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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想走,但乐遥最终还是没走成。
枯想一夜,乐遥什么也没想成,也害怕会得出自己最抗拒的那个答案。
如今瘟疫蔓延,东海别庄是去不成了——被人明明白白地拒之门外冷眼嘲笑等死,乐遥也拉不下那个脸再去寻求庇护了。
他只能带着母亲逃往他处,暂寻一个安全的落脚点保存自身。
至于去哪里……乐遥忽的想起从前母亲是想带着他到江南讨生活的。
幼年流离,曾听母亲讲过江南繁华,丝竹锦盛。白铃儿最初是想去江南,想以一身乐舞本领为生。
他于乐理一道,即使踏入修炼一途也未曾放弃,白铃儿也是自幼教习,天赋颇高,虽不敢夸口超凡入圣,但谋个乐师的差事总归是够用了。
江南,似乎是个不错的去处。
而龙泽……乐遥觉得额角隐隐作痛,这些天,这个人他想了太多遍,想得他身心俱疲。
以后有缘再见吧,现在他是真的不愿再想这个人了。
思虑至此,乐遥便起身清点家资,折算钱两,收拾行李,尽早处理妥当尽早走。
第二天,太阳都升到头顶了,白铃儿却没能起来。
乐遥原以为母亲劳累过度睡久了,小心地进门察看,屋内的温度明显高了,白铃儿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蹙着眉头,一副十分不舒服的样子。
伸手探去,手心里都是滚烫的热度。
乐遥大惊,急急忙忙去请大夫。
城中还在的大夫一听是高烧不醒,连连摆手推拒,饶是乐遥拿出再多的银两也不为所动。再有哀求,便直接叫伙计架出门去不许进门。
也有稍微好心些的,劝他:“许是染上瘟疫救不回来了,逃命要紧。”
“莫要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城中已经开始燃烧草药烟熏,希望压制疫情,乐遥在呛人的烟雾中跑遍大小医馆,没有请到一个大夫。
出门已久,白铃儿一人在家,担心母亲出什么问题,乐遥慌张无措地跑回家,床榻上,白铃儿依旧昏睡不醒。
取下母亲额头捂得湿热的帕子,乐遥将浸泡在盆里的帕子重新拧过敷在额头上。站在破败的茅屋中,茫茫然环顾四壁,霎时间迷茫无措。
大夫请不到,药抓不到,母亲至今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满屋满室都腾起令人窒息的热气。若果真是瘟疫……乐遥不敢想了,他无法想象失去母亲。
“娘……”乐遥痛苦地顺着床沿滑下,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哽咽着低声呼唤。
怎么办,怎么办,还有谁能帮我?脑子隆隆作响,各种纷乱的记忆和人事潮水般涌过,压得白乐遥喘不过气来。谁来救救我?
头痛欲裂,心跳也快得不正常,天地旋转,日月倒悬,乐遥无意识地喃喃:“龙泽……”
猛然一个激灵,乐遥惊醒了。
一室空荡,满屋寂静,刚刚,他竟险些走火入魔。
冷汗暴出,后怕无声无息地攀上脊髓,浑身发寒。
乐遥埋住自己的脸,没想到,龙泽不在身边,竟还是又救了他一次。
龙泽啊龙泽,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呐?
乐遥苦涩地笑了,缓缓起身抚平衣上的褶皱。如今,哪怕再不愿,也只能到东海别庄求助了。
运转灵力,飞快奔到了别庄门外,守门的下人早已撤回庄内,两座石狮镇守庄门,威严肃穆。
红漆大门紧闭,上以黄铜浇铸门环,伸手还未触及,护庄阵法已经开启,狠狠将入侵者打飞。
乐遥虽然及时调转灵力抵挡,但阵法霸道,还是受了点伤。
吐出一口血,胸口舒服了些,乐遥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又靠近了庄门。
深吸一口气,乐遥带上灵力高声喊道:“蔡管事,乐遥母亲病重,求蔡管事相助!”
一连喊了许多遍,才有个下人不耐烦地在门后出声:“别喊了!吵死人了,你娘病了不去请大夫,跑到我们东海别庄瞎嚷嚷什么?”
“蔡管事呢?我要与他说话。”乐遥问道。
“蔡管事忙着呢,没空见你,别在这吵吵了,没人会放你进来传染瘟疫。”那下人不耐地说着,跺着脚骂骂咧咧地远去。
此后任乐遥怎么叫喊,再也没有人应声。乐遥喊得嗓子都哑了,想到至今不醒的母亲,越来越心慌。
“开门!龙泽!我要见龙泽!”乐遥又气又急,竟忘了护庄阵法,直接扑上去拍门。
这一回伤得更厉害,乐遥滚在杂草堆里,脑中嗡鸣了许久,眼前才慢慢清明。若非有三阶妖修的实力,这一下恐怕就能要了他半条命。
乐遥慢慢从草丛里爬起来,没有再看身后的别庄一眼,咬着牙慢慢往回走。
蔡管事不过是个下人,不理会他,只能是受主人的指示。
东海别庄的主人……不就是龙泽吗。
龙泽回来了。
龙泽不愿见他。
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从他病倒,就不要这个没用的炉鼎了吗?
郊外荒芜,杂草丛生,远处偶尔可见逃亡的百姓拖家带口远行,成为一个看不清的黑点消失在远方。
天色晴朗,日光明晃晃地照着荒野,风过草倾,花叶摇曳。
乐遥努力睁大眼睛,不停吸着气。
连日来,先是自己病倒,四处求医,又是母亲病重,无人肯救。
还有龙泽,龙泽……
人情冷暖,人心善恶,哪怕自幼就知道了,此刻还是忍不住的心酸。
“不哭,我才不会哭。”乐遥努力抑制情绪,抹去眼角的水汽。
穿行在小路中,花草枝叶拂过衣角,白乐遥喃喃自语:“不值得,不要哭……”
袖子越来越湿,眼角擦得发红生痛,没注意脚下一块石头拦住去路,乐遥扑倒在地,摔得满身泥土枯叶。
爬起来拍拍衣服,魔怔般喃喃重复:“不要哭……不……”
喉头哽了一下,乐遥忽然停下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哀痛凄凉,凄厉绝望,像是要把这么多天的劳累、痛苦和迷茫无措统统发泄出来。
乐遥哭得昏天黑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忽然间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摸上了他的脑袋,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狐狸,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乐遥泪眼朦胧地抬头望去,熟悉的金纹黑袍映入眼帘,他抬起头,双眸水意盈盈,带着鼻音抽抽噎噎地喊道:“风、风大哥?”
喂水助母亲吞下丹药,按照风宣的指点从背后输入灵力引导药性发挥。
整整两个时辰紧绷着神经,灵力几近枯竭,最后还是风宣输入灵力助他一臂之力。
抱着母亲的肩膀躺下盖好被子,白铃儿紧蹙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高得不正常的热度也退下去了,呼吸平稳,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睡着。
虽然累极了,但乐遥还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身心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
“现在只是劳累过度昏睡休息,等醒来就没事了,”风宣抓住身形不稳白乐遥,扶着他从床上下来,“小心些。”
乐遥却挣开风宣的手,直接跪在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风宣急忙去拉他。
乐遥执拗地不肯起来,结结实实地给风宣磕了三个响头。
“风大哥,您是我娘的救命恩人,从今往后有任何差遣,乐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乐遥神情郑重,语气真挚。
风宣哭笑不得,无奈地扶起他:“你呀……”
抬手帮乐遥擦去额上的灰尘,风宣语带无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又不是图你什么……怎么这么用力,额头都肿了。”
小狐狸仰起头,眼里带着许久不见的笑意:“做人要知恩图报,风大哥,我一定要报答你的。”
乐遥仰着头,脸上还隐隐带着泪痕,只是此刻笑意明媚,水眸中似有细碎星光,熠熠生辉。
风宣一怔,旋即垂眸笑道:“那你可要勤加修炼,这样才能帮上我。”
“好!”乐遥欢快地答道。
“风大哥是在哪一派修炼?”乐遥问道。
风宣想了想,道:“我如今在天界二殿下的手下做事,修炼一途也多得其指点。”
“风大哥已入仙途?”乐遥有些吃惊,旋即释然笑道,“能有这般神通,定是仙人无疑!”
言语间竟比风宣还要自豪,若是狐身,指不定连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风宣好笑地摇摇头,勾起指节在他鼻间一刮:“嘴真甜。不过我只是暂为仙吏,算不得仙人。”
“成仙算得了什么?我的目标,从来就是更高的位置!”极负傲气地说出这句话,风宣周身气势陡然张扬,锋锐的眉目尽显勃勃英气,丰神俊朗,华贵无双,看得乐遥有一瞬痴愣。
“风大哥肯定能心想事成的!”乐遥回过神来,大力吹捧。
“你这小狐狸呀。”风宣点点他的额头,笑着说不出话了。
风宣看看天色,从乐遥手中抽出袖子:“我来青沙为处理一事,不想又意外遇见了你,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该走了。”
乐遥依依不舍地挽留:“风大哥不多留一会儿吗?”
风宣笑道:“我是告了假下凡的,再不回去要被斥责的。乐遥,我帮你也不过是顺手为之,你不必当成恩情太记在心上。若真想报答,不如好好修炼,来日飞升仙界,就可与我相见。”
“我会的。”乐遥用力点头。
风宣又摸了摸小狐狸毛绒绒的脑袋,御剑腾空,很快就化为流光消失在天际。
乐遥站在院中,一直望着风宣离去的身影,伫立凝望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