娆一双洞悉的眼看着张薰羽,“是,你很清醒,很清醒看着自己的活在虚妄里。”
张薰羽穿鞋的动作停住。
“张薰羽,你敢不敢有点勇气直面现实?”
直面现实?
张薰羽敛了敛睫。
可是她为什么一定要直面现实?既然现实一点都不好,她为什么不能逃避?她之前那样已经过的很开心了,为什么非要让她把一切都想起来?
她为什么不能选择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呢?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要去找我父亲。”张薰羽继续把鞋穿上,起身向着病房外走去,却被苏娆先一步越过张薰羽靠在门上,淡淡讽刺的目光锐利的刺在张薰羽身上。
“那我就偏偏要说。张薰羽,我说顾沉是懦夫,但你比顾沉还要胆小。顾沉是怕伤害你,而你只是自私的不想接受现实,自私的让顾沉也跟着你不接受现实。你不愿意相信张睿成已经死了,不愿意接受易千率对你造成的伤害,所以你骗自己张睿成没有死,你骗自己你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其实都不存在,把所有会伤害到你刺激到你的东西全部选择性的忘记。只剩下你愿意接受的部分。所以你记得顾沉,因为顾沉与一切给你伤害的人事都没有直接的。张薰羽,你在不停的给自己心理暗示,在不停的自我催眠。”苏娆顿了顿,目光沉了一些,接着说道,“张薰羽,我让你想起涂讯和张格明了是不是?张格明也是你不愿意回想的不好的记忆,所以你把我也从记忆里抹杀了,是不是?”
当一个人积攒了太多的痛苦却不能宣泄出来,再一次经受到重大的打击的时候,所有被强行压制住的痛苦都会尽数喷薄出来,让她陷入崩溃。
张睿成的死让张薰羽崩溃了。
“不——不是这样的。”张薰羽的呼吸急促起来,“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爸爸没有死,叔叔也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易千率是谁,你又是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相信你的。”
张薰羽语无伦次的做着无力的反驳。
苏娆的眼里闪过一丝恻隐,很快又消失不见:“张薰羽,我不会可怜你,顾沉正是因为可怜你不忍说破才让你陷进更深的深渊。你还打算这样再幻梦里活到几时?”
一叠照片被苏娆从手包里掏出来,一张一张的被苏娆展在张薰羽眼前:“张薰羽,你都给我看清楚,这张,是张格明死的时候的照片,这张,是你父亲的墓碑的照片,这张,是俞晨晞的照片,这张,是易千率和简安宁一起的照片……这些照片,你全都给我一张一张的看清楚!张格明和张睿成都已经死了。”
“不,不是这样的。”张薰羽摇着头连连后退,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去看那些照片,视线却怎么都没有办法从照片上挪开,每一张照片都清晰无比的刻进心底,“这些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小腿碰上病**,张薰羽向后一跌坐回病**上,手撑着疼的快要裂开的大脑,终于无法承受的闭上眼,缓慢的向**上倒去,意识陷入一片黑沉之中……
苏娆看着张薰羽再一次的昏倒过去,眼里的锋芒一点一点的消退下去,最后很轻的叹了一声,伸手拉过被子替张薰羽盖上。
张薰羽所承受的,的确太多,多到换做任何人都无法再继续承受下去。
但再痛苦也还是要继续承受下去吧?这都是无法抉择的事情。没有谁能在自己编织出的幻梦里活一辈子。
苏娆坐在**边,单手支着颐,看着张薰羽在昏睡中依旧满面痛苦的模样,伸手理了理张薰羽遮了脸的长发。
我一定会帮你走出来的,就像你当初帮我和涂讯走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