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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拿着曼珠交给他的钥匙,出来的一路上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
守阁的老人身上常年都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半隐在高墙之后的阴影里面,只能隐约看到他递书牌时露出的那一截枯瘦的手腕,上面都是斑点,看上去就像是濒死一样。
范无救没有心思再去多关注这些,他看着藏书阁外刺眼的天光眯起了眼睛,随后抬脚越过石阶而下。
身后厚重的大门再一次关闭,发出了一声沉长的声响,风中隐隐像是飘过了什么话语,又像是冥府路边花仙唱的歌。
“痴儿……”叹息过后,一切复又归于平静,范无救沿着藏书阁外兜兜转转的长廊向外走着,不经心的一撇,就看到一个白色的团子啪哒哒的迈着步子朝着这里跑了过来,看上去还有些慌忙。
他往左边让了一下,却没想白团子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前爪一软就撞在了自己的腿上,由于冲力太猛的缘故终于又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圆弧,啪唧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白占神君。”范无救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黑色的长靴上面沾了几根儿白毛,这才想起来,这个季节,似乎是换毛的时候。
白占神君在地上晕晕乎乎的已经变成了人形,侧卧着身子用手臂抱着头,等到不那么疼了,这才委委屈屈的站起来,冲着范无救道:“无赦神君。”
范无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又一个更小一点的白团子从白占神君的后面哒哒哒的跑了过来,由于小团子腿短毛长,显得很是肥胖,在看到了白占神君之后,它的眼睛明显变得亮了很多,黑黝黝的活像是一颗最美丽的日曜石一样。
这两位是在闹什么?
范无救挑眉,看着白占神君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默默往一边退了一步。
“咻咻!”白卿一个急刹停在了白占神君脚边,坐在地上冲着他一个劲儿的摇尾巴。
“无赦神君,帮个忙。”白占眼珠一转,飞快的揣起地上的小团子塞到了范无救怀中,随后道:“劳烦将阿卿带给长安,我、我都几日没能看到阿芷了。”
还没有等范无救说话,白占就又变成了狐狸,八条尾巴在后面摇的极其欢快,一会儿就没有了踪影,“记得千万不要带阿卿去修罗道,帝修还在塑身,这时候要是进去,阿芷非要把我的毛都给剃了不可……”
范无救面无表情的看着怀中正露着半截舌头欢快摇尾巴的白卿默然不语,心里却想到了一个传言——正法天的芷阿神女虽然喜欢毛多一些的东西,但是却是非常讨厌掉毛的。
刚才白占神君不过蹭了自己一下,他的腿上就已经有了许多银白色的毛发,这要是回到芷阿神女身边再滚上那么两圈……范无救摸摸下巴,上下颠了颠手里的团子,道:“长安一定喜欢你在身边。”
谢必安是非常喜欢养孩子的,就光是自己知道就有很多个了。
道南天的溪城,冥府两界山的山主溪山,青丘的白占……现在虽然只有自己,但是保不准以后又有谁长得好看,让谢必安养在身边呢。
范无救挑眉看向怀里大概是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就抱着自己拇指睡着的小狐狸——反正谢必安喜欢狐狸,手里的这只已经有主了,再喜欢也就只能偶尔喂点吃的,而不能衣食起居都照看着。
这么一来,威胁度就降低了许多许多。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过些日子还是要去搜罗一些又丑又萌,毛又多的东西给谢必安养着……最好是能开智,听得懂人话但是又不会和自己争的。
*
说起来也是凑巧,范无救揣着白卿回无常殿的时候,谢必安也后脚就回来了。
在看到白卿的时候谢必安显然是很开心,还没有顾得上脱下外袍,就已经走到了范无救身边了。
“阿卿的眼睛已经好了?”谢必安小心的摸了摸白卿的耳朵根,看着它睡的香喷喷的样子也着实是很欣慰。
范无救点头,“帝修还在修罗道内塑体,短时间内大概是出不来的。”
“这是一定的。”谢必安小心的接过白卿软瘫瘫的身子,随后把它放在了床上,“双眼乃是天目,阿卿和帝修都曾经将自己双眼剜掉过,这种痛苦,想来也觉得难过。”
范无救听着这一番话,突然将手伸了出去,不偏不倚的直接放在了谢必安背后缺了一块脊骨的地方。
那个地方还是当年为了让溪城孵化时他亲手抽出的一根骨头,佛骨不可再生,因此谢必安在忙碌的时候总会觉得背部酸疼的紧,可除了咬牙忍着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虽然他从未表露过分毫,可任是谁都能够想到的。
谢必安也是一顿,抚摸白卿后颈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转移了一个话题,“阿卿看样子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虽然眼睛换了过来,但是白占神君当日所立下的封印的钥匙是帝修,等他们两个都想起来,大概冥府也要办喜事了。”
范无救也没有追问,只是将手收了回去,站在谢必安面前给他解开了披风的暗扣,“孟婆娘娘早就已经在操办了。这些日子她经常会和芷阿神女在一起说话,奈何桥上的小仙已经忙的脚都不能沾地了。”
谢必安闻言也是一笑,“若是能够定下来,倒也是好的。冥府沉寂了这么久,确实是很久都没有过什么喜庆的事情了。”
“冥王还要多久才能从天上下来?”范无救挑起谢必安的一缕头发在指间捻了两下,趁着谢必安不注意的时候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嗅到了一抹独属于谢必安的檀香气息。
谢必安在佛前千万年,那一身供奉着佛祖的香气就像是浸入了骨髓,时不时的能闻到一点,可却让人更加的心痒。
他的心情说不上来就突然变好了,随后放下了谢必安的头发,道:“只要冥王登位,冥府就可以安定下来了吧?”
“按道理是这样没错。”谢必安叹了口气,一手指了指天上,“只是近日里还是有些不太平,东陵冥君还有一段日子才能够成年,即便真的成年,也不能立即就举行登基大典。”
范无救对于天上的事情也早就有所耳闻——新晋的天帝出乎意料的将巫族全族诛杀殆尽,巫颂鎏苏自己前往了诛仙台生死不知,巫族大长老巫伢在鸿蒙神殿上削肉割骨,用近万巫族性命想要保住鎏苏,只是不知道究竟成功了没有。
“现在天上那位接了帝印的假天帝都还没有被拉下来,东陵更加不可能出现在人前了。”谢必安说道:“他现在正在浮琼屿上面养着,夜合神君就是浮琼屿的主人,受了天帝所托,对他很是照拂。”
“只要等到天帝重新掌管三十三重天上,东陵就可以从浮琼屿回来了。”谢必安笑着弯了弯眼睛,“那个时候,我们也就可以不用这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