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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缄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
“不论靳将军多么的自知之明,在朕的心里你就是个将军,也没有人比你更配得上‘将军’二字。”
不远处的荀策闻言面色愈加晦暗,这话比处置他还要无情百倍。
靳羲不作声。
“真对不住,好好的一个欢庆宴弄成这样,”苻缄感觉得到靳羲的疏离,有些无奈,“请靳将军切勿挂怀,朕——”
“陛下,草民方才已经言明并不喜好宴会这样的事,”不知为何,靳羲对于苻缄身为一国之君却总是这般的低姿态心存戒备,“还有,陛下您是杞国君主,对一个异国俘虏这般礼遇,只恐为陛下遭来不必要的麻烦,陛下三思。”
“朕尊你为‘将军’,就是要让你忘记俘虏身份,”苻缄变得严肃起来,紧锁眉头道,“这样你才能面对现实,正视杞国,为什么你总是做不到呢?”
靳羲讶异的抬头,明眸闪动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陛下,我是晋国人,还是大晋二皇子……”靳羲近乎苦口婆心得语气了。
“当日襄阳战败,靳将军自从成了杞国俘虏的那一刻,你认为自己还是大晋皇子吗?”苻缄此时不但神色凝重,说话也尖锐起来——为了能让靳羲彻底“清醒”,他忍不住要下猛药了,“你如此机警,为何不想想战事惨烈,援军却迟迟未到?以及,大晋国训……”
当苻缄提到“大晋国训”时已不忍再说下去,而原本泰然自若的靳羲如突遭雷劈般猛然后退几步,仿佛有道无形的闪电把他清白俊逸的脸庞照得越发惨白如纸,呆若木鸡的杵在那里,周身的血液好似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
坐在位置上的慕容瑾身子一倾,挺直了腰背,像要起身却又克制住,心下惊骇:大晋国训?会是什么“国训”能把一个顶天立地的铁血男儿打击成这样?他那痛入骨髓却极力自制的模样即使是萍水相逢的人见了也会心生怜悯。
黎雪的眼睛就没从靳羲身上移开过:他真恨不能宰了这个苻缄,原来这才是所谓欢庆宴的真正目的!
大晋国训其中一条:“皇子不得被俘,沦为异国俘虏不以身殉国者视同国之耻辱,剥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
靳羲身为晋国皇子,岂会不知“国训”?自从成了杞国俘虏,他无时不刻思念故土,渴望重返家园,心想等自己回朝便向父皇禀明这次遭奸人所害沦为俘虏的过程,父皇和朝廷一定会网开一面重新接纳自己……可是苻缄,却将他仅存的一丝幻想生生撕碎,最后化为残酷的现实,想要逼他就范!
而季玄亦是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的至交好友,自从认识靳羲,到血战襄阳,最后誓死追随在杞国为俘虏,他从未见过靳羲像今天这样失去镇定,此前在襄阳久等不到援军依然顽强死守,后来杞军攻破襄阳内城沦为阶下囚,也不曾露出半点颓废懊丧之态,然而仅仅是“大晋国训”便将一个不倒之士顷刻间如坠深谷!
苻缄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靳羲当众面对现实,认清自己已形同弃子,无家可归,只能唯杞国所用……
苻缄仿佛在等答案,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靳羲,而靳羲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绝,慕容瑾心下一惊,不由自主的起身——
“陛下,可否让瑾说句话。”
苻缄这才向慕容瑾看来,道:“瑾公主想说什么?”
慕容瑾轻盈的走上前,莞尔着见礼,道:“陛下,您曾经允诺倘若季宅落成,瑾可以去做客参观。”
“是,朕没忘,”苻缄望着慕容瑾的目光很是温和,声音也很轻,“怎么,公主现在就想去?宴会前,倒是有人向朕禀报季宅已落成,并且收拾得当,季先生随时可搬进去住。”
“瑾谢过陛下,只是,”慕容瑾轻轻一顿,俏丽的容颜显出几许倦色来,“今日偶有不适,只怕是去不成了,再说做客一事本就应当在主人住进去以后,而这会儿季先生还在宫里呢。”
慕容瑾说着余光向季玄一瞥,季玄心领神会,“腾”的立了起来,飞奔于前:
“对对,陛下,草民可把这天给盼来了,”季玄夸张的一鞠躬,嘻嘻笑道,“谢陛下鸿恩,不知陛下可否让草民把靳羲带回去,这小子答应过给我当一天苦工?”
“苦工?”苻缄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季玄。
“靳羲自认为对草民有愧,所以承诺在草民搬出宫之前任人差遣,”季玄编瞎话的功夫绝不逊于当下的伪文人和政客,一套一套的,说的还很认真,“方才听陛下说季宅已落成,草民真是恨不能即刻就住进去,无奈行李尤其书籍甚多需要整理,只好成全了靳羲一直以来对草民的内疚,让他做一回苦‘苦工’……”
季玄说的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可苻缄已没兴趣和耐心继续听下去,拦腰截断:
“朕瞧着靳将军今天也有些累了,帮忙归帮忙,还是别太为难他,你们俩毕竟是曾经的好友,彼此多说说话才是。”
苻缄言外之意就是,你们不日便要各奔东西,好好劝劝靳羲忘掉过去,归顺大杞,日后升官发财,荣华富贵也自然少不了你季玄的一份。
季玄一见杞国君的注意力终于被引开,心下松口气。
“那么陛下,草民现在能不能把这‘苦工’带走了?”季玄无所谓的用折扇指着靳羲,悠哉悠哉的问。
苻缄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季玄以这般口气说自己眼里的英雄,更不能容忍靳羲被朋友这样看轻,但想到季玄今后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也就忍了下来:
“去吧,要朕派人送送靳将军和季先生吗?”
“哦,不了,草民谢过陛下,也就几步路,走走就到了。”
季玄卑躬屈膝,笑得可谓“猥琐不堪”,以至慕容瑾和黎雪差点看不下去。
“既是这样,那便有劳靳将军的两位朋友了。”苻缄眼睛扫过季玄和收到示意走来的黎雪,淡淡的道,最后转向靳羲,“靳将军,朕,就不送你了。”
靳羲宛如还沉浸在之前的打击中,木然的颔首叩别:“谢陛下,草民告退。”
说完,便由黎雪搀扶着走出兴庆宫,倒是季玄走得健步如飞,头也不回。
随后,苻缄说有事要与众臣商议,慕容瑾借口身体不适主动请辞离去,意在回避,苻缄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