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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事败

作者:一棵开花的树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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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吧,造反是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像人家李二陛下造反时,这厮就占尽了这三项。

    年轻时造隋朝的反,拉扯大旗,哄了老爹,再叫上一帮兄弟,打打杀杀,仁义智谋,隋唐多少英雄啊,引后人多少遐想。

    到后来老爹做了皇帝,对占名的长子和占势的次子犹豫不决,好吧,儿子帮你解决问题。直接又在玄武门造了老爹的反。

    这人一辈子能造反,敢造反,并且造反成功的毕竟少之又少,而李二陛下却把这三样都占全了。只可怜了隋炀帝和唐高祖,这隋唐交接的两代帝王,都被祸害在了李二的手里。所以说李二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造反成功了。

    但谁知道造反者,人恒反之。

    多少年后,风水轮流转,他的儿子也造反了。

    首先要说的并不是已经被不少人马发现并盯的死死的太子李承乾,而是李二的第五子齐王李佑。

    这个齐王李佑,是阴妃所出,自小就有些不学无术。这也没什么,在皇家贵族中,这样的子弟还是很多的。但是架不住这货比较倒霉。前有长孙皇后所出的太子李承乾与魏王李泰受尽宠爱,这也罢了,他们是嫡出的,没法比,可还有个不差两岁的吴王李恪,聪颖过人,连太子李承乾都要侧目。相较起他们来,他在李二陛下的眼中,文不成,武不就,简直是不学无术的废物一个。

    可偏偏他还是自认为自己是个天才!

    可是“天才”的父亲却忍受不了儿子这样愚蠢无知!他将从前教导吴王李恪的一个长史权万纪赐给了齐王,那长史也是个耿直的,居然想再教一个吴王出来,克尽厥职,将齐王李佑弄的苦不堪言,也生了反抗之心。贞观十九年,这两人闹腾得太厉害,消息传到了长安,圣人派了人来查,齐王一慌,居然派人将权万纪给射杀了。三月初,在一帮蠢货的怂恿下,居然还要造反了!

    这个白痴!

    李二陛下对朝政的控制权不是白瞎的,各地的消息也很快传进了宫。

    李二陛下大怒,竖子不孝,居然放肆至此!立即派了李世勣前往讨伐。三两下就把齐王给逮回了长安,赐死了。宫中阴妃也就此沉默。

    但是事情不止于此。

    齐王李佑谋反的事中,牵连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人名曰纥干承基。这个纥干承基是太子李承乾的卫士,却不知怎的被牵连到了齐王案中,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狱中,按罪当处死。他就那根导火索。

    四月初一,纥干承基上书告发太子谋反。

    此事一出,举朝皆惊。

    李二陛下初接到奏折是不信,这太子好好的,谋反做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像齐王那个蠢货一样,没两把刷子还敢谋反找死?

    李二陛下本要直接把这个“诬陷”太子的人给宰了。但有一个人却慌了,你道是谁,却是魏王李泰。

    这魏王李泰看太子的事情败露了,正乐得一颠一颠的,可怎么回事,阿爷居然不信?这怎么可以,多好的机会啊!他也是慌了神,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一时居然替纥干承基做起证来,来证明他的嫡亲兄长太子殿下是真的有谋反滴!

    急切过度的他没有注意到众臣们看他的诡异而惊讶的眼神。

    天上掉下个大霹雳砸在了李二陛下的头上,炸得他晕头转向,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的嫡长子,已经正式册封了太子,并且宠爱有加的大儿子要造反,还是另一个宠爱的儿子告发的。这让人情何以堪?这差不多是玄武门事件的贞观朝版吧?

    惊怒交加之下,李二陛下吐血了,吓住了所有的人。消息传到后宫立政殿,长孙皇后直接昏死过去,病势加重。

    但身为帝国的最高领导人,该办的事一定要办,该查的人也不能放过。

    皇帝的人立即封锁了东宫,开始查证。一件件的事情开始摆上来,造反确有其事。参与的人还不少,汉王李元昌、侯君集、李安俨、杜荷(杜如晦之子)、赵节(长广公主之子)。很好,一个个都是皇亲国戚。

    李二陛下几乎想哭了,对这些人,他不说宠爱有加,但也不曾亏待吧?

    汉王李元昌,唐高祖李渊第七子,善行书,又善画马,笔迹妙绝,偏偏心胸狭隘,做错了事,他不过手书斥责一番,竟埋怨至此吗?

    陈国公兼兵部尚书侯君集,已是位高权重了,日后承乾登基,他便是国丈,还待如何,莫不是要挟天子以令天下?

    杜荷,莱国公杜如晦之子,皇十六女城阳公主之驸马,为驸马都尉,官至尚乘奉御,封襄阳郡公。正是他定下谋反之计,欲要诡称太子暴病,引圣人前来探视,以兹成事。齐心可诛!

    赵节,长广公主之子,无才无德,圣人待之也不薄,为何也要谋反?

    瞧这一串子,儿子、兄弟、亲家、女婿、外甥,看得人几乎要吐血。

    太极殿上,圣人亲审,问承乾:“为何谋反?”

    承乾对曰:“无他,全为自保也。”

    圣人不解,承乾一指四弟李泰道:“阿爷自贞观十年分封诸王叔兄弟,诸人皆已付藩地,唯有魏王与晋王留京。晋王年幼,父母不忍远离倒也罢了,可为何独留魏王于京?如今年岁渐长,魏王也已成年,有妻有子,早可独当一面,为何仍不叫其就藩?若无他意,何至于此?”

    圣人无言以对。从不知自己一番为父的私心,不过是想心爱的儿子常伴身边,却不想引起另一个儿子的猜测,从而闯下大祸,再无翻身的可能。

    众臣听得此话,皆是默默,待圣人问及,唯魏征直言以答:“圣人待魏王确殊宠过议。”圣人听了,忽如老了十岁。

    实在想不到,对太子与魏王的宠爱会引起如此大的纷争。若说起来,这十分过失里,承乾占了七分,另三分却是圣人自己的。

    原本愤怒的心,被冷却之后,一半成了歉疚与自责,想到在立政殿躺着的长孙氏,更是心痛。养不教,父之过,小时候的承乾多么友爱仁孝,哪知到如今却是这般样子,叫人情何以堪?而对承乾的处罚也难以决策。

    犹豫许久,终究狠不下心赐死,只将李承乾废为庶人,流放黔州。其余参与此事的人等,皆赐死。及此,圣人也流下了一把辛酸泪。

    立政殿内,多日以来,晋王李治与长乐公主、豫章公主等人皆轮流服侍在长孙皇后床边。

    这一二年间,长孙皇后的身体便不好,前一段时间好些,不过是由于太子“浪子回头”罢了。到如今却知道承乾不过是假作戏,装与他们看的,而且还意图谋反,这件事还是另一个儿子青雀亲自告发的。这样的打击让长孙皇后孱弱的身子再也受不住,便倒了下来。

    多日不分昼夜的服侍,让长乐公主明丽的容颜也变得憔悴不已,听得前朝传来的消息,暗松了口气,道:“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谋反是死罪,虽然李承乾只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谋反未遂,但是证据确凿,抵赖不掉的。

    长乐公主又问宫人:“城阳如何了?”

    宫人道:“公主伤心不已,这两日几无开口之时,进食也甚少。”

    想到这个别扭的妹妹,长乐公主叹一声。城阳公主从小的性子不大讨喜,待出嫁后,日子也过得不咸不淡,谁想那妹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头一回出头,便把自己的脑袋给玩掉了。若是别的事还能求阿爷饶他一命,别让城阳小小年纪就当寡妇,可这是谋反大罪,不被牵连就不错了,谁敢去说情?

    正想着,却听宫人道:“城阳公主殿下来了。”

    长乐公主一愣,果然是妹妹城阳已进了门,不由上前去道:“你怎么来了?”

    城阳公主闷了两日,想死的心都有了,倒不是她和丈夫的感情多么深厚,而是感觉太丢脸又太害怕。谁家的驸马都没事,就她的驸马“出彩”了,能不气吗?及至后来,想到的是事情的严重性,皇室的娇娇女,从未吃过什么苦,见长兄太子也下马,难免慌张,生怕被波及,在房中躲了几日,待觉父亲并无对她有怪罪之意,方才出来。

    待出门后,听闻长孙皇后重病,不由又羞又愧,又急忙赶来。

    城阳公主愧道:“阿娘病重,我却才来,实在不孝。”

    长乐公主见她几日间人瘦了一圈儿,脸上也黄黄的,心中不由可怜——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道:“你莫多想,总有阿爷为你做主,阿娘的病势不好,这两日也担心你哩,你好生陪她说话。”

    城阳公主答应了,随了长乐公主进去,却见长孙皇后已然醒了,脸上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几乎要浸没在石青色的枕袱上。城阳公主一见,那眼泪刷就下来了,口中只喊了一声“阿娘”便扑在床前痛哭起来。

    长孙皇后似才回过神来,抚上女儿的头发,含笑道:“怎么哭了?都这般大了,还和孩子一般。”

    城阳公主听了,越发嚎啕大哭起来,长乐公主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在一旁干着急。

    长孙皇后拍着女儿的背,看着眼前痛哭的女儿,也不由流下泪来,她七个儿女,此番事件一出,便折进去三个。城阳是个公主,日后只能是寡妇再嫁,好在如今风气开放,她又是公主之尊,倒也不怕。承乾是不中用了,她的长子啊,怎么就长成了这幅模样?还有青雀,竟没有丝毫手足之情么?

    尔后承乾一旦被废,太子之位虚悬,青雀已是无望,若是让后宫所出之子上位,她的子女们该如何自处?

    长孙皇后拥着女儿,想到那些成为她的债的子女们,心痛如绞,泪如泉涌。

    痛哭了一场,倒散去不少郁闷。即便城阳公主有多少心结,看母亲病得这样,也没什么心思了。与姐姐一起帮母亲洗脸梳妆,刚收拾好,却见晋王妃王氏牵了两个妹妹的手进来了。

    才进了门见了她,那王氏却毫无惊异之状,却只作关心之态:“公主可大好了?我听闻公主病了,本要去探望,只是不好打扰公主养病,便罢了。还请公主恕罪。”态度自然,毫不扭捏,仿佛她真的只是一时小恙而已。倒让正要想着怎么面对他人眼光的城阳公主安定了不少。

    当下便回道:“劳烦你想着,一点小毛病,已是好了。”

    王润淡淡一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长乐公主看她们这样,心里也略放心了些,至少妹妹不会钻牛角尖了。看向另外两个妹妹,道:“你们又去哪里才回来?”

    “我们给阿娘煎药去了!”两个小公主如今岁数也渐大了,自然懂事不少。只是煎药这样的活计,却也不是好办的。看方才是九娘牵了两人进来,便明白了几分,遂笑道:“真是长大了,还知道煎药了。”

    两人俱都笑了,宫人小心地将药倒出,又滤了渣子,方奉与长孙皇后。城阳公主心中歉疚,便上来亲自伺候长孙皇后用药。

    待吃完了药,兕子笑眯眯地道:“阿娘吃了我们亲手煎的药,病马上就好了。”

    长孙皇后笑:“是啊,马上就好了。”

    正言笑晏晏间,却见一宫人进来,战战兢兢禀道:“禀殿下,魏王妃求见殿下。”

    室内的气氛顿时一僵,长孙皇后轻咳了两声,道:“我这里已有人陪着了,不用她来孝顺,让她回去吧!”

    这还是头一回长孙皇后这么严厉的回绝求见的人,而且还是她素日宠爱的儿媳,不由让人侧目。那宫人被吓了一跳,忙出去回话。

    不想,那阎氏竟是不肯走,居然在殿外闹起来,喧哗地室内都听见了。长孙皇后的脸色更不好了。长乐公主挑挑眉,看看殿外,忽起身对长孙皇后道:“阿娘,我和四娘好些时日没见面了,有些话要说哩,正好她要走,我且去送送。”

    长孙皇后道:“你去吧!”

    却不多久,便见长乐公主回来,淡淡道:“四娘说不打扰阿娘歇息了,就先告辞了,日后再来问安,让阿娘好生养着呢!”

    长孙皇后淡“嗯”了一声,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