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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的时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比如想他了,他便来了。
缘分有时候其实很简单,就是我想你的时候,你刚好就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恰巧就在身边。无外乎迟早,只在乎凑巧。
所以很凑巧的,我喜欢你,刚好你也喜欢我。
有肩上那一双手,林慕白突然觉得心安了很多,仿佛压在肩上所有的担子,被他轻轻挪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他的手心有些暖,手背却莫名的凉,气息也有些微喘。
她未曾料到,他几乎是不眠不休,日夜兼程赶回来的。下马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满脑子都是她。
一众人等出了义庄,预备回公主府。
容哲修带着人先行一步,林慕白则与容盈稍稍落后,彼此间早有默契。如意偷笑着,放心的离开,谁知却看见明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心中生疑。想着他必定有话与自己说,眼见着容哲修和五月走开,便跟着明恒到了僻静处。
“怎么了?”如意问。
只是与明恒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昨夜的事情。虽说是醉酒,但偷香窃玉也是不假。明恒倒是忘得干净,可自己却清醒得很,便是睡了一觉也无法忘怀。
何况,二人同睡一张床,也是事实。
明恒本来倒也磊落,可此刻面对如意,竟是怎么站怎么别扭,以至于最后只能捏紧手中的冷剑,扳直了身子道,“你放心,我会与你负责。”
如意“啊”了一声,脑子嗡的炸开。
世子爷胡闹倒也罢了,怎么明恒也跟着犯糊涂?
“什么负责?你到底胡说什么?”如意红了脸,纵是棠梨院出来的,可到底也是未经人事,哪儿经得起男儿这般言语。惯来棠梨院的女子,只得男儿戏虐,从未有过真心相待,此刻明恒道了这么一句,直接让如意懵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明恒好像比如意更着急,“你莫怕,我知此事难以启齿,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语罢,突然塞了个东西在如意手中,转身便走。
如意呆若木鸡,嘴角直抽抽,这到底抽的哪门子风?
蔷薇噗嗤笑出声来,虽听不太清楚二人的言语,可明恒往如意手里塞东西的那一幕,蔷薇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不是我——”如意忙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掌心是一枚玉簪子,简单雅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如意在棠梨院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东西,一眼就瞧出这玉簪有些年头了,而且玉质温润,显然是个好东西。
“看样子,明大人是上了心。”蔷薇笑了笑。
如意娇眉微蹙。
上了心吗?
这可怎么好?
明恒赶上五月和容哲修,五月望了他一眼,“送出去了?”
明恒佯装糊涂,“送什么?”
“还想骗谁?你母亲传下来的玉簪。”五月的眼睛太毒,虽然平素话语不多,但一戳一个准。
闻言,明恒面色微僵,“她、她——我既然那样对她,沾了她的身子,男儿大丈夫自然该负责。”
五月轻叹一声,“那是自然。”
明恒第一次觉得小心肝噗噗乱跳,顾自暗忖,约莫心如鹿撞便是这般光景。
如意想着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话说清楚,再将簪子还回去。当然,前提是得好好保存这支簪子,否则到时候拿什么还?打量着,真的拿自己去抵吗?
轻叹一声,这明恒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低眉望着掌心的伤痕,还好伤口不深,很快就会愈合。抬头望着明恒远去的背影,如意有些想不通,这明恒怎么突然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容盈推着林慕白往前走,二人走得很慢,渐渐的与众人拉开了距离。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他道,“刚刚!”
她挽唇浅笑,“也不去歇着,来找我做什么?”
“想你!”他惯来毫不避讳。
她面颊微红,若开尽春日的桃花,柔美而娇艳,“也不怕失了身份。”
他不以为然,“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尚且遮遮掩掩,又有什么趣儿?”继而长长吐出一口气,温软低语,“容夫人,你可想我?”
林慕白垂眸一笑,没有吭声。
俄而他又问,“不想?”
她的声音很低,“想!”
他轻叹一声,“想得很轻,浑然不如我想你来得多。看样子爷不够努力,否则你怎会只想我一点点?”
林慕白的脸当下红得更厉害了一些,“胡言乱语。”
他俯身咬住她的耳朵,暧昧浅语,“嗯——爷早就说过,爷惯来用做的,所以胡言乱语这四个字不适合。你该说,胡作非为才是。”
她脖子一缩,下意识的咬唇,面色泛红的别过头去不理他。
真当是越来越不正经,难怪有个混世魔王的儿子,敢情都是传承于他。
待行至马车处,容盈又恢复了最初的痴傻之状,小心的抱起林慕白便上了马车。马车徐徐而行,他将她紧拥在怀,这几日的疯狂思念,在此刻彻底决堤。
他抱得生紧,让她险些窒息。
好不容易松开少许,却已被他快速摄住唇,突如其来的汹涌,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唇齿相濡,他发了狠的与她纠缠,这般的渴望,几欲掠夺她口中所有的甜蜜滋味。
他的舌在她的口中席卷而过,痴缠不休。
她只觉得胸腔内的最后一口空气,业已被他抽干,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胳膊,低唤而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容、容盈!”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权当应了。
终是不舍的松开手,他低眉望着怀中柔软依偎的女子,附耳低语,“容夫人,你是我的。”
她嫣然一笑,应一句,“是!”
便算是契约,生死不离。
远处,天雍淡淡然伫立,身后随着行云,望着容盈带走了林慕白。眸色微沉,双手负后,面色不是很好,低沉微冷,似愤怒又似可笑。
“主子?”行云道,“好不容易等到了恭亲王的出现,咱们还要不要跟?”
天雍冷笑两声,“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
被欺瞒了这么久,如今也该好好的算算总账了。不然还以为他是个傻子,被人一直蒙在鼓里。抬头见,有细雨绵绵而下,这天气说变就变,还真是够翻脸无情的。
夜凌云正让人将消息送往京城,院子外头便已经有了冷厉的呵斥声。快速开门,见着院子里的陌生人时,夜凌云微微一怔,“敢问阁下,是什么人?”
天雍拂袖而立,一袭白衣胜雪,“你说我是谁呢?凌公子!”
眉睫陡然扬起,夜凌云拂袖便挥退所有人。众人皆散,速度极快。
“你来这里做什么?”夜凌云冷然上前。
天雍瞧了行云一眼,行云快速的退到院外守着。深吸一口气,望着绵绵而下的细语,天雍笑道,“外头下着雨,怎么也不请我进去坐坐?身为夜家庄的庄主,未免太小气。”
夜凌云冷笑两声,望着渐行渐近的天雍,“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来?”天雍笑得寒凉,“我若不来,你这夜家庄岂非要只手遮天?”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夜凌云嗤之以鼻。
天雍已经站到了夜凌云的跟前,发髻被细雨侵湿,唇边的笑意越发诡谲阴冷,“听不懂吗?那也好办,我给你个提示。六年前那一夜,发生了很多事,能挽回的不能挽回的,都在那一夜彻底崩塌。不知道,我有没有说错?”
夜凌云冷笑两声,“六年前的事情,现在旧事重提,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就是缅怀一下我死去的妹妹罢了!”天雍笑得寒凉,“当年她死得惨,就这么纵身一跃,便隔断了阴阳,做了崖下冤魂。”
夜凌云的面上微微一紧,但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镇定与冷漠,“逝者已矣,还说这些做什么?”
“是啊,逝者已矣,我只是担心夜庄主放不下,所以特意过来劝慰一番的。”天雍轻叹一声,“当年觊觎她的人太多,可偏偏她选了最不该选的男人,以至于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斯下场。说起来,夜庄主也觉得她是该死的对吧?”
“那只是你以为。”夜凌云拂袖转身,缓步朝着屋内走去。
天雍不紧不慢的随在其后,进得屋内,如若归家一般的自在随性。夜凌云伫立窗前,天雍却坐在了书案前,懒洋洋的靠在极为舒服的软椅上,斜眼冷睨夜凌云的背影,“夜庄主好惬意,听说又娶了三姨娘。啧啧啧——看样子当年的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嘛!”
“你说够了没有?”夜凌云冷嗤。
“怎么,现在就嫌我说得太多?我原以为夜庄主是喜欢听我叨叨当年的事,没想到你竟如此厌恶。”天雍摇着头,继而揉着眉心浅叹,“既然厌恶,为何要护着她那么久而不肯教外人得知?怕她死了么?都死过一回,还有什么可怕的?何况,她本就该死之人!”
下一刻,夜凌云腰间软剑陡然出鞘,剑尖直抵天雍眉心。
两指快速夹住剑尖,四目相对,这是属于两个男人的当面对峙。
一个杀气腾腾,一个冷面无情。
“她从来都不是该死之人,是你们要她死!你还敢提六年前的事,六年前不就是你们逼死她的吗?什么天下大义,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担不起你们那么大的担子!”夜凌云咬牙切齿,握剑的手紧跟着轻颤不已。
“弱女子?”天雍低头一笑,“你确定她真的是弱女子?”
夜凌云没有说话,狠狠抽回手中软剑,快速收回腰间。天雍这话说得夜凌云,浑然没有反驳的余地。当年的她,何曾是个弱女子,若不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她怎么可能狠得下心纵身一跃,以至于险些成就了自己的遗憾终生。
可现在呢?
夜凌云却有些希望,这遗憾是真的。
至少那样,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恨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没办法。除了恨,他不知道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杀戮,鲜血,剩下的是绝望。
也许只有绝望,才能在绝望处开出希望的花朵。
“若真的是弱女子,就不必费那么多事,容景睿也不可能逃脱。”天雍笑得绝冷,眸中寒光利利,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当年的情景。
杀伐四起,刀光剑影。
是谁策马飞奔,青丝拂面;又是谁雕翎戎装,红颜枯骨?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景睿”,那一剑横立颈前“他死我也死”,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终究没能成全她的生死不负。
说起来,何其可笑。
她穷尽一生爱着的男人,倾尽天下护着的男人,最后还是娶了别人,教她葬身崖底。
那一夜的雨,下得可真大!湿了衣裳,也寒了人心。
“你自以为把她藏起来,便能教她避开那些是是非非吗?夜庄主,我该说你是蠢呢还是痴心太过?你这一腔痴心最后换来的,还不是容景睿的横刀夺爱?”天雍笑得嘲讽,彻头彻尾的讥讽冷笑,“六年前,你输给他,六年后你照样是输。”
“每次,都是你先来的,最后呢?输的总是你。不知道是你运气不好,还是你到底不如他,人都在你手上了,你还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实在也是了不得。”
“够了!”夜凌云冷然呵斥,“白少康,如今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与我说这些?我是输是赢关你什么事?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你以为朝廷能容忍你到什么时候?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少在这里跟我端架子,说到底咱们都一样。你说我输了,那么你呢?”
夜凌云笑了,如天雍一般笑得寒意阵阵,“你比我,好得了哪儿去?我输了家族,输的只是自己的心头之好。而你呢?你输的比我惨烈太多!你输了大殷天下,不是吗?”
天雍点了点头,笑得僵冷,眼底寒光凛冽,“没错,因为我的妇人之仁,所以输了。不过那又怎样,妇人之仁的又不单单只有我一个。不管我是输是赢,便是我落在容景睿的手里,他也不敢杀我。但你就不同了,只要他抓住了你的把柄,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他没机会。”夜凌云冷然。
“是吗?”天雍长长吐出一口气,饶有兴致的执笔挥墨,写下“容”字。墨染白纸,被晕染的字迹,跃然纸上,可见下了不少力道,“他重建了十二月,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能赢他?当年的十二月,已经让凌家暗卫死伤殆尽,也让大殷朝头疼不已,倾巢而出也做不到斩草除根。”
“而现在,容景睿醒了!”天雍压低了声音,凉薄而邪笑,那声音就像从石头缝里刮出来的,何其刺耳尖锐,“容景睿醒了,所以他又会变成当年那个,杀伐决断的容家四公子。当年的他有多可怕,如今他回来了,会变得更可怕。”
语罢,天雍仰头大笑,笑得这般肆无忌惮,这般凛冽入骨。
“夜凌云,你怕了吗?”笑声戛然而止,天雍眸色微沉,“来不及了。容景睿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你敢动他的女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也别忘了,她如今的双腿是因你而废。当日容哲修失明,全然也是拜你所赐。”夜凌云干笑两声,两个男人你捅我一刀,我戳你一剑,唇枪舌剑玩得不亦乐乎,“白少康,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比我好多少?最多我人头落地,而你留个全尸罢了。只不过,六年前也许我赢不了他,但是六年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这世上真正杀人不是刀枪剑戟,而是人心。”
天雍点了点头,对夜凌云的最后那句话表示了极度的肯定。他仍旧在笑,笑得让人心里发毛,似乎没有人能看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已经见过她了。”
夜凌云的眉睫陡然扬起,身子骇然绷紧。
“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天雍深吸一口气,“她失忆了,不是吗?”
夜凌云没说话。
天雍继续道,“失忆有失忆的好处,什么都忘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她一直留在容景睿的身边,我可是极不放心的。说到底,如今我也只有这么个妹妹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夜凌云冷问。
“没什么,只是偶尔见见面,培养培养感情。”天雍笑着起身,“你那么担心干什么?怕她想起当年的事,而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还对她心存希冀对吗?”
夜凌云冷哼两声。
“是啊,那样一个倾城女子,怎能让人不动心呢?连容景睿这样的人,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何况是你!”天雍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若容景睿无懈可击,我倒是为难了。如今有了软肋,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多。”
夜凌云蹙眉望他,“你别乱来。”
“我怎么会乱来呢,我只是来认妹妹的。”天雍阴测测的笑着,“你那么担心做什么,我可不想让她想起太多的往事,那对我没好处。一旦她想起来,把东西交出去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她未必知道。”夜凌云冷睨着他。
“是吗?”天雍自是不信,“若她知道呢?你猜,她会不会告诉容景睿,东西藏在哪?”
“她不会记起来。”夜凌云只有这句话,便再无其他。
他宁愿她永远都别记起来,否则以她聪慧,会很快明白当年事情的始末。他虽然不愿她与容盈在一起,但是至少现在,他还能见着她。若记起过往,夜凌云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再度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而这一次将不再是六年,会是永远。
那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事!
“那就看她的造化了。”天雍缓步往外走,“若是记不得一辈子倒也罢了,若然记得——就别怪我这当兄长的不留情面。这么做,也算是我的仁至义尽,不是吗?”
身后,夜凌云冷飕飕的开口,“你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你藏不住她了。”天雍低头一笑,“我还会找她的。”
“你放过她!”夜凌云切齿,“她姓林。”
“不管姓什么,皮囊之下的骨血,是不可改变的。你换得了她的容脸,换得了她的记忆,可你换不了她是我妹妹的事实。”说话间,天雍已走出了房门。外头的雨,下得更大了一些。天雍站在屋檐下,望着雨打芭蕉溅起的水花,落在自己的脚下,“那是她的命,她就得担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夜凌云跟出房门。
不管他对她如今是怎样的感情,至少有一点,夜凌云的是肯定的。即便是死,她也该死在自己的手里。便是折磨,也该是他给予的折磨。
但是不允许,其他人的肆意染指。
“我想让她离开容景睿,回到她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他猛的回头,死死盯着夜凌云,“又或者,让她杀了容景睿。可不管是哪一样,都是你希冀的结果,不是吗?她有该担当的责任,容景睿必须死!”音落瞬间,他已步入雨中。
迷茫的雨雾腾起,夜凌云站在回廊底下,凝起了眉头。双手负后,扳直了身子。
杀了容景睿?
可能吗?
即便她恢复记忆,也不可能杀了容景睿。若她可以,六年前就不会宁可自己死,也要保住容景睿。抬头间,雨中莲伞款款而来。青衣素雅,浅笑盈盈,一柄莲伞在手,笑得温婉而淡然。
“庄主!”暗香开了口,“妾身是来交答案的。”
夜凌云站在那里,望着雨雾中,眸光淡然的暗香,“什么答案?”
“幸不辱命。”暗香盈盈一笑,“恭亲王容盈之事,暗香已调查清楚。”
夜凌云眸光利利。
听得暗香温软笑语,“他是装的,装得天衣无缝。”终于,她撑着伞走到了夜凌云的跟前,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这一颦一笑,竟是像极了林慕白,“庄主,可以采取行动,趁他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之前,先下手为强。”
“如何先下手为强?”夜凌云眸色微沉,下一刻,陡然遏住她纤细的腰肢,直接将她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