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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八
冠着天意的名号,诸葛簧结束了这场漫长的窥尘世。
言思绝和韩梦泽之间的关系用八个字足以形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从陌生人变成朋友,再发展成恋人。爱得要死不活,却因为一场病,导致爱意慢慢淡去,直到完全忘记,形同陌路。
他们的过往让诸葛簧唏嘘,更让诸葛簧愤愤。他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彻底被激发出来,如果是他跟言思绝一起长大,那么这个对外人常年冷面冷语的人,是否也会像对韩梦泽一样,只对自己笑,会生气、会害羞、会忍不住做特别多的亲昵小动作?
诸葛簧是个行动派,也是个做事不过脑子的。这古怪的想法冒出来后,他立即蹬掉鞋子,躺在床上,故意贴近言思绝,让他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还嫌不够,歪着头,与他靠在一块,这次心满意足地入睡。
翌日清晨,整个天悲谷上空都飘散着诸葛簧凄惨的哀嚎声。
顾云横被叫声吵醒,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道:“怎么了?”
“没事,杀猪呢吧。小云横,天还没透亮呢,再睡会。”跟着坐起来的跟屁虫一扭身,将顾云横按回床上。
“死断袖。”
随着跟屁虫话音落下,臭屁虫趁机喷了一句。语调一转,江越岭反问道:“你说什么?”
臭屁虫不惧他,又道:“两个死断……”
话还未说完,臭着脸的表情立马被三月春风般的笑容取代。江越岭朝顾云横微微笑道:“再睡会儿。”
大清早看了这么一场好戏,顾云横哪里睡得着。上次在幻阁臭屁虫就骂骂咧咧的说两个死断袖,以前,可没那个前缀的。
他莫名一甜,侧过身,笑眯眯地看着江越岭道:“两个死断袖,一个是臭屁虫,还有一个是谁?”
江越岭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道:“其实,这里面住了四个人。”
顾云横早早就期待对方表明心意,没成想,这位师叔祖比狐狸还要狡诈,惹得顾云横一下就炸毛,往后一退道:“你骗鬼啊。”
江越岭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拖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他毛绒绒的脑袋道:“谁叫你那么坏,明知故问。”
毫无预兆地表白,立马堵住顾云横的嘴,他靠在江越岭的胸口,耳边传来咚咚的心跳声,自己的心跳却乱了,仿佛化成一直小鹿,在里面乱跑乱撞。
他不说话,江越岭也不追问。眼下,顾云横乖乖的躺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就是最好的回答吗?
江越岭会心一笑,两人抵足而眠,谁也不打破此刻的宁静。
只是,偏偏有人要坏事。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砰砰砰地来拍门。
诸葛簧站在门口,中气十足道:“道友,快开门。”
顾云横无奈,推开江越岭,起身给他开门。
诸葛簧走进去,发现江越岭也在,里面的床铺乱糟糟的,显然刚起床。他见怪不怪道:“昨晚又双修了?”
以前听到这话,顾云横总忍不住用扇子打他,没想到一路下来,他和江越岭的关系,真就往道侣上发展了。他打开折扇,慢悠悠地扇了两下道:“要你管。”
诸葛簧哼了一声:“谁要管你。”
顾云横眉头一挑,道:“找我什么事?”
“差点把正事忘了。”诸葛簧一拍脑袋,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们道,“这个给你们。”
这瓶子顾云横和江越岭都见过,里面装着的乃是九转凝微丸。
顾云横不解道:“给我干什么?言谷主不用了吗?”
“他用好了。”诸葛簧道,“九转凝微丸可以凝结魂魄,你师叔祖说不定能用上。”
将分裂的魂魄凝结起来,说不定这要对江越岭真的有效,可一想到凝结过后,跟屁虫和臭屁虫就会消失,顾云横又不舍起来。
江越岭知道他的想法,收下诸葛簧的药道:“谢了。”
顾云横幽幽地望着他。
江越岭道:“你不想我吃,我不会吃的。先拿着,以防万一。”
也对,魂魄一直分裂总不是好事。顾云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点头,听他的。
诸葛簧又道:“韩管事彻底好了,方才我就是从他房里过来的。你知道他为何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吗?”
顾云横摇头道:“不知。”
“据他说,他外出办事,回来路上被一人揽下。那人似乎早有准备,上来便挑明他的身份,让他帮忙寻找一人的下落。”诸葛簧意味深长地顿了下,望着江越岭道,“你们猜,那人要找谁的下落?”
顾云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猜道:“我师叔祖?”
诸葛簧摇头,丢出一个更劲爆的答案:“曲无声。”
“什么?”顾云横诧异道,“他不是早死了吗?”
诸葛簧哼笑道:“你师叔祖也早死了。”
顾云横纳闷地望向江越岭:“这是怎么回事?曲无声不是你亲手杀死的吗?”
江越岭蹙起眉头:“是我杀死的,但没多久我就被封印了。”
顾云横道:“难道他没有真正死掉?”
“恐怕是的。”这件事江越岭早就开始担心,在幻阁中,他其实也经历过幻境,便是他与曲无声的最后一战。幻境中,曲无声死而复活,他也是在曲无声复活后,自然跳出幻境的,“找他下落的人定是任无颜,如果曲无声没有死掉,肯定是被封印才哪里,这件事恐怕要回紫竹山问问柳拂衣他们了。”
昔日曲无声执掌魔道,任无颜是他最信任的人,可以称之为左膀右臂。最后一场大战中,曲无声身死,但任无颜一直下落不明。
江越岭甚至怀疑,他在甘清村收到的那封信,就是出自任无颜之手。
顾云横从未从师尊口中听闻这件事,兹事体大,不容耽误。与江越岭商量过后,准备立即出发,回紫竹山去。
诸葛簧听到他们的决定道:“路上小心。”
顾云横惊诧不已,自打无魂尸事件后,诸葛簧一心要跟着他们学招魂术,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他竟然摆出一副送别的模样。
诸葛簧看出他的想法,笑道:“实不相瞒,我与言谷主……”他点到即止,挑挑眉,笑容暧昧。
顾云横直接露出惊悚表情:“你说什么?你和言谷主?”
诸葛簧哈哈大笑:“许你找道侣,就不许我找?啊!”
白色的事物飞过来,抽在诸葛簧肩膀上,打得他失声大叫:“轻点啊!”
顾云横抬眼,言思绝迎面走来,冷漠道:“再胡言乱语一次,抽得就不是这里了。”
诸葛簧受惊,立即捂住嘴。
言思绝不再看他,转身对顾云横和江越岭道:“他为了我天悲谷,已经成为天机城的叛徒,故而我收他为徒,并无其他关系。”
这个说法才算正常,顾云横颔首道:“言谷主多费心了,诸葛簧的嘴……”
言思绝冷笑道:“无妨。”
不远处诸葛簧打了个颤,顾云横看得忍俊不禁,与江越岭双双向言谷主告别后,直奔紫竹山去。
一路急行,快到山脚下,顾云横想起一事,放眼整个紫竹山派,辈分最高的便是江越岭。就连师尊和柳为轻也要恭敬地称他一声师叔。
如今他与江越岭的关系已经发生变化,若是叫旁人知道,师尊和柳为轻怎么称呼他?他又怎么称呼他们?
一想到那副画面,顾云横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越岭纳闷地看向他:“发生何事?”
顾云横摇摇头,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嘴,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正笑得开心,两道身影迎面从山上下来。看清来者,顾云横喜道:“师尊!师叔!”
柳拂衣应了一声,像是早就知道顾云横会把江越岭带回来似的,面上不显惊讶神色,转向江越岭,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师叔。”
柳为轻紧跟其后道:“师叔,您回来啦?”
江越岭笑了笑,三人极有默契,对封印与解封之事闭口不谈,道:“你二人神色匆匆,有何急事?”
柳为轻道:“无锋门老门主半年前生了一场重病瘫倒在床,新门主是他的大弟子赵晋。前些天冷映葭差人送了一份信来,信上说赵晋身体有恙,恐怕命不久矣。”
无锋门老门主名唤冷江,冷映葭是他唯一的女儿,曾与江越岭有婚约。后来,冷映葭与冷江三弟子吴盟互生情愫,亲自找上江越岭,希望能够解除婚约,让她与吴盟双宿双飞。
江越岭与她本就只是兄妹之情,婚约不过是两方长辈的期望,既然冷映葭另有心上人,婚约解除便解除,并无大碍。
只是,无锋门门主向来身体硬朗,好端端怎会瘫了?赵晋年纪轻轻,才做了半年门主,为何会命不久矣?这里面,怕是另有隐情吧。
柳为轻接下来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江越岭的猜想。
“冷映葭的信一方面是希望我和师兄能去看看冷老门主与赵晋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她怀疑无锋门里有内鬼在作怪。近日,无锋门正在锻炼一把绝世好剑,这把剑耗费无数心血,一旦锻造出来,绝对是当今修真界排行第一的宝剑。如果叫坏人抢去,后果不堪设想。”
太多巧合凑在一起,肯定有蹊跷。江越岭沉吟片刻,设起一道结界道:“曲无声的十恶剑断了。”
冷不防听到昔日魔君的名字,柳拂衣和柳为轻皆为一愣。少倾,柳为轻道:“曲无声已死。”
江越岭轻笑道:“他真的死了吗?”
柳为轻经他一问,竟无法回答。柳拂衣更为沉稳些,一听便知江越岭大约是发现了什么,并不欺瞒,款款道来:“曲无声的确死了,但他尸身不腐不朽,师祖与其他门派之首无论如何都无法毁坏他的尸体,最后只能秘密将他封印起来。”
江越岭蹙眉:“封印在何处?如何封印?”
柳拂衣道:“般若寺下面。为防止封印被人解开,各门派掌门依次设下结界,最里面的那道结界乃般若寺主持无虚大师耗费三天三夜精力,用无上佛法封住,寻常人根本无法解开,即便是无虚大师自己,也需要一定时间才可解开。”
“正常方法无法打开封印,倘若是邪门歪道呢?”江越岭长叹一口气,“怨气易生难消,威力非寻常法力可以抵抗。如若有人集齐许多死怨之气,用他们来冲破结界,可能吗?”
“这……”柳拂衣无法轻易回答,一个怨鬼可以用佛经来度化,十个怨鬼需要一些时辰才能度化,倘若向江越岭口中所说,成百上千,亦或更严重,有上万的死怨之气摆在面前,无虚大师的结界还能否抵抗得住这些死怨之气的侵蚀吗?
恐怕就连无虚大师自己也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江越岭目光凛冽道:“不论结果如何,不论曲无声是否会死而复生,都不能让他被解封。我与云横今日赶回来,便是想与你二人商量此事。”跟着,将有人逼问韩梦泽曲无声下落的事情全盘而出。
柳为轻惊道:“曲无声真的没死?”
江越岭点点头:“怕是如此。我与云横这就赶去般若寺。”
“此事不妥。”柳拂衣道,“曲无声被封印的事情只有各门各派的掌门知道,我与为轻也是在继承掌门之位后才知晓的。师叔虽然已经解封,但是在众人心里,百年前您已经仙去。事关重大,您贸然前去,无虚大师不一定会信任您。不如,由我和为轻先过去,就劳烦您与云横去无锋门走一遭。等我们从般若寺回来,再商量后面的事情。”
江越岭差点忘记自己“已死”的事,哑然失笑,最终也只能让两位师侄帮他走这一遭。
待柳拂衣和柳为轻里去,顾云横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你怀疑甘清村惨遭屠村的事与曲无声有关?”
江越岭颔首道:“十有*出自任无颜之手。任无颜此人善易容,是曲无声亲手□□出来的,与曲无声一样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公子无曾说过,有人给了他一个戒指,让他收集全村人的怨气,等到九九八十一天后便可复活全村人,但结果呢?公子无被杀,戒指连同带戒指的手指一同不翼而飞。”
过河拆桥的手段,倒符合魔道人的行事风格,顾云横冷笑道:“好一个任无颜,将公子无耍得团团转,就是要利用他帮自己收集怨气罢了。”
江越岭点点头,又丢出一个如惊雷一般的猜想:“恐怕无魂尸一事,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顾云横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怎么可能!”
江越岭失笑:“怎么不可能?教牧岁寒法术的人是谁?”
顾云横吞了吞口水,艰难道:“你的意思是,那个特别丑的男人是任无颜?”
江越岭点点头:“你忘了吗?任无颜最擅长的就是易容,故而将自己改名为无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