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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的味道,常常就像一盒色彩缤纷的糖果,你蒙着眼睛,不小心吃到一颗,有时候可以甜到你的心里,有时候却会酸到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
你知道吗,如果有一天,你有如此的运气,碰到这样的朋友——
他们肆无忌惮地戳你的软肋,吵着闹着揭你的老底,他们跟熟悉的朋友一起说你的笑话,奚落你,欺负你,从来、从来不曾担心你会介意。
他们认真地跟你说自己的想法,有分歧时,会酣畅淋漓地与你吵架,他们总是用力地戳穿你的弱点,让你清醒,让你哭泣,从来、从来不怕你会生气。
他们陪你笑,陪你哭,陪你挣扎,陪你奋斗。
他们与你相遇,与你分别,与你互相惦念。
他们从不问你为什么。
他们只会陪你,走下去。
风雨无阻地走下去。
直到有一天,你们再也闯不了,再也闹不动,再也折腾不起来的时候,她会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找你,然后说起你三十年、四十年前做过的糗事……
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真的有这样的运气。
请放心地哭泣。
=====
安德里亚也没有想过,听到自己决定后,她们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就点头同意了。
明明是永恒中立的吸血鬼贵族,是公国财政大臣的女儿,是自由自在的吟游诗人,是光明之神眷恋着的牧师……明明可以完全地置身事外、明明是沾染上了就脱不去的麻烦、明明上一刻,还在设想着怎样逃亡,才能最好的保全性命……
她们肯定都知道,如果留在这里,一旦被发现,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一瞬,却愿意为了我,面对未知的前路。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什么都支持。
一起走下去。
“你们为什么……”
女骑士很少哭,却终于,红了眼眶。
哽咽的声音,颤抖得一塌糊涂。
她这一辈子,没有疼爱她的母亲,没有照顾她的父亲,从小到大,都在不断地训练与受伤中成长,她很早很早就明白了责任是什么,很小很小就开始学会面对、承担、守护……
她伤痕累累地长大,长成了大家都喜欢的样子。
但是,直到这一刻,她都不明白,自己殒身不顾地付出,已然换得了什么。
为什么,值得她们这样的追随。
看她红着一双眼、又懵懂又感动的模样,一旁的希瑟,忍不住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沙哑的声音,像是一首漫过心头的浅歌:
“因为是你啊,呆子。”
=====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极为自然了。
先前已经被查出有问题的后勤部,有许多人也随着男爵一起消失了,理论上来讲,如果只是为了保持与男爵的联系,不一定需要通过混入军队来实现,也就是说——肯定还有别的线索。
简·艾利克斯,几乎是立刻自请去调查,然后风一般消失在了房间。
鉴于军队内部已经出现了黑暗势力,肯定需要彻查一番,而且西纽派人卧底在公国战将身边,这类事件,已然近乎挑衅——立刻整军备战,等待大公一声令下,立刻挥军北上,无疑是应有之义。
事关军队,墨菲·拉斐尔的姓氏与身份,注定让她成为最好的出面者。
两人匆匆离去后,伊莲看着虚弱的安德里亚,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准备往外走——她还记得,上一次,殿下厌恶地望着自己,说自己身上的光明气息,十里之外都能闻到。
可怜的小牧师,已然成为了惊弓之鸟。
“伊莲,你留下。”女骑士的话里,隐有几分不容置疑,“导师,麻烦您……去把阿曼达将军叫过来,好不好?”
她的呼吸有些不稳,句子一长,就像是要咳嗽一样。
“好。”吸血鬼点头应下,身子一晃,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
安德里亚与伊莲,坐在晨光熹微的房间里,一时,竟是无言。
壁炉中的柴火已快燃尽,剩下些许星火,埋在灰烬之中,残留的赤红颜色,明明灭灭。窗外的天空很美,飘散的云朵,被风拂落天边,抛洒着的冬天的阳光,有一种病态而脆弱的温暖。
像是错觉的暖意。
小牧师垂着头,死死盯着殿下裹着的大衣衣摆,不愿抬头看她,却听到瓷器交击时,清越的声响。
“陪我喝杯茶吧。”
“……好。”
安德里亚的手,已经有些不稳,倒茶时,棕红色的茶水,竟有些微溢出,壶嘴也时不时地叩在了茶杯边缘,发出失礼的响声。她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一切,面上很是温和,只是默然紧咬的牙关,显出几分不甘的吃力。
伊莲坐在她的手边,不知如何是好。
她微微探出身子,胸前的毛毯,便落在了膝头,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拿着银镊,替牧师夹着方糖。
一颗,两颗,三颗……
伊莲并不像简一样爱甜食,但却不怎么喜欢红茶浓郁醇厚的味道,每次几人一起喝,都要加很多很多的糖,直将一杯好端端的茶变作糖水,才肯罢休。
这些,安德里亚都记得。
疼痛让双手克制不住的颤抖,轻飘飘的一块方糖,在她的手中,甚至有些颤巍巍的感觉,她却顾不上自己掩饰已久的骄傲,又拿起茶匙为牧师搅拌。
那一个个并不顺利的圆弧,将杯中的红茶,晃出一圈圈波纹。
伊莲盯着她苍白的指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一瞬,心中满溢的悲伤、委屈、难过,像是大河决堤一般,再也无法掩饰。
她狠狠捂住嘴,哇地哭了出来。
安德里亚拍了拍她的脑袋,亲昵的姿态,一如从前。
她们都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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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年轻的女少将站在门边,敲了敲红木制成的房门。她依旧是工整而严谨的样子,连日来不眠不休的工作,只是让她的眼中,平添了几分倦色——她平整的裙角,她挺拔的身姿,她用发夹定住的留海,都还严谨整洁、一如往常。
都说,她是最像男爵的人,如果她姓戴维斯,那么下一任的城主,她当仁不让。
可惜,她注定只能是副手,是男爵身后的配角。
“别行礼了,过来坐。”安德里亚微笑着伸手,请她坐到对面,“你就算敬礼,我可是没办法还礼了。”
她依旧是温和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也仿佛不带半分苦涩。
阿曼达与希瑟先后进来,依言坐下。女将军端起了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却落在安德里亚的身上,几乎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显然早有疑惑。
昨日凌晨的战况,她虽然因为值守,没能从头看到尾,但也看到了小半,男爵的形容招数对她来说,固然是十分熟悉,但曾在地行龙军团训练过、曾经朝夕相处的安德里亚,对她来说,也并非陌生。
艾斯兰公国的海蓝之光,竟是一位异端吗?
她望着越发羸弱的殿下,状似无意般摸了摸自己的袖口中藏着的监测宝石——没有任何异常。
阿曼达几乎克制不住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已经风雨飘摇的拉钦,再禁不起任何地震级的摧残了。
“无论如何,请不要怀疑我对公国的忠诚。”女骑士的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海蓝色的眼底,是十二万分坦然,“为公国效忠的心情,我想我们都是一样的。”
“是。”这一点,阿曼达也从不曾怀疑。
“希瑟应该已经跟你说过,整件事到目前为止的发展了吧。”
“是,刚刚李嘉图小姐为我进行了比较详细地说明。”
作为里瑟·戴维斯多年以来的副手,阿曼达并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但事情已经发生,即将到来的危机,让她保持了极高的军人素养,没有做出任何猜疑。
“那么……”安德里亚顿了顿,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才更为恰当,又过了片刻,她忽然释然地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道:“其实,我不太相信,男爵是会叛国的那种人。”
他的父亲曾经死于西纽的阴谋,自己又曾历经多次战争,兵锋锐利,手段狠辣……如果要说,艾斯兰的存在所必须要感谢的名字,里瑟·布伦特·戴维斯,必然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人,不可能与西纽神国的卧底串通,也没理由祈求阴影之主的庇佑,至于千方百计地杀死自己的亲弟弟、连夜逃走不知所踪……
就更加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他不是叛国,又是为了什么呢?
“男爵一生,最大的目标,大概就是颠覆西纽、为父亲报仇吧?”
“是。”
这件事,在整个艾斯兰,都算不上什么秘密。
“那么,平常也会聊起么,有说过什么样的作战方案呢?”
“有很多……”阿曼达的眼中,露出几分回忆,“首长曾经不眠不休地做过几十种计划、前后派出过数百拨卧底与侦察兵、时刻都在训练、警戒、备战……但是因为公国现在还没到与西纽、明珈兰卡正式开战的时候,所以……始终没有得到出兵的命令。”
她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几分遗憾——整个地行龙军团,每一天,每一秒,都在为着这位首长的理想而准备着,然而,随着军队越来越成熟,越来越严谨,越来越强大,却越发地明白,这只队伍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真正深入敌国、击溃西纽的可能。
军队的出动,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辛苦训练十多年,耗费了整个青春,最后、最大的用处,也不过是在每年冬天,杀一杀海兽罢了。
所以,首长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苛刻,大家却都心甘情愿的忍耐。
因为首长,已经注定葬送自己的梦想。
“这么问可能有些奇怪,但是,我知道……咳咳……你对男爵的了解,其他人都无法比拟。”安德里亚捂着唇,眉尖却忍不住蹙起,露出些许痛楚。
希瑟想要制止她,命令她去休息,去睡觉,去养病,去做一个重病的人该做的事情……
却又明白,这样的克制、隐忍、坚定,才是她的身上,永远无法熄灭的光芒。
这是我爱上的人。
我的骄傲。
最终,她只是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女骑士冰冷的手指。
安德里亚安静地微笑。
“如果是你,阿曼达,如果你是男爵……你想攻破西纽,你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最快、最精准、伤害最大?”
“我大概会派兵从……”
阿曼达下意识地回答,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向来从容不迫的神情里,竟满是惊慌。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跳。
难道……
“男爵曾经随口说过一句话,我至今以为是玩笑,但是……”
“你们知道的,从前的西纽有东西两大河,自两百年前,第一代戴维斯男爵的圣阶一击,东河改道成为山谷,西纽境内东河附近的农田,就再也没有水源灌溉,由此爆发了农民起义,西纽无暇难顾……后来,起义平定之后,水源充沛的西河附近就成为了富人、地主、神官们聚居的地方,东河附近,则居住着大量的贫困人民……”
“拉钦城,是从湖底建造而成的,你们都知道吧?”
众人齐齐点头。
“那,你们知道,斯海尔德大坝,有多高么?”
“大约……三百米?”从小学习艾斯兰各项知识的安德里亚,第一个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你是说那些海兽……怎么可能!”
“对,没错。如果毁掉大坝,无数海兽顺着海水倒流,然后会涌入东河山谷,顺着东河河道,进入西纽神国。被海兽追逐的平民们,肯定会大规模往西河溃逃,引发再一次的起义。如果东纽伺机而动,由此不费一兵一卒地毁掉整个神国,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阿曼达的眼中,满是恐惧。
“拉钦,不,整个东北海岸……都会沦陷在海兽口中。”
这样的事情,他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