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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苏家人踏上了回京的路程。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前行,湘玉和冯氏、嘉哥儿、湘琪坐在一辆马车,湘莲跟着韩姨娘坐,路上需不少时日,湘莲和韩姨娘重宇一起,也能说说体己话。
几个教养嬷嬷年纪大了,冯氏特地找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让三个嬷嬷和赵妈妈坐,铺上了鸭羽的软垫,能稍稍缓解下路上的颠簸。
冯氏虽不喜万姨娘和湘雪,可回京也得带着她们,万姨娘看着安分,出来时脸上清瘦,颧骨高挺,看着憔悴不少,艳丽的姿容不复,种种过往浮上心头,若说不恨那不可能。
万姨娘和芳姨娘、杏姨娘坐一起,湘雪跟着湘莲韩姨娘坐,母女两人分开,免得她们咬耳朵出馊招。
一路上走走停停,路不好走,颠簸不止,湘玉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怀念现代的高铁飞机,古代出行真是难。
嘉哥儿年纪虽小,可两岁多也算是养住了的年纪,一路奔波也无妨,嘉哥儿打出生就没出过后宅,看着什么都新奇,总想撩开布帘子往外瞧,外边尘土飞扬,冯氏不敢老让他掀,把嘉哥儿往中间一放,佯怒道:“再不听话可就打手板了。”
嘉哥儿看太太杏目微瞪,他往湘玉身上靠了靠:“七姐姐护我。”
湘玉摸了摸嘉哥儿的粉脸:“嘉哥儿听话,不然我也打你。”嘉哥儿委屈的歪歪头,看向湘琪:“八姐姐……”
湘琪老成的点点头:“我也打。”
嘉哥儿嘟囔一句:“全部都是坏人!”
湘玉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拿出九连环,递给嘉哥儿:“你玩这个。”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吸引,遂不再执着看风景。
路上的食宿不算好,看每日的路程,在镇子上的客栈休息一夜,他们人多,基本占了多半个客栈,就算是天字号的客房,比苏府的下人房好不到哪去,出门在外只能将就。
一行人走到河南地界,县里发了瘟疫,他们进城时没发现,等休息了一两日,准备出城时,守门的士兵拦住人:“所有人不许出城,只许进不许出,这是上面规定的!”
城门口守了一堆人,把守的士兵开始只有十多人,没过多久,便调来了一个总旗的人数,大概50多人,全部站在城门口。
苏鸿良去了南阳府的府衙,找到了知府大人,说明来意,同朝为官,虽互相不熟悉也给几分薄面,寒暄后落座,南阳知府说上面规定不许放人,他也无能为力,若是不嫌弃,可以住在府衙,衣食可保证安全。
如今南阳府人人自危,一时间又出不得城,客栈鱼龙混杂,谁知道哪个人染上了瘟疫?太过于危险,哪怕苏鸿良不愿欠下这份人情,此种情形下,只能拖家带口住进府衙里。
冯氏怕的要命,她倒不是为自己,家里的几个孩子年纪都不大,若是染上瘟疫可如何是好。好在府衙里还算安全。
府衙的后院是一片宅子,苏府一家人被安顿在东北角上,南阳知府夫人过来作陪,还没进门,就听见她在外面吩咐:“你们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可得伺候好了,不然小心板子伺候。”
掀帘子进来,笑靥满面的握住了冯氏的手:“姐姐勿要客气,我家老爷都把情况说了,把这里的当成自己家就行。”
湘玉坐在椅子上,望了一眼,这个知府夫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她想起了从马车缝见到的知府大人,年近四十,这个夫人看来是后娶的。
她穿红着绿,衣裳甚是鲜艳,脖子上是一串南海的大珍珠,也不怕坠到脖子,再看头发上,一只金闪闪的簪子斜插着,脚上的绣花鞋是蜀锦的,价值不菲,手腕上是一抹翠绿,一看水头极好,浑身上下,全是银子砌成的,活脱脱一个会呼吸的atm机。
知府夫人和冯氏坐在榻上,看了看几个孩子,夸个不停,随后还拿出了见面礼,每人一个荷包,湘玉拿到手掂了掂,像是金裸子。
湘玉的第一宿睡得极不踏实,比路上还要忧心,南阳城里闹瘟疫,他们虽躲在府衙,可是躲得了一时,但往后呢,听苏老爹的意思,为了防止疫民流窜,封了城,进得来出不去,往后恐怕进来都难,他们这些健康人在城里关着,难免不会患上瘟疫。
依照古代的医疗条件,得病之后,治愈的几率很低,就算是治好了,恐怕也会留下不同程度的后遗症。
南阳知府的厨房做菜甚是小心,蔬菜肉果都是从乡下送来的,那一片没有得瘟疫的,目前还安全,知府家里有几个庄子,供应上足够,饮水是打的井水,水源有没有被污染,就不得而知了,知府大人派人在各个水源洒了药。
城里的大夫全都被召集起来,瘟疫多年前也得过,当年来势汹汹,死了不少人,县志上都有记载,瘟疫每次的病源和症状都不尽相同,前人的记载只能作为参考,不能照搬,朝廷派了人下来,恐怕还得过几日才到,城里的大夫先研究药方,只是草药暂时只能缓解,还没研制出遏制瘟疫的药。
南阳城人人自危,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米铺、肉行的掌柜也紧密大门,城里的供应成了问题,百姓叫苦不迭,守在衙门口讨说法,知府也无法,瘟疫还没来,人总不能饿死,只能派兵强行让店铺开门。
铺子是开了门,掌柜的不敢露面,涨了两倍工钱,派伙计在前面应付,这当口,城里的物价飞涨。
苏鸿良写去京城的信,托南阳知府才寄了出去,按照时日,也差不多收到了,信寄去了苏家,苏鸿良上任也是有期限的,总不能一直耗在此处,再者城里瘟疫横行,一不小心全家都陪在这里,不免如坐针毡。
苏家人也是提心挑担,所有人整日聚在一处,知府夫人常过来陪客,她是一个能说会道的,讲了不少本地的趣闻给苏家人纾解情绪。
湘玉听她谈话得知,她今年二十四岁,是南阳知府的第三个夫人,前两个夫人皆过世了,留下三个嫡子,一个嫡女,她嫁过来七年,一直待在南阳。
湘玉心道,按照古人的迷信,这个南阳知府可谓是克妻啊,不过人家的八卦湘玉没兴趣,如今知府一家也住在衙门后院,在西南角,知府夫人领着见过一次。女儿教养一般,年纪十五六了,见人高冷傲慢,想是在本地蛮横惯了,并不把人放在眼里。
湘玉一行人只是过客,也不必放在心上,平日里说说话,一日的时光便打发了,转眼已经过了十多日。
在湘玉厌腻无聊时光之时,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到了。
朝廷派来的钦差是刑部尚书李大人,李尚书颇得皇上看重,这次若是治瘟疫有功,回去必然一番褒奖。刑部尚书来治理瘟疫?不过转念一想,刑部严刑峻法,最是冷酷,若是疫民暴动,李尚书必然有法子应对。
和李尚书同往的还有一人:石明哲。
石明哲来拜见冯氏,送来了苏重秉的信件,说他很惦记一家人,委托石明哲来南阳看看。而石明哲能跟随钦差来南阳,是因为李大人是石明哲的亲舅舅。
苏家人困在南阳一事李尚书禀告了圣上,圣上特地允准苏家人离开南阳回京,不过回京之后,需要隔离一段时间,喝上几日的药,若是平安无事,便能自由出行。
石明哲已经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人,和几年前见面时的童颜不同,他还在屋里,正巧碰上知府夫人带着嫡女过来,一进门小姐撞个脸红。
啧啧啧,湘玉在一旁看戏,这小姐看来是动了芳心了,满屋子全是女眷,他完成了苏重秉的托付,便说要告辞,说两日后出发。
石明哲刚要出门,听到小姐娇滴滴的说道:“这位公子是?”
知府夫人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冰冷,不悦的说道:“琳姐儿慎言。”一个大家小姐,公开问男子的姓名,如果传出去,全家人的脸面也不必要了,难怪知府夫人动怒。
知府家的小姐明显不服这个继母的管教,她愤愤把帕子甩在一边:“还轮不上你责骂我。”冯氏算是开了眼,这些年见过不少太太小姐,没见谁家小姐敢顶撞太太的,真是纲常败坏。
人家的家事冯氏不好插嘴,小姐堵了继母一句,气鼓鼓的扭头便走,知府夫人自觉丢了脸,气的直跺脚,转过头来赔笑:“让您笑话了,赶明儿我让他爹管管她。”
湘玉看的明白,这小姐是个鬼见愁,全家恐怕没有也管得了她的,知府夫人也纵容,随着她的性子,这性格早晚吃亏。
等到了晚间,冯氏听到消息,说知府家的小姐跑过去找石明哲,非要聊聊琴棋书画呢。石明哲是什么身份?京城平定侯府的公子,望门贵族、千金之子,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不顾礼仪,上来拽他的衣袖,气得他扭头便走,扔下一句:“小姐请自重。”知府家的小姐在原地呆若木鸡,须臾哭的半个府都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