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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还是黑蒙蒙的一片,粗糙的稻秸摩擦一定皮肤,微微有些刺痛的感觉,七尾失明已经很久了,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唯有一个丫鬟陪在身边。
“小姐,喝药了。”星辰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靠坐在粗糙的墙面上。
浓郁苦涩的药味窜进鼻间,七尾忍住作呕的冲动,逼迫自己喝下那苦得让人流泪的汤药。星辰扶着碗,用衣角帮她擦去嘴边的药渍。
“又受伤了?”
自从七尾失明后,嗅觉变得格外的敏锐,星辰一靠近她,七尾就闻到了一丝淡淡血腥味,正如她刚来这个世界的那天一样。
“是星辰不争气,若不是星辰没保护好小姐,小姐也不至于受这等的苦。”
这话七尾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原身家境殷实,父亲原是地方豪绅,谁知道暴病而亡,家里的叔伯一个个狼子野心,夺了原主的家产不说,还要下了狠手要夺她的命。她这双眼失明,便是因此导致的。
“我问你怎么又受伤了?”七尾皱着眉头,说话间不由拔高了音量。“是不是又被巷子口的无赖欺侮了?”
“小姐……”星辰小声地抽噎着,“若不走巷子口,没法儿去药房抓药啊。”
七尾叹了口气,原主软弱无能,她此刻双眼失明,根本无法出去,也护不住星辰。她突然觉得,这一世的自己太狗血太悲催。
“我的眼睛怕是不会好了,以后别去药房了。”
星辰还想极力劝解七尾,却被打断了。
“喝了药,有些困了,我想休息一会儿。”七尾侧卧在稻草垛上,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梦里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与顾靖衍携手并肩走在公园里,她牵着单身,顾靖衍抱着小七,闲适地晃悠。
“妈妈你看,我能抓到很高很高的树叶了。”小七伸手勾了勾香樟树上的叶子,顾靖衍托着她又举高了些,她挥着肉乎乎的小手,兴奋地朝七尾招手。
七尾正想去抱抱小七,奈何顾靖衍和小七就像被风吹走一般,越飘越远,连她手里牵着的单身也不见了踪影。
她飞快地跑向顾靖衍和小七,眼看就要抓到他们了,却一下消失在眼前。
明明小七还叫着妈妈,顾靖衍的声音也仍萦绕在耳畔,可七尾就是看不到他们。
渐渐的,眼前一片漆黑,就如同已经失明的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样的她,该如何去寻找顾靖衍?
再醒来时,脸颊一片湿润,梦里的感受那么真实,真实到她哭着醒来。
她叫了好几遍星辰,都没有得到回应。
气温比起刚才已经凉了很多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入夜了,以往星辰黄昏过后都不再出去的,现在人不在,七尾不免有些担心。
她们暂时栖身的废旧茅草屋漏雨,七尾能感觉到有晶莹的雨滴落在脸上。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牵扯到身上的伤,结了痂的伤口撕裂般地疼。
七尾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摸索墙壁慢慢挪到门口,她不敢走出去,生怕自己回不来,还得星辰再去寻她。
门前偶尔有几人走过,步履匆匆,大概连正眼都没有赏给她这个凭着破旧大门等人的女孩子吧。
衣服沾了雨水,凉意透进骨肉里,七尾抱着双膝蹲坐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才把星辰盼了回来。
“小姐,你怎么跑出来了?”星辰赶紧把她搀进屋里。
七尾问,“你去哪儿了?”
“隔壁的王大妈给我介绍了一份工,就在前头茶楼里。”星辰找了块干净的布,把七尾脸上的雨水擦入。“小姐饿了吧,这是我刚带回来的栗子糕。”
油纸包的栗子糕被塞进七尾手里,还暖暖地散着热气,七尾却高兴不起来。“星辰,是我拖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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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的日子,总让七尾觉得格外漫长,尤其是星辰不在的时候,就好像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陷入无尽的黑暗,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每每这个时候,七尾总会不经意地想起以前的事,回忆让她快乐充实一些,却在甜过之后陷入了更深的酸涩之中。
这一世的顾靖衍会在哪儿?
就她现在的模样要如何去找他?
“吱呀”
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推开,七尾下意识以为是星辰回来了,然而这由远及近的沉闷脚步,显然是男子的。
“是谁?”七尾警惕地往后挪了两步。
来者不慌不忙地说着,“苏小姐,我是来寻你的!”
七尾特别怕他是原主叔伯派来害她的杀手,她很怕自己还没有遇见顾靖衍就惨遭毒手了。
“你寻我干嘛?”七尾紧张得声音都在抖,她深知如果对方要害她,凭她现在的状态,根本躲避不了。
“苏小姐随我走便知道了。”来者又上前了几步。
七尾一退再退,直到抵住了墙面,再没有后退的余地。
“你不要过来,我不会跟你走的。”
“苏小姐,我不会害你的。”来者似乎堪破了七尾的心思,放缓了语调,“是老板让我来寻你的,苏小姐应该知道自己曾有婚约吧?”
七尾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原主的记忆零零散散的,一下拼凑不起来,仍是防备地不肯屈从。“我不知道什么婚约,也不认识你们老板,我不走!”
那人见七尾状态并不是很好,也就不逼迫七尾跟他走了。他环视了一圈这破陋的房子,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他叹了口气,对这位落魄的小姐多了几分怜悯。
“我还会再过来的,您再好好想一想。”
七尾巴不得他别再来,什么老板,什么未婚夫,她统统都不要。
那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必须尽快把找到七尾的消息告诉老板,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走出了弯弯绕绕的贫民巷,他拦了一辆黄包车。
“这位老板去哪儿呀?”车夫脖颈上挂着白毛巾,喘着粗气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
那人二话不说上了车,“去富添商会。”
“好咧!”
到了富添商会楼前,那人丢了几个铜板给车夫,便快步下了车,直奔二楼办公室去。商会里的人都认识他,也没人阻拦。
“老板。”他敲了敲门,等里面的人唤他进去之后,才敢推门而入。
他站定在老板的办公桌前,激动地差点说不出话。“那个……那个……那个……苏小姐找到了,就在地龙巷。”
笔尖停顿,顾靖衍抬起头,眼眸中的冷光能冻死人。“你说她在哪里?”
“地……地龙巷。”那人被吓得咽了下口水,生怕顾靖衍责怪他,马上又解释了一句,“小的试过请苏小姐跟我回来的,她不肯,小的只好回来告诉您了。”
“元宝,带我去见她。”顾靖衍把笔搁下,猛的一下站起了身。
元宝偷偷抹了把汗,忙不迭地应下来,都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有事忘记说了。
“老板。”
顾靖衍闻言回头看过去。“什么事?”
“苏小姐似乎看不见了……”其实元宝也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但他能确信七尾的眼睛一定出了问题。
元宝小心翼翼地瞄着顾靖衍的反应,哎呀妈呀,这拳头捏得青筋都凸起来了,要是被揍一拳,得疼废了吧。
“老板,你别着急,我马上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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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尾没料到,元宝说的还会再来,来得如此之快。
“你别来了,我不会跟你走的。”因为元宝没有伤害她,七尾也就多了一丝底气,“我不管你老板是不是我未婚夫,我不走!”
元宝这还没说话呢,就被七尾给噎回去了,他弱弱地往门口瞧,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板磨磨蹭蹭地还不过来。
元宝不说话,七尾倒是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越说心里越沉,越觉得门口有什么在吸引她过去,直到那熟悉的感觉再度出现,她惊诧地站起了身,跌跌撞撞地朝门口奔去。
生怕晚了一刻,那熟悉的感觉就会像梦里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您小心啊。”元宝见她如此莽撞,下意识要去扶她,然而想到她的身份,弱弱地收回了手,他要是敢碰七尾,大抵会被老板打死吧。
七尾跨过门槛,下面的台阶有些松动,她又是迫不及待地冲出来,那不计后果的模样,让顾靖衍心头一紧。
他快步上前扣住了七尾的手臂,低声喝道,“当心摔跤。”
是阿衍吧?
这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心跳……
是她的顾靖衍吧!
七尾被揽进他的怀里,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的窄腰,生怕一切都是幻觉。
元宝好奇地跟在后头,哪知道一出门就看到这样的一幕,接受到老板如刀子似的眼神,他赶紧撇开头,假装什么都看不到。
“跟我回去!”
七尾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绝不跟她的未婚夫走,这会儿除了点头再做不了其他动作,甚至说不出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