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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永学和她绕过摄制中的剧组,推着摩托车穿过田间小径。
路往正前方延伸出去,不远处就有个农场。一栋三层楼高的石头房子伫立其中,窗户紧闭着,瓦制的屋顶也有些年头了,长了很多苔藓。
石墙环绕着遍布积雪的院子,表面爬满了藤蔓,墙顶还落着两只乌鸦,呱呱得叫。
小孩子们平常就在这边接受中学前的教育。
他俩绕过农场,绕过一所谷仓,期间又看到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孩经过,顿时觉得事情更加古怪。这一幕非常不符合村落的习惯,好像这几年里从来就没有人出去过一样,——不止他表妹,也不止先前啃苹果的女孩,包括其它所有适龄的孩子都是。
“你出生的地方像是时间停在了几年前。”曲奕空说。
“但他们确实是十四五岁,年纪增长的也很正常。”
“更怪了。”
“你怎么看?”宁永学问她。
“比较普通的考虑方向就是地方习俗变了,或者就是北边的政策变了,终于把诺沃契尔卡斯克纳入管辖了。”曲奕空回答,“不寻常的考虑就各种各样了。我看过的恐怖片很多,所以我能给你的猜测都特别扭曲。”
“你还是别提恐怖片了,这地方总不会真来个嘴竖着长的狼人。”
“好吧,但小孩子都在往农场那边走。”曲奕空又思索着说,“现在是上课时间吗?”
“有什么问题吗?”
“你能看出哪个是你十四岁的表妹吗?”曲奕空问他。
“她半夜里把我当凳子坐了这么多年,就是她化成灰了我也能看得出来。”
“所以她没过来。”
“没过来就没过来吧,我们差不多就要到地方了。”宁永学往远方一指,“就是那边,在磨坊后面。”
“真远......”曲奕空说,“我知道你监护人离群索居,但这已经跟村口到村尾的距离差不多了吧。”
一条小溪从几栋建筑间穿过,流向一两里外的一座磨坊。树木顺着溪流的方向逐渐多了起来,在视野尽头,一片巍峨的巨木几乎拢成了高墙。
曲奕空说得没错,老安东就是住的特别远,完全是离群索居。
他不参与种地,或者说他不参与任何农耕行为,他也拒绝一切货币交易。他只管喝酒、猎鹿,肉拿来自己吃,其它一切猎鹿的副产品都和村落以物易物,换来他想要的酒和物资补给,也包括他住所里两个孩子的生活必需品。
概括来说,老安东根本就是拒绝现代文明。
......
“这屋子里没人住。”曲奕空说,她伸手从潮湿的腐木上划过,“应该有段时间了,至少也是一年多。”
小屋不怎么宽敞,要说宁永学对这里有什么记忆,就是满是汗味的皮衣和闷烧的火焰,以及夜里拿他当板凳的小女孩。
低矮的天花板下面挂着成捆的毛皮,虽然小屋有一年多没人住了,却也没有任何人光顾拿取过,角落里的麻袋和木桶也都原模原样。
毛皮不止是以前的鹿皮,也有兔子的皮,味道很刺鼻,旁边腐败的木柴也长出了毒性不明的蘑菇。鞣制的皮革似乎是表妹一年多以前做的,现在还挂在架子上,动也没动过。陷阱有些新捣鼓的款式,摆在箱子里看着杀伤力实在不小。
酒倒是很完好,从老安东死去那年就安放在酒桶里头,现在也没人碰过。
摆弄了老安东遗留的捕猎陷阱,而且自己还做了不少;动手鞣制了皮革,可能是做了衣服;用陷阱捕猎过兔子,甚至亲手处理过,——这是表妹没跟他在信里说但是宁永学觉得她做过的事情。
但这屋子确实至少一年多没人住了,绝对不是这几天有人把她拐走了,是在他们还有书信往来的时候,她便早就不在这里待着了。
“怎么办?”曲奕空问。
“先等等吧,”宁永学说,“把摩托车拴好,行李也摆好,然后我们四处调查一下。”
怪事越来越多,不过宁永学想先收拾一下心情再考虑更多事情。他在炉灶烧火,把包袱里动都没动的进口调味料拿出来,又把腌肉、蔬菜干和各种罐头拿出来,准备先炖一锅汤再说。
当时在海场,曲奕空自称要指导他正经的中都厨艺,结果每次她都拿严寒当借口蜷在帐篷里不想动弹。除了玩雪和坐在后座发呆,她就是在帐篷里蜷成一团。最后宁永学也不想干事了,他们一路上吃得都是罐头、罐头和罐头。
现在宁永学多加了几块腌肥肉,曲奕空就立刻站到他旁边,把他往左边推,好像他的调味方式是在侮辱她的人格一样。
“你再敢往汤里加奶油,我就杀了你。”她说。
过了不久,这个情绪难以捉摸的家伙终于调好了汤,然后又提刀切开面包,稍微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利刃。
“这刀手感不错。”曲奕空说着把纤长的手指抵在了刀上,好像是在抚摸情人的皮肤一样,“刀刃很利,很容易就能穿过骨头缝隙把肉削下来,重量适中,质感绝佳,比市里的廉价工业制品好得多,打磨和保养也非常到位。如果拿它出去,把这一村子的人都杀个三到四遍应该不在话......”
宁永学用力咳嗽一声。“你消停一点,曲少侠。”
“习惯性的评价。”她两手一摊,“别在意。”
“我该夸你可爱吗?”
“不可以。”
宁永学把汤锅端到桌子上,舀了两碗汤。还没等他开始享用,就见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是曲阳,不过只有曲阳,阮东可能去忽悠剧组里那个叫菲洛的女性了。曲阳俩看着屋里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汤,脸上挂出困惑之色。
在无人废屋干这事确实有点太诡异了。
“在无人的废弃小屋里炖汤喝,大小姐倒是很有闲情雅致。”曲阳说。
“来点汤?”宁永学问他。
“不了。”曲阳说,“我受不起。”
“真的?”
“真的。”
“好吧,我受的起。”宁永学举起汤勺,“还有其他人想喝肉汤吗?”
“我。”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就像沸水泼在热油上。曲奕空皱眉后退一步,把刀刃搭在指尖,好像是想往人的要害处扔过去。曲阳则侧身让出路来,似乎是有人给他带路,他才找到了这地方。宁永学握着滴下汤汁的勺子,和曲阳身后的人对视了片刻。
一个灰白长发乱成一堆的女人笑着从曲阳身后走出,左手腕空空荡荡,是个残废。
她穿着教堂给穷苦教徒发的修士服,或者就是个蹩脚的黑色长袍,脸上都是些泥灰,还缠着很多条遮掩伤疤的绷带,脖子上还有个老旧的镣铐。
“你是谁?”宁永学问她,“你和曲阳是一路人吗?”
“我以前是个神职人员。”她笑着露出有些尖锐的牙齿,顶着明显来自更北方的脸说着和老安东一样娴熟的中都话,“不过现在我是个穷苦的村民,考虑我躲了萨什政府的劳役,弄死了监工,我还是个手里沾血的逃难者。谁给我钱,我就给谁带路。”
“带路?带什么路?”宁永学明知故问。
“找人。”她指指曲阳,又指指老安东遗留的屋子。这人手指甲好久没剪,长得过分,里面积满了泥垢。
“我们刚来的时候,这屋子已经一年多没住过人了。”宁永学端着汤说。还没等他想好怎么编排其他人,这女人就把他手里的汤碗拿了过去,咕咚一口喝得一干二净,然后还在嘴边舔了舔。
“既然你端着不喝,你就无所谓其它人喝了。”她说,“我们都得吃点东西,是吧?”
“我在找这屋子的主人,”曲阳终于开口说,“这人自称能给我引路,我便过来了,但一年多没住过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女人将头偏向曲阳一侧,几乎和地板呈水平。“我已经把路带到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看到人。”曲阳说,“一座空屋毫无意义。”
“旧萨什贵族的脏活?”宁永学问他。
“我在帮人找他遗失的女儿。”曲阳解释说,不过宁永学觉得这话最多只有一半是真的。
“除非找不到老婆,否则一个遗失了十多年的女儿没有现实意义。”套着绷带的残废女人大摇大摆地往另一碗肉汤伸手,但宁永学抢先一步把碗拿了起来,放到曲奕空手里。
“脏活就是脏活,”她张着空空的右手和宁永学对视半晌,然后抬眼看向头顶的横梁,“当然了,我总是无所谓。说吧,曲阳,怎么才能把剩下的酬劳给我?”
“带我找条更近的路。”
缠绷带的女人又把头往曲阳那边歪了点,接着又继续朝外歪了点,看着就让人特别难受。
“到底什么才是更近的路?”她提问道,“如果这都要死抠着酬劳不放,那就算我把你带进森林深处的死地,你也会原谅我,是吧?你是不是经常跟别人结仇啊?”
趁着曲阳还在斟酌的时候,宁永学先开了口:“我们也想帮帮这个旧萨什贵族,而且我绝不拖欠报酬,你能告诉我这地方是怎么一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