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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天宫好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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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静立在原地,见愁就这样看了很久。

    众人站在她身后,并未前去打扰,也可能是他们的心中,亦有无限的感慨和无限的思考,需要趁此机会一一理清。

    唯有那画卷之中的万顷碧波,不断倾倒而出,从不断冲刷的巨浪,渐渐变成了涓涓的细流。

    不知道什么时候,画卷之中倒涌而出的水似乎停了。

    那一条向前奔流的长河,没有后续水源的补给,终于还是浩浩汤汤而去,只留下原地一条长带一样的水痕。

    “诶?”

    刚转过目光去看画卷的左流,忽然之间发出诧异的声音。

    湖水流淌干净,画卷之中的亭台与回廊也早就被冲刷了个干净,半点东西都没剩下。

    整个画卷之上,一片陈旧的灰黄,却已经一片空白。

    风一吹来,它便轻飘飘地从门内脱落,竟然自动地卷了起来,成为一个两尺长的卷轴。

    浅浅的温润白光从画轴之上发出,将画卷包裹,竟然向着还静立在远处的见愁飞去。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见愁投落在远方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便发现视野之中出现了这样的一卷画轴。

    她微怔了片刻,却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画轴,而是回头看去——

    果然,这一幅画卷便是先前挂在门内的画。

    没有了这一幅画的遮挡,站在大门外面向着里面看去,依旧是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

    之前他们进去过的那个画中世界,已经彻底消失了。

    耳边忽然回荡起鲤君之前那一声问:“你不奇怪吗?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赠给你了。”

    “……”

    本来不过是个过客,不过是个隐界之中的守护者,为何忽然之间带给了她不少的感慨?

    见愁发现,自己也不是很看得懂自己了。

    画轴乃是之前鲤君的栖身之所,她对隐界又无半分控制的力量。

    这东西能容纳一个世界,其画中之物,历经实岁月的流逝,竟然可以化虚为实,怎么看也不是一件寻常之物。

    若无鲤君事先的安排,它又怎么会自动飞到她的手里来?

    不是没有东西馈赠,只是将之留到了最后罢了。

    见愁想到了,其余众人肯定也都想到了。

    原本是件应该高兴的事情,毕竟入隐界以来,他们还真没有过什么收获,可现在想想,这些宝物,收了不如不收。

    一口压抑了许久的气,缓缓从见愁胸腔之中吐出。

    她终于还是伸出手去,将这悬停在自己面前的画卷握在了手中。

    “鲤君!”

    “鲤君!”

    “我们来啦……”

    “叽叽叽叽……”

    ……

    一片脚步声忽然从远处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片欢天喜地的叫声,小短腿松鼠卖力地跑在前面,远远就看见了那一扇门,两只眼睛都要发光了。

    毛茸茸的小身子,灵巧地翻过了地面上一片又一片的废墟,小松鼠飞快地来到了见愁的面前:“叽叽叽叽!”

    又看到你了,看见鲤君了吗?

    “……”

    回应它的,只有见愁无言的沉默。

    后面来的不少灵兽,速度比小松鼠还要慢上那么一点,不过也都陆陆续续抵挡。

    一开始都还高高兴兴,会说话的等待着小松鼠问明白一个情况,甚至还在讨论天宫现在的样子。

    可是,在小松鼠眼巴巴看着见愁许久,而见愁迟迟没有说话之后,所有的灵兽似乎都嗅出了一分不寻常的味道。

    这个时候,它们才注意到:那挂在第四重门上的画,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躺在了掌心。

    这一幅画,名曰虚实乾坤,乃是鲤君诞生之地,也是鲤君的法器……

    如今,怎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从所有灵兽心底生出。

    沉默,不知是从谁身上先发源,最后竟然席卷了全场。

    安静得压抑。

    小松鼠叫唤了很久,甚至已经伸出手拽了见愁的袖子,见愁垂眸看着它,似乎想要说话,却终究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说话,小松鼠却看出了她眼底藏着的那一种哀戚……

    小爪子一颤,就那样僵硬地缩了回去。

    天际,还有那一片一片璀璨的业火红莲,却没有了那一条锦鲤的印记。

    ***

    临街一座高楼下,一顺着长街行走的男子,忽然停下了脚步,似有所感地向着西北方向看去。

    “怎么了?”

    抱着一柄长剑,紫衣剑侯薛无救迈着八字步,走了两步没看见人,眉头一皱,便回头来看他。

    一身黑袍带着幽暗的厚重,却偏偏有一条又一条刺目的金色花纹绣在上面,远远看去,竟也给人一种锋芒毕露之感。

    他站在这里,就像是一道冲破灵霄的剑意。

    两把剑佩在腰间,一柄深蓝,一柄灰白,看上去普普通通。

    曲正风看了西北方许久,而后将手心一翻,低头便看向了掌心。

    因为常年练剑,掌心指腹之上都有不少的茧皮,看上去有些粗糙。

    此刻,一枚赤红的鱼鳞静静躺在他掌心里,明亮的天光照着,有一道流光闪过,随即暗淡了下来。

    他沉默有片刻,才道:“有一位故人去了。”

    “故人?”

    这鱼鳞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上面似乎还镂刻着什么东西,薛无救是何等的眼力?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曲正风已经丝毫没有再多解释的意思。

    青峰庵隐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中域那一行修士,应当才去隐界没有多久,里面有见愁,有谢不臣,也有妖魔道山阴宗的少宗主……

    到底,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曲正风无从得知。

    他想起今日要去“拜访”的“狂剑士周白”,终于还是轻轻地伸手一翻,便要将鱼鳞收回。

    没想到,斜刺里忽然一道轻慢的声音传来:“慢着!你这东西,好像不错啊,给小爷我看看!”

    薛无救几乎立刻就皱了眉头。

    曲正风也转过了头去,便看见了一个指头上戴着须弥戒的青年站在了自己的身前,一双眼睛看起来多有几分邪戾之气,两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鱼鳞。

    粗粗一扫,修为有元婴后期,也不低了。

    面上带着三分笑意,看上去使人如沐春风,曲正风和善到了极点:“阁下想要看看吗”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展示了一下掌中的鱼鳞,这样询问。

    鱼鳞之上那隐隐的金光,一下就变得诱人了起来。

    那邪戾青年目中贪婪之光大盛,几乎立刻就向着那鱼鳞伸出手去!

    眼看着就要一手将鱼鳞抓过,只剩下那么一寸的距离——

    青年眼中的世界,陡然定格了。

    是那身着织金黑袍男子脸上和善又温文的笑,是他与那一片鱼鳞之间的距离。

    一柄幽蓝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

    场中甚至没有半点气息的变化,没有半分显露的杀意,更没有半分锋锐的剑气,甚至出现得毫无预兆!

    就这么……

    像是戳进一豆腐块里面一样,轻轻刺入了他眉心之中,简单又轻松。

    灵台之中那小人形状的元婴,甚至连躲避都来不及,便已经被这一剑刺中,瞬间发出一声惨叫,烟云一样消散!

    滴答,滴答……

    血终于渗了出来,将邪戾青年眼中的世界染红。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喉咙里涌出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声音,最终又被忽然从口中涌出的鲜血淹没。

    曲正风持着海光剑,眼底甚至没有半分神光的闪烁。

    他缓缓地抽剑回来,轻轻一抖,剑上的血花便已经洒落在地,整个剑身干干净净,一片幽暗的蓝色。

    “砰。”

    邪戾青年终于失去了浑身的知觉倒在地上,那一双眼睛里带着莫名的惊恐,犹自难以闭上。

    薛无救就站在曲正风的身边,亲眼目睹了他出剑的全过程,心底却已经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百多年,一直保持在元婴巅峰状态,并且从无一个十九洲修士在此期间越过他去。

    这中间,到底有怎样的了悟?

    从元婴突破到了出窍,是真的只从元婴巅峰到了出窍初期吗?

    至少,薛无救不很看得透他。

    一名元婴期的修士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杀了,曲正风此刻的战力何其可怖?

    倒是他自己不很在意。

    收了鱼鳞,再还剑于鞘,整条大街上有不少人已经侧目而视,只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或者说,已经习惯了懒得上前来查看。

    “走吧。”

    他微微地一笑,并不担心。

    薛无救也跟着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看看这一片繁华的市镇,渐渐到来的黄昏,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没有人会关心死了的到底是谁,也不会有人去细究杀与被杀的人之间有什么仇怨,世间的一切规则,在这里被简化成了力量至上的本源。

    剩余的一切,谁管?

    这里,是明日星海。

    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模样,所有人能抓住的只有当下。

    曲正风已经走去,薛无救抱着剑,慵懒又贵气地笑了那么一声:“明日啊……”

    他一点也不担心,这名修士的死亡会带来明日星海的关注,会给他们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因为他心里深知:不管今天死了多少人,发生过多少事,明日星海的明日,只会议论一个人的死。

    我自入魔而去,不复崖山门下……

    薛无救远远地看了曲正风的背影一眼。

    他的脚步很稳,一路向着结尾巷子里那一破败的草庐之中走去。

    那里,隐居着整个明日星海脾气最古怪的狂剑士,周白。

    ***

    青峰庵隐界,第四重大门外。

    方才聚集起来的灵兽们,终于还是渐渐地散去了。

    它们已经谢过了见愁,却依旧难以止住脸上的那种哀戚,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却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小松鼠失魂落魄地走在灵兽们中间,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银狐与老龟陪伴在它身边,银狐面目之上,带着那种极端柔和的神态,它回过头看了一眼,见愁还站在原地,目送着它们。

    老龟慢悠悠地爬在地面上,只用那沧桑的嗓音道:“鲤君只是又化作了一条锦鲤,它还在这隐界里,说不准哪天我们就遇到了……”

    毕竟,它们原本就是妖。

    为什么不能有一日,再重新修炼回来呢?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小松鼠埋着头,终于还是呜呜地哭了起来,一面走一面哭,还一面用小爪子擦着自己那一张毛茸茸的脸。

    明明看上去那么滑稽,却让人生不出半点笑意来。

    银狐温柔地拥着它,像是大姐姐一样,只道:“会好的,都会好的。”

    像是告诉小松鼠,也告诉它自己。

    “一切都会好的吗?”

    左流听着那远方传来的声音,那越来越远的声音,就这么带着困惑地呢喃了一声。

    见愁微微一垂眸,却弯了唇角:“会好的。”

    “那不语上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流又不明白起来。

    见愁望了望手中的卷轴,便将之收入了乾坤袋中,闻得左流此言,沉默片刻,道:“意踯躅之中,不语上人有各境界的雕塑八座,每座上面都刻有一行字。他的修炼,总是伴生着强大的心魔。”

    众人忽然一怔。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见愁提起在意踯躅之中的所见,他们虽然也看到了,却还真的没往深了想。

    毕竟,心魔在修士之中,虽然不多见,却也不少。

    见愁续道:“一开始心魔在他突破之后百日出现,后来是十日,甚至是几日……最后变成了伴生……时间越短,代表的是心魔越强大。我那一条道中,最后一座石像之中,藏有一具骸骨。”

    骸骨?!

    众人听到这里,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见愁虽没明说,可他们哪里还能不明白?

    这骸骨只怕便是不语上人无疑了!

    如花公子目中露出几分深思,陆香冷则是幽幽地一叹,夏侯赦与谢不臣则是差不多的面无表情。

    只有左流,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看向那已经只剩下一道残影的灵兽们。

    “见愁师姐的意思是,心魔杀了不语上人正身,自己飞升了?那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它们……”

    见愁看他一眼,又转而望着那已经隐没在废墟各处的灵兽。

    “你以为,它们真的没有半分知觉吗……”

    左流忽然一愣。

    见愁脸上却是变幻莫名的神情,最后又渐渐归于了平静,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目光从其余五个人的身上扫过,道:“方才老龟已经说了,我们要找的《九曲河图》之秘,应当就藏在头顶天宫之上,来者不拒。”

    那是一片巍峨的影子。

    众人听了见愁这话,抬起头来,目之所见,皆是绽放的莲花,那已经被修复的大明印,则在天宫底部隐没了形状。

    整个天宫呈现出一座高塔的模样,一层叠着一层,八角的飞檐上挂着一只又一只的琉璃灯笼,看上去像是整座天宫一样剔透又明净。

    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最后要去的地方。

    一旦拿到《九曲河图》相关的秘密,此次隐界之行,便算是完满结束了。

    “走吧。”

    这种一切就在眼前的感觉,似乎如此美妙,触手可及。

    谁还能等待呢?

    在见愁话音落地的瞬间,众人抬眸,对望了那么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拔地而起,向着那天穹的高处而去!

    感觉不到任何阻碍的气息。

    大明印已经修复,头顶更有那一片一片盛放的业火红莲,藏着对他们满满的善意。

    乘风万里,扶摇直上。

    猛烈的狂风,吹得见愁乌黑的发在空中飘飞,更飘摇的,是她猎猎的衣袂。

    她抬首仰望,天空之中荡起一片涟漪,隐约已经触到了一层隔膜,那是天空镜湖的存在。

    “哗!”

    就像是深潜的人忽然浮上了水面一样,穿过那一层涟漪的感觉,像是穿过了一片水面,忽然溅起了金灿灿的浪花。

    见愁从湖面拔升而起,一下看清了这天穹之上的世界。

    那竟然是一片漂浮在天空之上的大湖,一望没有尽头,金灿灿的一片,绵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湖面之上,便是他们在下方看见的无尽红莲。

    一朵挨着一朵,一朵挤着一朵,接天一样铺在湖面上。

    那一座巨大无比的天宫,则在这天空大湖的一侧,在见愁转头看去的瞬间,便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太大,太大。

    也太高,太高。

    只这么仰头一看,竟然看不见其顶到底在何处,唯一能看见的,便是那一片琉璃一样通透的颜色。

    那一瞬间,见愁想起了那手可摘星辰的“危楼”……

    若真站在这天宫之顶,该是何等壮美之景?

    见愁悬停在了半空之中,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在一片静默之中,忽然说了一句:“业火红莲,平湖相托,天穹之顶,九天至高。这天宫,风水甚好,是个葬人的好地方。”

    那是近乎呢喃,近乎自语的一句话,甚至低得让人听不清。

    可谢不臣无巧不巧地,站在她身边不远处,也像她一样远远地看着那巍峨又恢弘的天宫,将她这一句话一字不落的收入了耳中。

    满身的清冷,衬得他有几分出尘之感。

    他亦没有回头看她,只沉默良久,眼中一片变幻的神光,淡笑道:“见愁道友,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