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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霖高亢的声音回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这时无论是前来围观的还是参加斗茶的茶友,纷纷将目光落在了第三号台桌的男子身上。
但见这名男子的桌案上,只有简单地几件煮茶器具,显得极为简单。男子负手而立面向众人,并未因为赢得第一而喜形于色。
“多谢诸位长辈赏识,陆凡在此谢过了!”三号斗茶之人正是陆凡,他先是向首席上二位大人行了一礼,随后向十位评审施礼道谢。
为首的吴老轻捻花白的胡须,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年轻人能有这份功力实属难得,冠绝第一而不沾沾自喜,这份沉稳也是深谙茶道之理。不错!不错!”
“吴老,杨大人,大会开始前本官曾说过,茶道之中不乏翘楚之辈,此子如此年轻就有如此火候,假以时日必定不可限量!”岳霖几步就走下了席位,来到吴老近前笑颜道。
吴老与杨万里二人纷纷点头称是,也对本届第一名是个年轻人很是吃惊。要知道在座参加斗茶的茶友们,历届最为年轻的也有三十岁。
因为这茶道讲究一种修养,年轻人心浮气躁又岂能静下心来?即便是当年连任八届的茶首叶梦庚,当年参加斗茶之时也已然二十有八!
而眼前这个名唤陆凡的年轻人,也不过是而冠之年却已然三项审评俱得满分,这不得不说是历年中的一个突破。
无论最后能否战胜上届茶首,眼前这名年轻人将来注定不会平凡。
叶明智见众人如此夸赞陆凡,就连岳三娘也是明眸艳艳的带有倾佩之色,心中难免有些不服,随即不以为然的哼声道:“这些年代每一届都有出类拔萃者,但多是止步于茶首之位,也不过如此尔……”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这话明显是倨傲嚣张的表现,自然让人有些吃味。叶梦新听到自己儿子如此没个度量,于是愠怒低声斥责道:“休得胡言!”
父亲的呵斥叶让明智一副戚戚然,歪了歪嘴便再一次沉默了下去,只是看向陆凡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
陆凡却是嘴角微微一动,略带笑意向叶梦新拱手道:“令公子所言并无不妥,不过今日小可既然参与这斗茶大会,自然不仅仅为了这第一名,乃是冲着这茶首之位而来!”
“哦?年轻人信心十足是好事,可也休要狂妄自大!这茶首之位虽是老夫兄长所得,但老夫若论茶技也并不逊色!”
“当然!素闻叶家两大茶师,叶掌柜的茶技自然不会逊色于当年叶公!”陆凡毫不掩饰的承认叶梦新的茶技,但随后却话锋一变:“但那又如何,江山代有才人出!请吧!”
“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今日老夫就好好教训你这个狂妄的后生!”叶梦新愠怒的一甩衣袖,率先向醉翁亭中走去。
陆凡随后也不含糊,吩咐仆人挑着茶担向亭中而去。众人知道真正的较量终于开始了,因此纷纷向醉翁亭靠拢。
亭中一分为二,左侧早已摆好了煮茶的应有工具,而右边除了一张桌台便空无一物。来到亭中,陆凡与随行仆人将工具分布妥当之后,便示意两位大人可以开始了。
吴老先是询问双方是否布置妥当之后,见双方纷纷点头没有异议,随后才宣布道:“以一炷香为限,双方各施所长互不干预!”
一声锣响,终极斗茶终于开始了。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亭中双方的煮茶工序,其中不乏窃窃私语着,讨论着煮茶方式的其中奥妙。
这时叶梦新从檀木盒中取出一小饼,造压紧实,缜密有如苍玉,微有清香绕于鼻端,只打眼一望,便知是来安府平素所用之茶所万万比不得的。
在旁观瞧的吴老指着那块团饼,给两位大人解释道:“二位大人请看,那就是龙韵茶庄所制的龙团胜雪!”
“哦?这‘龙团胜雪’为何与我所见的不同?”
杨万里身为榷茶司官员,管制的就是茶司税收,对于这各种茶叶的品种自然懂得很多。龙团胜雪他更是熟悉,归于白茶一类略显泛白。
但是他所见到的却是白中带青,青中略显透明,这是他之前所没有见过的。
岳霖也是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疑惑道:“本官家中亦有这少量茶饼,但也正如杨大人所说,叶掌柜所执茶饼与本官平日所见的有所不同!”
对于两位大人的疑惑,吴老却是了然于胸的神秘笑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叶掌柜手中所持的茶团是‘龙团胜雪’中的极品,乃是由‘银丝水芽’精制而成的!自然要与我等平日所见的茶叶不同!”
吴老的这番解释,让两位颇懂茶艺的两人顿时恍然大悟。茶叶分为“紫芽、中芽、小芽”三等品阶。
紫芽,即茶叶是紫色的,制作御茶紫芽则是舍弃不用;中芽,即一叶一芽,亦称为一旗一枪,曾诗赞曰“一枪已笑将成叶,百草皆羞未敢花”。
由此可见犹如雀舌的小芽已经是茶中上品,而小芽之中状若针毫的才能被称为水芽!若是以此将由‘银丝水芽’制成的茶叶称之为极品,恐怕也毫不为过。
其余几位观赏的评审,也是纷纷将目光投向叶梦新这里,但见茶叶远望去似凝霜积雪,于那霜雪之间,又隐见翠色浮荡,好不喜人。
最后众人不禁微微点头叹道:“单凭这极品茶团,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此茶非人力所致,可遇而不可偏求。出芽英少,蒸培尤难,稍有适当,则沦为凡品,须极尽精微方可造得,实非金银可买矣……”
几人闻言不复语,亦是连连颔首。
将裸茶以净纸密裹置臼中捣碎,继而入茶磨熟碾,等到研磨成粉状,取一锡壶,舀瓮中水沥入水注之中,随后放于小炉之上煮水候汤。
叶明智生在茶商之家,自然懂得制茶之道,因此在父亲身边帮衬倒也得心应手。
“敢问这所用之水取之何处?”其中不乏有人问道。
叶梦新十分娴熟的操作着煮茶的每一道工序,在等候木炭温热闲暇之际,轻笑道:“凡斗茶之道,一在茶,二在水,好茶妙水缺一不得。
此锡壶之水,乃取自寿州八公山下今日的珍珠泉水!”
此言一出让众人不禁啧然,寿州八公山下珍珠泉乃煮茶上佳之选,江淮之地只此一眼甘泉。
其水轻浮异常,然出水极慢,宛若滴珠,故得以珍珠之名。八公山据此着实不近,看来为取得这泉水倒也难为了叶梦新。
“啧啧!古语有云:选水当以山上之水为最佳,而甘泉之水与竹沥之水是为极品。如今茶与水皆为极品,加上妙手茶师调制,又岂能煮不出上等香茗?”
“看来此次斗茶已然没有悬念可言……”
“……”
听着众人的赞美之声,叶梦新父子二人可谓是自鸣得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的陆凡,嘴角露出明显的嘲讽之意。
叶梦新放下手中的茶具,冲着陆凡讥讽道:“年轻人,斗茶之道,不仅仅是有超然的信心,还要有充分的准备与积累!”
这时陆凡也已经将茶叶研磨成功,且放入小炉之上开始煮茶,他一边添加木炭一边平淡道:“叶掌柜所用之物皆为上品,即便是所用煮茶木炭也是橄榄核木……”
“哦?你倒是有点见识!”叶梦新没想到自己以橄榄核木为炭,竟然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语道破。
陆凡随即讪笑道:“但那又如何?我来参加斗茶大会前,有人曾告诉我,真正的斗茶就是面对自己,斗茶的对象也就是自己!叶掌柜如此将众人看做对手,却不知真正的对手就是自己。连一个自己都赢不了的人,你又谈何去赢他人?”
“一派胡言,我父亲乃是茶道高手,又岂是你这在此狂言妄断的?”叶明智早对陆凡的异军突起很是不爽,此刻竟出口教训自己的父亲,这让一旁的他如何能够忍受。
“哦?若非如此,又何必在乎这些茶道之外的虚无东西?若是这些添饰之物是所谓的茶道,那么世人皆是茶中翘楚,又何必在此玩弄什么争斗?”
“你!……多说无益,我们茶中见高低!”
“……”
虽是斗茶之中的一番口角,但是也让众人重新审视了这位年轻人。
尤其是深谙茶道的老茶骨吴老,对于方才陆凡的只言片语,似乎也觉得甚有道理。心中不免暗自揣摩,茶道,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茶道?
说话之间初汤已熟,双方先后自炉上取下汤罐。先是叶梦新以余火煎迫茶盏,待杯盏温热才放回桌上,随即注水为底倾入茶末,接着添水稍许加以调和。
而反观陆凡倒是简单许多,只见他从一旁的茶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把颜色紫黑的茶壶。随即将茶汤倾倒进去,以余火煎温。
调膏既毕,便是关键所在——点茶。注汤七次是为最佳,但看那茶宛如冷粥面,咬盏不松。青黑细纹衬着雪白茶乳,愈显茶色纯正可人。
叶梦新以茶勺分取大盏茶汤,使得茶末均匀个个恰好。而陆凡却未有这般诸多过程,只待茶壶温热之后,便向直接吴老等人宣告完成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