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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气氛异常紧张。
李氏抚着怀中的黑猫,扬起下巴,冷冷一暼董姨娘,道:“说吧,春樱哪去了?”
甄启修沉声道:“姨娘,你请求在爹的面前说,现在爹就在旁,有话就直说吧。”
董姨娘低着头,眼眶湿了,她用手帕拭着泪,咬唇道:“春樱她……她被抢了。”
李氏和甄启修惊愕的异口同声,“被抢了?”
“夏菱,你把昨晚的经过都实实在在的说一遍。”董姨娘泪眼看向旁边的丫鬟。
丫鬟夏菱趋步上前,跪在堂中,说道:“昨晚,春樱姐突然昏厥,呼吸微弱。董姨娘见状,便要急请安神堂的季大夫,又担心来回路程耽搁,就命奴婢们连夜把春樱姐送去安神堂。可谁知,马车驶到长平巷时,马车被拦停,涌上来一批蒙面人,把春樱抢走了。”
闻言,甄启修眉头紧锁。
董姨娘泪流不止,低声道:“妾已经派人寻了一夜,还是没有寻到。”
李氏冷问:“乱尸岗也寻过了?”
“这……”董姨娘缩了缩身子。
“你是把春樱送去安神堂,还是乱尸岗啊?”李氏的目光一厉。
“真的是安神堂,望夫人明察。”董姨娘声音哽咽了。
李氏寒声道:“去年仲夏,你不是说把那个奄奄一息的丫鬟送到她乡下的爹娘家养伤,结果呢,乱尸岗上多了一缕幽魂啊。”
夏菱赶紧叩首,“那全是奴婢的错,她刚出了府就死了,奴婢怕董姨娘伤心,一时愚蠢,就自作主张的把她扔在了乱尸岗,董姨娘并不知情。”
李氏眼角一挑,道:“把她拖下去,掌嘴!”
“夫人,妾求您,饶了她吧。”董姨娘说着就要下跪,被不露声色的顾嬷嬷伸手拉住了。
甄启修沉声道:“娘,春樱的下落为重。”
“罢了,丫鬟该有丫鬟的规矩,下次再没个规矩,随口接话,就自己去投井。”李氏用下巴示人,“是什么样的人抢的春樱?”
“多谢夫人饶命,”夏菱的背脊冷汗淋淋,“奴婢们都没看出来是什么人,追了几步就不见了。”
李氏唤道:“翟总管。”
屋外的翟宁应道:“在。”
“立刻多派人手出去找,一定要找到春樱,我要她安然无事的回来!”
“是,夫人。”
李氏冷暼了一眼董姨娘,警告道:“你还是把春樱的下落说出来,免得自讨苦吃。”
董姨娘郑重道:“妾毫无隐瞒,春樱自幼跟着妾,最为贴心懂事,她送医途中被抢,妾昨晚一直焦急难眠。”她望向自己的亲生儿子,“大少爷,春樱有心去服侍大少爷,这几日正想找个时机征求大少爷的意见,谁知出了这事,请大少爷相信。”
她殷切的望着儿子,希望能得到儿子的理解。
甄启修一脸凝重,沉声道:“上个月在榄苍寺,子襄误服药汤的事,是谁急于撇清关系,发誓说字字属实?”
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不相信自己!
董姨娘顿时如被雷击,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二少爷甄子襄自幼体弱多病,在榄苍寺小住半月时,病情加俱,追查下来,是误服了药汤。李氏三番使计,让她在甄启修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而不实。她百口难辨,有苦难言啊!
李氏一抹胜利的笑意闪过,冷声道:“若你说的属实,怎么还非要挑地方说?”
董姨娘的眼泪没再落,但她整个人都陷入悲痛之中,悲痛自己生的儿子却跟别人亲近。过了好一会,她才喏声道:“妾只想让老爷也知道此事,免得还需再问。”
“三更半夜,一群人抢一个丫鬟,听上去就是天方夜谭,你到底是在掩饰什么?”李氏冷笑了笑,转眼就和蔼的对甄启修说道:“你放心,娘一定会尽全力去找春樱。”
甄启修点点头,心中在担忧春樱。
“你先回房吧,若闷得慌,就去你舅舅家散散心。”李氏感同身受。
“是,”甄启修走出几步,回头对董姨娘说道:“你无需自责,这事不怪你,也怪不得别人,只怪我没有早些言明对春樱的心仪。”
一番安慰的话听进耳中,董姨娘却是百味杂陈。
李氏也不久留,看也没看甄达一眼,抱着肥硕的黑猫就抬首挺胸的走了出去。走出不远,一个丫鬟迎面而来,靠近后,轻声禀道:“夫人,春樱不见了。”
“嗯?”李氏脚下一顿。
丫鬟低声道:“昨夜在长平巷把春樱抢走后,安置在了近郊的同营客栈。天一放亮,不知道哪来的一波蒙面白衣人,把春樱抢走了。她伤势很重,中的毒还没有服解药,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李氏眸光森寒,随即一笑,道:“不用管她在哪,是死是活,只要她不在董贱人手上就行。”她笑意更浓,那对母子的隔阂又增深了。
瞧了一眼李氏骄傲的背影,再看董姨娘还没有从怆然中缓过神,始终默默无语的甄璀璨不免感慨,这暗度陈仓的博弈,真是刮骨抽髓。
在上座的甄达纹丝不动的坐着,自始自终紧抿双唇面无表情,似乎是对一切了然于胸,目光深远的眺望天际。
甄璀璨不露声色的站在原地,只当对刚才的事不入耳也没入心。
董姨娘拭去泪痕,收藏好了情绪,无奈的道:“老爷,妾真的无愧于心,春樱她一直是妾最喜爱的丫鬟……”
甄达不耐烦的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皇太后约你明日晌午进宫赏花。”
“是,”董姨娘柔声问:“妾再为太后做些糯米红枣糕?”
“可以加些红豆。”
“是。”董姨娘恭顺的退下,经过甄璀璨时,温和的道:“姑娘何时想去潭元寺,我陪你去。”
甄璀璨笑笑,点了点头。
待董姨娘走出了院后,甄达沉声道:“我找你来,是告诉你整个疗程的药都齐了,带着药回去吧。”
迎上甄达冷沉的目光,甄璀璨清清淡淡的笑了笑,礼貌的道:“多谢。”
“顾嬷嬷,把药拿给她。”甄达将事情安排下去后,便要阔步离开,那气势绝决而果断。
见他毫不在乎的打发,甄璀璨的心底还是泛起了一阵阵的寒意,客气的问:“药方呢?”
甄达驻步,从袖里掏出一张笺纸搁在案上。
甄璀璨拿起看了看,纸上的字迹刚劲有力,排版整齐,药方写得很清楚,用药禁忌写得很用心,都是些寻常药材,用量却很讲究。她不知药方的真假,故意道:“我记得她说没有‘紫苏子’这味药。”
“全是她亲手收筛、晒干,她会忘了?”甄达负手而立,神情严峻。
“那就是没有‘黄芪’?”甄璀璨又试一次。
甄达缓声道:“她有次去采挖黄芪,有条蛇盘在旁边,她怕蛇,不知如何是好的等了半天,她忘了?”
甄璀璨微微诧异,在他冷硬的外表下还记得与徐氏在一起时的细微之事。
她没有再试,很客气的问:“有没有足够用的盘缠和干粮?”
“顾嬷嬷,拿给她。”
她又客气的问:“有没有一匹好马?”
“顾嬷嬷,牵匹马。”
“多谢。”甄璀璨索要一些东西,是在表明自己决心离开此处,以免有人紧张她会留下而节外生枝。
甄达等了片刻,见她没再开口,便在沉默中步伐稳健的走了。从她身边经过时,如飓风刮过。
顾嬷嬷去取东西了,只剩甄璀璨一人在原地站着,就像是站在千年未融的冰窟窿里,她竟然有些难过,怎么会难过?随便那男人怎么冷漠无情,都跟她无关,可能……可能是替那对可怜的母女觉得难过。
半晌,她深吸了口气,又展开药方,一遍一遍的仔细看,把药方完完整整的熟记于心。
过了好一会,顾嬷嬷回来了,道:“姑娘要的东西都已备好。”
一匹神骏的黑马,华贵的马鞍,马背上扛着两个大包裹。
甄璀璨动手把马背上的大包裹解下来,打开检查了一番,一包是足够多的干粮,各式上好的点心;另一包是药材,每副要煎的药都包成小包。
“盘缠在马鞍里。”顾嬷嬷提醒道。
甄璀璨从马鞍里掏出一个钱袋,掂了掂,份量不轻,她一脸高兴的把钱袋放回原处,摸了摸马鞍,拍了拍马背,很满意的牵起了马缰绳,道:“我走啦,就不一一道别了。”
顾嬷嬷面带和蔼的微笑,道:“老奴送姑娘出府。”
甄璀璨并不推却,只愿能顺利的走出甄府。进府不容易,不知道出府容不容易。
走在出府的路上,能察觉到暗处有数只眼睛紧盯。甄璀璨不急不慢的走着,目不斜视的向前走。一旁的顾嬷嬷东张西望的,仿佛要印证什么似的。
经过一处假山时,不远处突然响起喧闹声。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