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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台上戾气萦绕,一众仙家无人敢轻易靠近此处。
一抹艳红独自在诛仙台上绽放,她环顾四周的寂寥,自嘲一笑,缓缓步入诛仙台的中央。
诛仙剑十分安生地直立在诛仙台上,却无时无刻不泛着血红的光亮,犹如恶魔的微笑,蛊惑人心。
忽然,女子腰间一面古铜色的镜子横飞而出,竖立在女子身前,金光一闪而过,旋即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镜中。女子露出一个姣好的笑容,轻轻启齿:“娘。”
镜中女子神情复杂,欲言又止,像是经过几番内心波动,终于说道:“丫丫,作为这上位仙家明知你这是涂炭生灵,谋害众仙的行为我应该极力阻止。但,”她叹了口气,抬头给予了女子一个慈爱的笑容,女子心中一暖,她继续道:“作为你的娘亲,我站在你这一边,若你要做这株连九族之事,即使是下到阴曹地府永世不得超生,我亦与你相伴,丫丫,你不会是孤身一人。”
“娘。”女子再唤出一声娘亲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镜中女子最后说了一句话,铜镜便失去法力支撑摔倒在地,四分五裂。
这铜镜的模样便是她与他最后的结局。女子抬头,望着一片晴空,暴戾之气汹涌而出,女子咬牙,“这是你欠我的。”
女子身上的暴戾之气与诛仙剑上的戾气相互照应,诛仙剑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开始欢呼雀跃,开始剧烈的颤动,等待着把它放出来重见天日的主人。
女子站在诛仙剑前,伸手握住诛仙剑的剑柄,一声轰鸣响彻整个仙界。
“不好!有人去触碰了诛仙剑!”
“是谁?”
“诛仙剑,诛仙剑,能诛灭众仙,覆天界。呵呵,真是一把好剑啊,就让我来撕裂这个仙界的虚伪吧!”
女子拔出诛仙剑一寸,就多一些冤魂一样的黑色灵魂从插着诛仙剑的洞穴飞出,他们带着贪婪,血腥,嫉妒,凶残,是一些只懂得杀戮的灵魂。但他们都似乎有意无意地躲开这个女子,甚至向她投向了敬畏的目光。
随着诛仙剑一点一点被拔出,周围的冤魂数量逐渐变成了如同一支军队一般庞大。当最后的剑尖被拔出后,原本插着诛仙剑的洞口涌出无尽的黑暗,渐渐地化为了旋风,诛仙台瞬间化为碎玉,不复存在。
诛仙剑上的暗红纹路此时正大放异彩,旋即沿着女子的手臂渐渐伸长,与女子融为一体。女子自己都没发现,自拔出诛仙剑之后,她的双眸已然变为血红,内心已被仇恨,嫉妒,凶狠占据。
所有违抗我者,杀无赦!
“各冤魂听令与我。”女子瞪大血红的双眸看着四处飘荡的冤魂,大吼道:“今日便是你们为自己复仇的时日了,想想是谁把你们困在这终不见天日的诛仙台!想想诛仙剑与你们这数万年来所蒙受的屈辱!这些,都是那些带着伪善脸皮的仙家给予的耻辱!今日我将带领你们去血洗仙山,报仇雪恨!”
冤魂齐声应道:“是!”此时此刻他们内心的兴奋与女子手中诛仙剑的一般,不见血色又怎能平复他们心中的不甘?
一红衣女子,一整齐划一的冤魂军队,此时此刻,正向着仙山迈步,一场浩劫,将要降临。
自打她从娘胎出来,便住在这仙气萦绕的九重天上。但娘亲曾告诉过她,她并不是九重天上的神仙,只是暂时寄住在这九重天上。
她是仙狐一族的圣女,娘亲给她取名为夜辉,寓意在黑暗中亦能为族人指引方向。
在这耀华殿上已寄住百年,忽的一天母亲把她带到了一座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宫殿,并告诉自己,未来九百年就寄住在此。她仍未能幻化作人形,只能抬起小小的狐狸脑袋往上一看,逸韵殿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映入眼帘。这宫殿比自己原来住的那里要大气上许多,连宫殿的名字都是用金漆题上的,光是殿门就比自己原先寄住的耀华殿要大得多。
她被安置在逸韵殿东侧的客房,虽是客房,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布局让她无可挑剔。她没有问为什么搬到这里居住,娘亲决定的事情她大多不会去问缘由,因为娘亲一直都是为了她好而决定要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这座宫殿中住着何人,只想着万事顺应天意。
暖风舞了一曲,卷起十里桃花,施施然来到逸韵殿,杨柳被轻轻挑起落在夜辉头上,正在熟睡的小狐狸被杨柳唤醒,睡眼惺忪地环视四周。春意黯然,花团锦簇,此时的静谧更像是把此地化为了一幅惹人爱不释手的春景美画。
忽然一声巨响撕破了寂静,毁坏了这一画卷,小狐狸夜辉被掀起的浪花浸透了皮毛,蹙起眉头看着湖中。
刚才只闻一声“哎哟”,从天而降了一位小仙童,四脚朝天,在空中挣扎几下便坠入湖中。清冽可见底的湖水随着他的坠入像沉睡的雄狮被惊扰美梦,瞬时展露它的獠牙,带着雷霆之怒咆哮着吞噬四周,然,小狐狸夜辉便是这雄狮的腹中之物。
夜辉提着四只狐狸爪,从容不迫地甩去毛皮所沾的水珠,踏着轻快地步伐来到湖边往湖中看去。只见一小仙童努力地往上游着,当他把头露出湖面,正落入了夜辉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的目中。小仙童不好意思地一笑,挠了挠头爬上了岸,他笑着想要去摸一下这毛发泛银的狐狸,却不料这狐狸待他伸出手后顺着他的手臂跃上他的肩膀,在他上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小仙童疼地哇哇直叫,猛地甩着手臂想把夜辉甩下去,奈何夜辉不见血不方休,硬是把小仙童手臂要出一个口子,鲜血汩汩而流。尝到嘴中的腥味夜辉才放开口,轻盈地跃到地上,缓步前进。
小仙童见鲜血染红半边衣袖,他愤愤不平地上前揪起夜辉,戟指怒目瞪着夜辉,问道:“我不是不小心摔下来才弄得你如此狼狈,但你也不能随便咬人啊!你是谁家养的宠物?我要找你主人理论去。”
夜辉被揪起来之后动弹不得,却死活不肯认错,哼了一声道:“我才不是什么宠物,我是十里斋的仙狐一族,住在这!你这小仙童竟随意闯入逸韵殿,还从树上摔下,必定是做了什么小偷小摸之事,毁我清净的贼人为何我不能教训他一番?”
小仙童本来只是赌气地一问想不到这狐狸真的会回答,吓得他赶紧把夜辉扔到地上。夜辉在空中转了个身,稳稳地落在地上瞟了他一眼扭头踱步。
小仙童跟在她后面,似乎对她很感兴趣,竟是忘记了手上的伤,一句又一句地跟她搭起话来:“我这几百年的光阴都未曾见过会说话的狐狸,你说你是十里斋的仙狐一族,那为何不化作人形?”
“你以为我不想这般吗?我是不能化,娘亲说我是十里斋中较为特殊的狐狸崽,没有万年修为不得修作人形。”
“万年修为啊......”小仙童想了想,问:“你现在多少岁?”
“难道你不知道年龄是女孩的秘密吗?”
“一百岁?两百岁?看你也没有我年长啊,你应该要听我的话才对啊,母后曾经说过妹妹要听哥哥的话。”
“谁是你妹妹,哪里凉快哪里去,别碍着我。”
......
自从那天之后,夜辉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个小仙童的身影,一开始夜辉总是对他爱理不理的,到后来这小仙童总是带些她未曾见过的美食出现,她也就开始搭理他了,久而久之二人竟是成了要好的玩伴。
“诶,话说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年龄不可以告诉我,名字总是可以的吧。”小仙童嘴中嚼着一块桂花糕,对着夜辉问道。
夜辉摆弄着爪子挑了一块较小的桂花糕嚼了几口,嗯了一声,口齿不清地回答:“夜辉,你呢?”
“夜辉,真像男孩子的名字,你娘亲是把你当做是男孩了吗?”
夜辉睥睨他一眼,“这是很有寓意的一个名字,你个小孩子就别管这么多了。你的名字呢?”
小仙童挠了挠头,“我没有名字的,我只是在这里游历的一个小仙童,大家都叫我小仙童。”
“还说我的名字,自己连名字都没有,算了,以后我就叫你小竹子吧,看你长的像根竹子那样,大概是营养不够,多吃点东西,来来来,这个莲子糕真好吃,来一块。”夜辉说罢便把乘着几块糕点的盘子往小仙童面前推。
小仙童又挠了挠头,“小竹子,嘿嘿,好名字,我喜欢。”他挑起盘中的莲子糕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吃饱喝足了,夜辉便不安生,说要到周围去逛逛顺便看看附近的宫殿,奈何不认路,四处乱转,也不怕走到不该去的地方。果然走了不久就被前方的一阵狗吠吓到,她“嗖”的一声躲到小竹子后面,声音带着颤抖:“喂,小竹子,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狗啊。”
“你怕狗吗?”小竹子笑了笑看了那群恶犬,那群恶犬转过头去趴下睡觉了。
“谁!谁怕狗了!不就是几条臭狗......”
“它们是守住这宫殿的天犬,只会听主人的命令,这里是太子殿哦。”
“这里就是那个无用太子的宫殿啊,那他现在还在里面吗?”
“在的,应该在里面读书。”
“读这么多书还这么无能,是我就找个地方钻进去了。”
“夜辉,那个是太子啊,你不能说这么无礼的话。”
“......不说就不说,走吧,我们去别处玩。”
两人快活地度过了两百年,这一天冰封十里,大雪纷飞,两人躲在后山的一个洞口里头点着火吃着小竹子带出来的食物。夜辉吃饱了整只狐狸身摊在小竹子的膝盖上,小竹子很认真地给她顺毛,不知什么时候起,夜辉就默认了小竹子是为她工作的仙童的身份。什么事情都由他来代劳,久而久之夜辉竟是胖了一大圈,为此小竹子曾取笑过夜辉,说她以后会胖的嫁不出去,最后当然是被夜辉一个甩尾盖在脸上。这之后小竹子很认真地说道:“若是无人娶你的话我娶你啊,虽然我是一介小仙童,但是我还是能让你过得不错的,就像现在这样。”夜辉尾巴边摇边开口:“我娘亲曾说我会嫁给天上的大人物,你一介小仙童,怕是没到我家门前提亲已经被赶出去了。”小仙童挠头,笑了笑:“也是。”旋即四周恢复死寂,夜辉没有看到小仙童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
突然小仙童站了起来,夜辉像团球一样从他膝盖滚了下去,摔到地上那一刻身上传来的疼痛使她猛地站了起来,身上的皮毛全都竖起,成一种气愤的状态。小竹子此时才发现自己把夜辉摔到地上了,连忙蹲下摸了摸夜辉,道:“抱歉,一时之间没有留意,”后站起来,身上有夜辉从来没有在小竹子身上感受过的气息压抑着她,“我先去处理一些小事,今天你就自己先玩着。”语毕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际,夜辉这才从那压抑中解脱出来。
“什么嘛,我下次定要问清楚你去干甚。”说完又吃起了火堆旁的食物,吃完便死死地昏睡过去。按她这种状态,大概醒了就会忘记这件事了吧。
两天过去了,这仙界的雪未曾休停一丝一毫,漫天的雪花到处飘零,如雪精灵在漫天飞舞。
这两天小竹子都未曾来寻夜辉,正当夜辉闲来无事想要寻小竹子玩乐时却发现她不知能从何找寻小竹子。
从来都是小竹子寻的她,她不知道小竹子住在何处做的何事,为何一个小仙童可以每日都出来游玩而不受责备,甚至连点心食物都能随意带出。或许他的身份不仅仅是一名小仙童这么简单。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她身后把她抓了起来,旋即听到有女孩子稚嫩的声音:“这是狐狸吗?雪白雪白的长得真好看,是谁家的宠物吗?我能否带回去饲养?”女孩把夜辉转过头来面向自己,夜辉双眼瞪直了。眼前这个女孩长着一双水灵动人的眸子,如樱般红唇一张一合似有诱人心弦的魅力。但夜辉怎能屈服于成为别人的玩物?她开始张牙舞爪想要挣脱女孩的手。
“呀!”女孩吃痛放开了夜辉,夜辉在女孩手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痕,鲜血在缓缓涌出。
“好你这狐狸一点不识趣,竟敢把未来的太子妃弄伤,教我叫人来把你收拾了!”女孩身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恶狠狠地说道,正要转身去叫人,被女孩叫住,“你这是作甚,跟一畜生较真,放过它罢。”说完脸上一红,轻轻地斥责丫鬟:“还有啊,不要随意跟别人说我是太子妃啦!我和他的事,还没有成真呢!”
丫鬟偷笑打趣道:“好好,姑娘脸皮子薄,小的再也不说了。”说完,丫鬟走到夜辉面前,指着夜辉,居高临下地道:“你这不识好歹的狐狸,今天伤了我家姑娘,本应该被抓起来,但姑娘好心,不与你计较,这也是太子妃应有的宽厚之心了。”
“翠儿!”
“好,我不说,走吧姑娘,回去找仙医瞅瞅。”
待二人走远,夜辉哼地转身,坐在树下生起闷气来。那两人是何方神圣,前一句太子妃后一句太子妃,我怎记得太子还是个小毛孩,且中日沉迷于玩乐来着?怎会如此早就娶妻呢?而且,还说要把自己抓起来,真是好生招摇!
“夜辉?”熟悉的声音飘入耳里,夜辉转头怒骂道:“你这坏竹子,这些天倒是去哪了,害我闲得慌闷得慌。”
来人不是别人,真是小竹子,他赔笑地拿起手中竹篮,里头应该是夜辉喜欢的食物,他坐在夜辉身旁,道:“我这不是偷懒时间长了,被叫回去了嘛,姑奶奶别生气,小的今儿个带了足够多的食物来伺候姑奶奶了。”
夜辉实在是被小竹子狗腿子的样子逗笑了,打算原谅他,两人又像前些日子一样,开心地玩耍。但又与以往不同,小竹子陪她的时间缩短了许多,只有黄昏时分才会出现,并且不到一个时辰就会离开。不过夜辉也没在意,反而这才像是个小仙童的样子。
九百年的光阴于仙人来说仅仅是过眼云烟,消纵即逝,夜辉要离开这里了,并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除了那个整天跟在身旁的小仙童小竹子。她整理了一下物件,从包袱中扒出了一只竹子做的杯子。她已经招呼了小竹子今儿无论怎么忙,一会一定要出现在第一次见面的湖前,她跟他见最后一面,跟他告别。
又是一年春天,那调皮的暖风又在舞蹈,丝丝叶声穿过耳际。
早早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小竹子却并没有出现,夜辉心里想着再等一会,再等一会......渐渐的,夕阳的余晖染红了一片绿地,夜辉的娘亲抱起她,摸了摸她的头,“走了夜辉,可能,你的小竹子不会出现了。”
“那个家伙怎么能不守承诺呢?他不知道我要离开了吗?”夜辉对于小竹子没有出现耿耿于怀,她总是告诉自己再等一会,直到天色已然变成墨色。她不甘地看了看手中的竹杯,终究是放弃了等待,“娘,我们走吧。”
刚转过身走了没几步,忽闻身后有人叫唤她:“夜......辉,夜辉!”她嚯地转头,只见一个浑身是伤痕的仙童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来人正是小竹子。见他身上还带着满满的伤痕,夜辉猛地跑了过去爬上了他的肩膀,“谁欺负你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小仙童摇了摇头,“是我早上去山里头采药弄的,就摔了一跤,没有什么大事,没能按时来,抱歉。”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你快点去找医师看看啊,你看你都要成血人了。”
小竹子眨着大眼睛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啦,这种事情我经常遇到,人贪玩便会惹来祸患,你找我来干什么?”
夜辉咻地从他肩膀上跃下看着他,叼起被放在一旁的竹杯子示意小竹子拿着,小竹子拿起来后夜辉便说:“我要走了小竹子,想来我们已经一齐作伴九百个年头了,你也越长越高大了,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
“走?”小竹子本来憨厚的笑容如同冰霜瞬间被凝固,“你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要回十里斋罢,又或许不是。”
“那我们还有机会相见吗?”
“或许有的,这便要看我们的缘分是否足够了,小竹子,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用功啊,争取有一日不用做别人的小仙童......你有出息了那天,我一定会亲自来向你祝福的。”她挥了挥爪子,转身跳到娘亲怀里,娘亲微微俯身像是向小竹子行礼,旋即带着夜辉离开。
望着二人愈走愈远的身影,小竹子脸上忽地挂了两行泪。
“我只想做你的小仙童而已啊,有没有出息,根本就没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