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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做什么?”
“嘘——”安琪在唇间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认真把手机上的注脚誊抄到羊皮卷上——感谢上帝,阿斯加德人已经淘汰了与之配套的羽毛笔,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能完成这项工作。
从打定主意留在阿斯加德蹲监狱,安琪开始考虑如何从有限的资源中获得有关“以太武器”的信息。
首先,最直接的,既然系统提示了“跟随主角”,那么雷神托尔身上必然有目标物的相关线索。然而范德尔指出,雷神远征,将长时间辗转于九大国度,所以短时间内安琪很难见到他。
其次,向其他人打听消息。范德尔在阿斯加德地位不低,连他都明确表示没听说过的某种武器,似乎只有向据说博闻强识、博览群书的“二公主”打听才有希望。可惜洛基人送外号“银舌头”,十句里有八句是胡扯,剩下两句还指不定怎么埋汰人,与其被他带进沟里、陷入某些始料不及的误区,安琪还不如等着锤哥回来送福音。
最后剩下的只有借助书本。中国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神后弗丽嘉友情赞助了这么多休闲读物,不能说不慷慨。
可是!!!他二舅奶奶的你怎么读不通啊啊啊啊……明明每个单词看着都眼熟怎么组合到一起我就不知道你在说啥了啊啊啊啊啊……
安琪使劲抓了抓头发。
她十二岁以后,和弟弟一起跟随教母在加拿大长大。英语水平混个经济类大学文凭不成问题,但跑到阿斯加德来研究文言文版北欧神话编年史就大伤脑筋了。
最后让她想出个没办法的办法,幸好手机里还有个维基百科小软件,在不上网的情况下也能提供一些艰涩词汇的解释,在先把“以太”这个单词对应的每个字母都搞明白后,安琪开始了艰辛的翻译工作。
“那是中庭人用的手机吗?”
“对!如果你实在耐不住寂寞想找个人讽刺,请耐心再等五分钟。因为它就快没电了!谢谢!”安琪头也不抬道。
洛基轻哼一声,反而把手中的书本放下,站起身来。
即使按照阿斯加德的计时方法,他和中庭少女关在一起也已经足有五天了。这几天安琪除了跟随范德尔离开打理个人卫生,剩下的时间只要不是睡觉都在洛基默不作声地观察中翻着书本写写抄抄——即使吃饭也不例外。基神偶尔兴致来了想逗她说话,都遭到了无礼的拒绝。
今天安琪终于不抄书了,开始对着巴掌大的发光体念念有词。
隔着一片蒙蒙的金色光芒,少女的黑发整齐地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肩侧,认真抄录时眉尖微微攒起来,巴掌大的小脸儿脸颊圆圆,像两颗诱人的红苹果。
洛基忽然侧了侧脑袋,然后用一种恍然大悟般地语气道:“原来你还是个文盲!”
“咔嚓——”安琪把手里的木条笔掐断了。
洛基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继而慢条斯理地坐回椅子当中去。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安琪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回手头的工作中。
洛基在一摞书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和安琪手边一模一样的那本,翻到扉页认真念起来:“最初世界上只有两个区域,一冷一热。这两个区域之间有一条又宽又深的大裂缝,叫做‘金侬加裂缝(Ginnungagap)’……”
安琪瞪大眼睛抬起头来。
洛基俯首桌案,微微抬抬眉毛:“我们就是这么称呼的,要说含义,大概你只能去问阿斯加德的祖先。你可以把听起来奇怪的名称都按音译记下来等会儿提问。咳……当冷热相遇、即火焰与坚冰相溶,烟雾和水蒸汽冉冉升腾,随即产生了一个巨人伊米尔……”
洛基认真诵读时,眉间轻轻拧着,浅色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逆光的方向里,五官俊美无俦。他捧着烫金典籍的大手,指节精致分明,十指纤长,偶尔摩挲过书脊,仿佛爱抚一个美丽的情人。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点儿沙沙的毛边儿,并非细腻如丝绸般充满乐感却仿佛能勾动人心处最柔软的一片,每一个音节都有自己独特的烙印。而阿斯加德神话般的历史传奇就这样被他娓娓道来。
“……有一天,当它正舔着盐块的时候,突然从盐块中露出带有光泽的长发,长发被火之乡的火焰亮光衬映,显得光耀动人。”
洛基把十四行诗般的英文译读成安琪能理解的语言,然而就在后者渐渐被吸引,乃至全神贯注中不知不觉放下手中的笔时,他却戛然而止。
洛基抬起头,抿了抿薄唇矜持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十分钟了。”
“Damn it!”安琪蓦地抓起手机,无奈已经无法挽回它充电无能即将成为废品的现实。
“你是故意的!”中庭姑娘蓦地推桌而起,对洛基怒目而视。
洛基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准确用面部表情传达了“不爽你来打我啊”的信息。
安琪深呼吸数次,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洛基对她勾了勾右手食指。
安琪吐出口气,认命地走过去。
洛基自己背对安琪,在床上倚墙坐下:“以后睡觉不许用脚对着我的脑袋。”
安琪只好和他背对背坐下,哈了一声:“你的脚还不是在我眼前乱晃!”
“我们是不同的。”
“哼。种族歧视。”
“随便你怎么说。同意吗?”
“……当然。如您所愿。”
“以后我说话的时候,必须认真听。”
“听了可以不发表意见吗?”
“不可以。”
“反对意见呢?”
“不可以。”
“……我懂了。”
“最后一点,”洛基转过头来,女孩的侧脸就在他眼前,“你是如何来到阿斯加德,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英灵殿上?”
安琪微微闭了下眼,也侧过头来。两人面对面,明明近在咫尺,却被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想说,但说不出。”
如果说蔚蓝色的眼睛像大海,那洛基的眼睛里就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地牢里橙色暖光中浓的化不开的墨绿,藏着不屑与人说的秘密。
“有意思。不是不能说是说不出吗?让我猜猜,你受到了某种类型的诅咒?一些特定的语言组合就是它的触发条件?”
安琪苦笑一声,并不作答。
洛基继续一分不让地盯着她:“你出现在王座上时,只有父……奥丁看到了你,那是你的某种特殊能力?”
安琪哭笑不得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吗?可你躲过了他盛怒下的致命一击。为什么你还活着?!”
安琪原本生动的表情一僵,她愣愣地注视了洛基一会儿,然后以一种仿佛被恶梦魇住的表情道:“我问过自己很多次,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活着的那个是我。”她深吸口气,眼中的悔恨慢慢褪去转趋冷淡,背过头站起身来,“可那都与你无关。你不想读就算了……”
“第二天,盐块中现出美丽的男性头部。第三天,雄壮的身躯也浮现出来,这就是被称为布里的神祇,神族的祖先……”
当范达尔按照平日的习惯,傍晚时分来接安琪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两个人肩并肩倚在床头,洛基交叉着长腿抱着书本,认真地低着头念念有词。安琪双手抱膝,侧着头全神贯注地聆听,黑眼睛里满满都是洛基的影子。
两个人在一群稀奇古怪的犯人们中间真是异常显眼和登对。
“咳……”如果这里有门,范达尔保证自己会绅士地敲一敲。
“啊……范达尔!已经这么晚了吗?”安琪愣了半秒钟,才表情惊讶地抬起手看表。
范达尔耸耸肩,注意到两个人的晚餐都没动过:“准备好了吗?或者我还是……再等等?”
安琪下意识地转头征询洛基的意见。
“去吧。”洛基用那双漂亮的大手合上书,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琪抿了抿唇,随后艰难道:“谢谢。”
“等你回来。”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