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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夜幕逐渐笼罩大地。
天空呈现出一片深邃的蓝色,宁静的时刻里,几只飞鸟悄然地划过天际。
它们展开翅膀,轻盈地飞翔着,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然而,姬萦没有闲心思去欣赏这样美好的景色。
同样的,一直守在府外等待抓获她的其他桓庄之族公子们也没有。
姬萦一声不响地默默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她要确认自己一定能够安全离开这里。
一个瘦弱娇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离开遮蔽自己的树丛,飞快的逃入了不远处的树林中。
“那边好像有点什么声音!”
“去看看!”
火把照亮了树林的阴暗,借着夜色拼命逃窜的姬萦很快就被一个眼尖的公子发现了。
“在那里!”
一支短箭准确无误的随着喊声刺进姬萦的身体,所幸并未伤及到要害。
短箭只是穿透了她脆弱的肩膀,一阵剧痛袭上心头,但姬萦并未停下逃跑的脚步。
鲜血从姬萦的肩头喷薄而出,钻心的疼痛却令她求生的意志更加顽强。
姬萦艰难的向前努力地逃跑,她一向都跑得很快,不然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摆脱了申氏家族的阻拦,一路不停地跑了回来。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尽力的鼓励着自己。
“别放弃,姬萦,你很会逃跑的,你一直想要自由,现在就是机会,你一定可以的。”
追来的群公子们不断地逼近姬萦所在的地方,危险迫在眉睫。
然而,此时的姬萦脚步却逐渐踉跄,呼吸也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突然,姬萦一脚踩空,掉落进了一个被掩盖住的陷阱的泥坑里面。
她竭力地压抑住本能的惊呼,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树林中。
几个公子匆匆赶了过来,却在夜色的掩盖下转悠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
“奇怪,刚才还看到她往这边跑了,怎么突然不见了?”
“胡说,给我好好地找找!”
“真的找不到啊!”
“刚才我明明射中她了,箭头上还有毒,难道这样都能让她跑了?给我往前追!”
听着来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已经浑身是血的姬萦,轻轻拨开刚才她匆忙拉过来遮蔽住自己身体的枯枝杂草,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接着便体力不支地昏迷了过去。
姬萦做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梦。
梦里的她,没有在得知游氏一族被灭门的时候才回家,而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回到了家中。
当姬萦跌跌撞撞的跑进门时,却正赶上游满在府内祭奠她去年亡故的两个伯伯。
她蓦然想起按照礼制的规定,父亲确实是要为了两个伯伯服丧一年的。
父亲教过她,兄弟亡故,要按照齐衰不杖期的等级来服丧,等到这两天服完丧,便是满一年了。
此时的游满,正跪坐在两个兄长的牌位前,眼中无声地流下苦涩的泪水。
他的身上是用粗麻布制成的衣服,头上和腰上缠着粗麻布织成的带子,戴着麻布作缨制成的丧冠,脚下踏着一双草鞋。
原本正值盛年的他,经过这场变故之后,在这一年里变得外表格外憔悴。
年幼的游越,以及尚是一岁婴孩的游元,也都被套上了祭奠亲人的服饰。
还在牙牙学语的游元完全无法理解长辈们都在做什么,只知道茫然地跟随着其他家人一起嚎啕大哭。
游越透过迷蒙的泪光,看到刚回到家的姬萦,急忙朝着姐姐奔过去,抱着姐姐的胳膊伤心的大哭。
“姐姐,你去哪儿了啊?
父亲这几天哭得好伤心,他说他后悔了,不该对你那样严厉,把你给气跑。
他的至亲之人越来越少了,再也经不起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姬萦看着游越,内心满是悲伤,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幼小的弟弟。
她清晰地记得,申生跟她说过,这场欲望和权力争夺所带来的血腥杀戮还没有结束。
以后,不知道还要发动多少战争才能彻底平息。
原本,她是不愿意相信这种话的。
但这两年间身边发生的一切,却让她不得不相信申生所说的可怕现实。
他们正处于一场残酷的阴谋中,这场阴谋即将席卷过整个桓庄之族。
她的两个伯伯只是最开始的不幸者,很快,更多的不幸将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但是,最可怕的事情是,他们明知道这一切,却早已经无力反抗。
游满看到女儿的归来,内心深处先是触动起一丝宽慰的安定,但随即又被满腔莫名的愤怒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姬萦面前扇了她一耳光。
姬萦没站稳倒在了地上,带着惊愕和哀伤的目光看着父亲。
游满恶狠狠地朝旁边的家丁怒吼道:“来人,给她用家法!”
听到这话后,几位府内的家丁互相对视一眼,显得有些迟疑不决。
但当他们看到游满一脸严肃的怒容时,心中不禁一凛,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去府内的刑房内取出了执行家法的皮鞭。
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朝着姬萦那稚嫩娇小的身躯狠狠打去。
每一次击打,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让人听了心如刀绞。
而姬萦则蜷缩着身子,尽量用手臂护住头部和要害部位。
但她的脸上却始终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色。
她拼命咬牙忍住冲到嘴边的痛苦哭喊,硬是憋着泪光,看向站在她面前的游满。
她知道,此刻的父亲一定处于极度的悲愤之中。
他很清楚真正在幕后操纵这场惨案的人是谁,只是,他没有办法与那个已经站在晋国至尊之位上的敌人抗衡。
即使他满心想要为两位兄长报仇,但他还是无能为力。
这种被迫抑制下去无法发作的怨恨,几乎要把游满逼疯了。
他必须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来发泄出满腔的怒火。
而这个突破口,无疑只能由天生任性且身为女儿身的姬萦来承担。
姬白圭原本在房中处理着琐碎的家务事宜,听到女奴们禀报姬萦已经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跑出来迎接失踪数日的女儿。
她没想到竟然看见自己的夫君正在狠狠地毒打着柔弱的姬萦,任由年幼的游越在旁边苦苦哀求也不肯停手。
心疼女儿的姬白圭立刻扑过去护住姬萦,转头满眼泪花的冲游满大喊道。
“你为什么要打萦儿!她失踪了这么多天,难道你就不担心她吗?”
游满目光中含着一丝难掩的心痛,看向伤痕累累的女儿。
良久之后,他终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语调冷冷地下令道。
“把萦儿关回寝房,没我的允许,不许她走出房门半步。”
姬白圭闻言,立刻温柔的扶起姬萦,摸了摸她的头发,含泪看着女儿轻声说道。
“别怪你的父亲,这两天是你两位伯伯们的忌日,他的心情肯定很不好。
你先乖乖的在房间里待几天,我会去帮你求情的。”
姬萦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在几个女奴的搀扶下走向房间。
在她的身后,游满看着女儿摇晃欲倒的背影,眼睛也不禁再次湿润了起来。
他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
但是,家族的危机让他的心情烦躁不已,而姬萦过于叛逆不羁的性情更让他觉得时刻惴惴不安。
他总是担心这个丫头行事如此胆大妄为,将来会给他带来巨大的灾祸。
想到这里,游满转过身来,严厉的对泪流满面的姬白圭和游越说道。
“这次,不管谁来求情,我都绝不会把萦儿再放出来。
这丫头任性了太久,是时候该好好管教管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