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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爷……”王桂花的娘见青山衣着不凡,搓着手语气显得有些谄媚。
“我不是老爷,只是个管事儿的。”青山抬起手,打住对方的奉承。
王桂花的娘一听,态度越发恭敬起来。只是个管事儿的,就能穿上云罗绸缎,那背后的老爷该有多了不得啊?就不晓得,陶悠是怎么攀上这样的贵人的。
“青山。”钟离煌突然唤了青山一声,青山赶紧走到窗子旁,低声问道:“小主子有何吩咐?”
王桂花的娘就见那管事儿的,异常恭敬的垂首站在窗子边,不断的微微点头。她心里好奇得紧,到底马车里面,坐着怎样的人物?适才听嗓音,年纪似乎不大啊。
“陶哥儿我们带走了,他屋里的物事留给你们,就当感谢你们收留他的谢礼。”青山照着小主子的吩咐,将事情交代完毕。
“欸,快别这么说,陶哥儿喊我们一声姥爷、姥姥,我们收留他是应当的。”王桂花的娘连忙摇手,其实心里惊喜的很。陶哥儿那一牛车的物事她也是知道的,如今竟全留给了王家,怎么不让她欢喜。
只是等到陶哥儿走了,她赶到柴房一看,屋里虽有些物事,却少了许多。等到王爹爹回来了,更是不满她的做法,不断责备她,怎么能就这样让人把陶哥儿带走了呢?
“他说将物事留给咱们,我怎么晓得,那兔崽子这样精,老早就将物事给挪走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搬的,竟没惊动咱们一分一毫。”王大娘骂骂咧咧的说道。
王氏夫妇两个进入柴房里,清点陶悠留下来的物事。比起之前看见的,少了不是一丁半点儿,王爹爹肉疼不已,“你这婆娘干的好事,也不先来瞧瞧,就任由他们带走陶哥儿。”
“瞧什么?!你是没见着那管事儿的模样,哪里是咱们惹得起的?”王大娘尖利的嗓音说道,她也有几分眼力劲儿,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我是陶哥儿的姥爷,他们要带走陶哥儿,不用等我回来吗?”王大爹越想越气,觉得自家婆娘真是不会办事儿,怎么都该把人绊住才是。
“哼,还姥爷呢,也不知是谁不许陶哥儿这样喊的,这会儿倒是又成了人姥爷了?”王大娘斜着眼睛,嘀嘀咕咕的念道。
王爹爹自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和王大娘吵了起来。王桂花在屋内听见了声音,也跟着跑了出来,拉着王爹爹的手不放,“三郎,咱们进屋去。”
王氏夫妇被王桂花这一搅和,只得住了嘴,赶紧先安抚发病的王桂花,其余的事留得之后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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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悠稀里胡涂的就离开了王家,等到他回过神来,钟离煌已经做好一切安排了。他坐在钟离煌身边,心下不免有些茫然失措。
“哥,现在咱们去哪?”他开口问道。
“先在村里暂且休息。”钟离煌靠在榻子上,有些疲惫的说道。陶悠注意到对方的虚弱,想起对方身子骨不好,有些急切的说道:“哥,你还好吗?”
“别担心。”钟离煌睁开眼睛,握住陶悠的手安慰道。可是陶悠怎么能不担心呢?钟离煌原本就有湿温,湿温的病程较长,如今又四处奔波,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他顺势将手搭在钟离煌的手腕上,细细把起脉来。钟离煌闭上眼假寐着,感觉到手上的温热,放松下来任由陶悠查探他的脉象。
陶悠仔细把脉,眉头却渐渐皱起,脸色也越来越凝重。钟离煌本就受湿温之苦,又以病久体弱则为虚,久虚不复则为损,虚损日久则成劳,已经隐隐有虚劳之症。得赶紧安顿下来,好生调养才行。
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青山掀起门帘,恭敬的说道:“小主子,到了。”钟离煌淡淡的应了声,转头对着陶悠温声说道:“到家了,下去看看?”
“嗯。”陶悠点点头,贴心的搀扶着钟离煌下车,守在外边儿的青山见了,眼神闪过一丝满意。
陶悠下车了才知道,原来他们来到了村口附近,钟离煌置办的院子,竟然就在那破屋不远处。想想也是,破屋里死了人,谁还愿意住在破屋子旁边?
其实这个院子也空了有一阵子了,屋主一家迁移到镇上,本就打算将院子卖掉。刚好钟离煌遣了厮儿来打探,听牙郎说这间院子要转手,请示了钟离煌之后,将院子买了下来。
钟离煌是王爷世子,要买间小村子里的院子,那是不在话下。况且他原本就盘算着,想将陶悠接过来一起生活;至于为何不将陶悠带回镇上,自有他的考量。
王桂花虽然没有善待陶悠,但怎么说都是陶悠的后娘;如今陶悠带着王桂花投靠姥爷、姥姥,钟离煌也不好一来就将陶悠与家人拆散,所以他才会想置办间院子。
若是陶悠不愿意离开王家,那么他便在村子里待下来,陪伴着对方。只是他没有想到,王家竟然这样对待陶悠;本想着将人直接带走,可他的身子不争气,没法子长途奔波。所幸先前已经置办了院子,便到院子修整几日,再将人带回梧桐镇也不迟。
陶悠小小的身子努力的扶着钟离煌,青山在一旁看得好笑,不过随即立刻伸出援手。他低声说道:“小主子得罪了。”然后一把抱起钟离煌,快步的走进厮儿们收拾好的屋子。
陶悠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待得青山将钟离煌安顿好之后,一回身便见到陶悠拖了张凳子,坐在床榻边和小主子说着话。
“陶哥儿,你的房间在隔壁,我带你过去吧。”青山担心陶悠打扰到小主子休息,因此委婉的说道。
“让悠儿留在这里吧。”钟离煌淡淡的开口,将陶悠留了下来。
“可是……”青山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钟离煌脸色一沉,“没听清楚吗?”青山一凛,恭敬说道:“小的知道了。”
“下去吧。”钟离煌摆摆手,青山便赶紧退了出去。
“悠儿,刚才那个是青山,以后有什么需要,跟他说就行了。”钟离煌转头向陶悠说道,陶悠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齐老的去向。
“……齐老呢?”在钟离煌面前,他老是憋不住话,习惯了有话直说,现在也不例外。
“回去了。”钟离煌不欲多谈,淡淡的带过。须臾,有些忐忑的问道:“悠儿,你不气吗?”
“气什么?”陶悠愣愣地反问,随后才反应过来,钟离煌问的是前些时候被拒之门外的事。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生气,只是有些无奈和感叹。
钟离煌是个什么身分,他早就一清二楚。当时他也是慌了,再加上求助无门,才会找上钟离煌;而钟离煌的拒不面见虽然让他很受伤,他却没有生对方的气。
在他敲响别院大门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的内心深处,已经猜到可能会被拒绝。所以当厮儿告诉他,钟离煌不在时,他并没有太意外。
之后几次被挡在门外,他心下便了然了。不管是钟离煌的本意也好,是齐老的自作主张也好,他都能体谅,毕竟他也曾是京城的衙内。
虽然对钟离煌来说,让手底下的厮儿帮忙找人,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他确实没必要淌那浑水;再说齐老顾虑的也有道理,这些厮儿都是王爷派来照看钟离煌的,若是为了找人离开钟离煌,再不幸点,也迷失在山林里,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他知道钟离煌有这个心就好了,知道钟离煌不是真的避不见面,就够了。……
钟离煌找到陶悠后,心里头紧绷的那条弦放松了,身子却也跟着垮了。从到院子的第一日起,便开始发热,陶悠守在他身边,不断的用湿帕子替他降温。
大夫都来了好几趟,钟离煌却不见好。主要是钟离煌昏迷,药根本喝不进去,药都喝不下去,还怎么治病。贴身侍候钟离煌的厮儿想尽办法,却也没办法让小主子张口喝药。
最后还是陶悠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药碗,仰头喝了一口含着,然后俯下身子贴着钟离煌的唇,小心的一点一点将药汁渡到对方嘴里。
旁边的厮儿惊呆了,回过神来就想拉开陶悠,伸出去的手却被青山拦住了。青山倒没想到,这小哥儿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也不枉费小主子疼宠他。
青山虽未亲眼所见,但是也听说了他不在的前几个月,小主子是如何将这个小哥儿捧在手心上。不只每日雷打不动的登门拜访,更是毫不吝啬的赏赐了许多物事。
原本他看这小哥儿面黄肌瘦,身材弱小,勉强能称得上好的,唯有那双大眼颇为灵动。因此他实在纳闷,到底对方是哪一点入了小主子的眼。
不过这几日小主子犯病,他衣不解带守在床榻前,倒是让青山佩服不已。小小年纪便这般懂事,看他照顾小主子的架势毫不生疏,想来平日便是做惯了的。
他却不知,这些是陶悠上辈子便熟悉的。
陶悠一碗药分了好几次喂,每次一小口,过了一会,终于将整碗药都喂完了。他轻吁了一口气,接过厮儿递过来的帕子,帮钟离煌将唇边残留的药汁擦净。
“陶哥儿,你照看一整夜了,去歇息吧。”青山轻声开口道。陶悠看看窗外的天色,打了个呵欠,点点头说道:“那这里便麻烦青山哥了。”
守了钟离煌一整夜,确实有些疲惫,陶悠回到房里,爬上床榻后,很快地便睡了过去。他这一睡便睡了好几个时辰,待得他起身时,竟然已近黄昏了。
他急忙套上衣衫,穿好鞋之后,嗒嗒嗒的就往钟离煌的房间跑。守在钟离煌门口的厮儿见他来了,赶紧开口提醒,“陶哥儿当心些,别摔了。”
“小哥哥醒了吗?”陶悠问道,厮儿点点头,“中午刚醒过,下午又睡下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小哥哥吗?”陶悠一听钟离煌在休息,放轻了音量问道。
“嗯,小主子先前还在念着你呢,跟我来吧。”厮儿小心的推开门,领着他进去。
陶悠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前,看着钟离煌的脸色比早上好多了,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伸出手用手背小心的探了探对方的额头,热度似乎降下去了。
又帮他掖了掖被角后,陶悠才转身离开房里。一出房门就有另一个厮儿过来,说饭菜已经备好了,请陶哥儿到正厅用饭。
陶哥儿睡了一天,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噜响,所以也不客气,便跟着带路的厮儿来到正厅。没想到进了正厅才发现,满桌子丰盛的菜肴,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可是桌边没有半个人,只有几个厮儿和丫鬟站在一旁,带路的厮儿领着他到正厅后,便也退到一旁。陶悠摸摸鼻子,这样的阵仗让他有些恍然,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
他走到桌边,小心的爬上凳子,然后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地等着。过了一会后,带路的厮儿疑惑的问道:“陶哥儿,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可以吃了吗?”陶悠故作天真的问道,充分扮演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哥儿。这时青山从外面走了进来,“你们都先下去吧。”厮儿和丫鬟恭敬的退下。
“陶哥儿,快吃吧。”青山温和的对陶悠笑了笑,陶悠这才捧起碗来,开始扒着饭。青山执起桌上的竹筷,间或替陶悠布些菜。
席间两人一言不发,待得陶悠吃饱之后,才跳下凳子,对青山笑了笑,“多谢青山哥,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嗯,去吧。”青山也和蔼的对他笑了笑。陶悠转身离开正厅,脸上的笑容却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