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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遥一回来就病倒了。
整个人烧得浑身发烫,满面不健康的潮红,躺在只铺了一层床单的木板床上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脑子里一片混沌,却还不停回想着与龙泽相处的情形。
想着别庄里龙泽喂他桂花糕吃,想着火山鼎中龙泽将他护在身后,想着龙泽将他抱在怀里手把手教他批改公文。
想着龙泽站在宫墙下,透海而出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辉,龙泽的眼里流转着温柔宠溺的光辉,含笑许诺他会是他唯一的君后……
一时间画面昏沉,乐遥又看到了龙泽甩开他的手骂他不分轻重,龙泽叱骂他滚出书房,龙泽逼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他送的衣服,龙泽眉目冷淡地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过去与现在的回忆纠缠不清,句修乐一身白衣地走来向他微笑:“龙泽是我的。”
龙泽站在他身边环着他的腰,冷漠地看着自己。
一切都模糊旋转,交杂不清,只剩下辛酸的悲意从心底生出,昏迷中滚热的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中流出,渐渐染湿了鬓角。
几个管教的婆子见乐遥病了,直接把人扔着不管溜去偷闲了,任由乐遥一个人自生自灭。
这两天外头传来了各种风风雨雨,都和床上躺着的那位脱不了干系,什么当众解衣恬不知耻,什么妖颜惑众献媚龙君。
几个长舌妇人爱嚼舌根,聚在一起大声议论,鄙薄嗤笑,也不管乐遥有没有听见。
乐遥烧得脑子昏沉昏迷不清,偶尔清醒过来,喊不来人,只能挣扎着爬起来自己倒水。
水壶已经空了,这几日就没人来添过水,饭菜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前些天偷偷储存的干粮粗砺干硬得无法下咽,偷采的几条水草也干了,只是他再也没力气出去摘了。
储备的清水也见了底,乐遥拿了杯子,一滴滴地接着。
不知等了多久,又半昏半沉地睡过去,乐遥挣扎着睁开干涩的眼皮,虚软无力地举着最后半杯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眼前一阵阵的冒出黑影,浑身都在冒着虚汗。
“……那张狐媚子脸,可不就是用来勾引男人的……”
“……当着陛下和朝廷大臣的面脱得精光,哎呦呦,那个场面……”
乐遥迟钝地理解着这些满含嘲讽轻贱意味的话,手慢慢地抖起来,杯子从手上滚落,砸在地上磕出个大口子。
外面嚼舌的婆子听到响动,知道人醒了,不仅不收敛,反而加大了声音大肆谈笑讥讽。
乐遥怒极攻心,拍着桌子站起来想叫她们闭嘴,嘶哑的喉咙里发不出一声声响。
眼前一阵猛烈的眩晕,脚下一绊,拖动凳子在地上发出粗糙的摩擦声,直接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外头的婆子听到声响,探头一看,笑了一声:“看看,昏过去了。”
几个婆子看猴儿似的指点取笑了一番,也不去管还躺在地上的乐遥,自散去了。
罗羽找进翠叶轩的时候,一个破落轩阁里一个仆役都没看到,连守门的侍卫都不见踪影,只好自己一间间屋子找过去。
在最北边一间不见阳光的破屋子里找到人,看到的就是乐遥只穿着亵衣昏倒在地上无人管的情形。
罗羽赶忙将人抱到了床上,乐遥浑身烫得吓人,床上只有一张翻了毛的薄被。
屋子里冷冷清清,桌上只有一个空了的水壶,底部已经干涸得一丝水迹都没有,床头几根干瘪的水草,印着几个齿痕,想也知道这头蠢狐狸在这里遭受的是怎样的待遇。
乐遥陷入黑暗的意识渐渐回归,有人在往他嘴里一勺勺地喂着汤药,身上盖着暖和的被子,高热慢慢退下来,剧烈的头疼也缓和了。
乐遥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有些模糊,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那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凝实成罗羽的面孔。
“你醒了?”罗羽惊喜地喊道。
乐遥揭开额上的湿毛巾,慢慢坐了起来,神情还有些恍惚:“……我在哪儿?”
“烧糊涂了?你还在翠叶轩。”罗羽摸摸乐遥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哦……”乐遥又发起了呆,好一会儿,才像想起来什么转头拉着罗羽的袖子,“罗羽,谢谢你还来看我……”
“应该的,毕竟你救过我一命,”罗羽端过一旁的小粥塞进乐遥手里,“吃点东西吧,你昏迷很多天了。”
乐遥怔怔望着手里的一碗清粥,低声喃喃:“龙泽呢?他怎么不来看我?”
罗羽顿了一下。
他原是因为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才过来看看乐遥,谁知道会看到这副情形?
乐遥这一昏迷就是好几日,陛下从始至终就没来看过一眼,他不忍心,将乐遥受宫人欺侮的事跟龙泽说了,反倒捱了一顿多管闲事的骂。
陛下最近跟句氏家主走得很近,这只痴心的九尾狐妖,一醒来就问陛下,宫里新近发生的那些事,传出的那些消息,罗羽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罗羽这一迟疑,乐遥什么都明白了,他垂着头,舀了一勺粥:“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声音含糊,合着清粥一块咽下,乐遥一勺勺地舀着粥,碗里的米越来越少,粥却越来越稀。
乐遥咬着勺子,无声地浑身颤抖。
罗羽眼睁睁看着乐遥心伤至此,怕他伤到自己,按住他的手,顺势将碗和勺子一块取走,掏出帕子递过去。
乐遥接了,掩住了泪痕斑驳的面。
沉默良久,罗羽斟酌着开口安慰:“许是陛下太忙了……你好好养病,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最要紧的。宫里的消息真真假假,你听到了什么都别往心里去。这些宫人我都教训打点过了,若再对你不敬,只管来找我。”
乐遥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开口:“罗羽,你为我做了太多事,我怎么还的清。”
“跟我还客气什么?若没有你救我,我早就死在不知道哪条烂巷子里了。”罗羽一挥手,笑着说道。
“你也救了我一命了。”乐遥攥着湿淋淋的帕子,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了。
罗羽“嗨”地一拍床板,又好气又好笑:“跟我还算得这么清楚?还是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乐遥微微一怔,旋即绽开了这么多天的第一个笑容:“想的。”
罗羽麻利地将湿帕子丢进了铜盆里,揽过乐遥的肩膀豪气地拍了拍:“既然这样,就给我好好养病,别再胡思乱想。等你好了,兄弟我带你到龙京里透透气,整天憋在这破院子里,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乐遥笑了,用力点头:“好!”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乐遥的心情渐渐好起来,直到天色渐暗罗羽才告辞。
临走时罗羽再三叮嘱他好好养病,不要乱想,听到什么消息都别当真,乐遥笑着应了,目送他出门。
罗羽一走,这破旧空落的屋子又寂静下来。
无声地环视一圈,乐遥脸上凝出的一点笑意,又在这死寂的空瑟中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