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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你洗完没有啊,在外头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夜猫子一样,还让不让人睡了。”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多大,然而里头的宫女摆明了想找茬,因此故意站在院子里另一头,朝着如懿这边的方向问了一句。
所幸这会儿是夜里,宫女看不清如懿身边还有一个凌云彻;如懿扭头看着对方,叮嘱了一句此事就拜托你了,便立刻提起裙摆,抱着几盆洗好的衣服过去。
凌云彻有心想叮嘱几句,却只能看着如懿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黑乎乎的院子里,转头就听见那宫女的呵斥声。
“大半夜的洗衣服还洗半天,干什么去了,不会是和什么男人说话去了吧,看你一脸假清高的模样,也不知道去去自己身上的晦气。”
这话听着十分刺耳,然而凌云彻听到“和男人说话”这几个字,莫名的心情有些好,但这些话仍旧不堪入耳,他也只能听得红了耳朵,赶紧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离开。
如懿站在小宫女面前,头也不抬,手上抱着衣服,说了几句已经洗完了,不会耽误大家后头换衣服的,却被那宫女一把掀翻了盆子。
洗好的衣服纷纷掉在地上,沾染了不少泥沙,顿时狼狈起来,和如懿现在的处境与脸色一样灰败;她只能慢慢把衣服收拾好。
“你说洗好了就洗好了?我看这上面沾染了不少泥巴,交给你的时候上面只有几小块污渍呢,你倒是会干活的,专门挑咱们不顺眼是吧。”
宫女说着说着,就直接上手推了一把如懿,如懿本来年纪就大些,经不起这么一推,差点就坐在了地上,更是发出一声惊呼。
只可惜她这段时间在辛者库,早就没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声音听着格外沙哑,惊呼出声的声音像是老猫临终前的悲鸣。
听的人直犯晦气——那宫女更是皱起了眉头,直接继续骂她。
“瞅瞅你这死出,听听你这动静,还以为你在皇上跟前呢,不对,你在皇上跟前也是这种死出?真是难为皇上天天看见你这晦气的脸。”
她的表情十分嫌恶,甚至直接拍了拍刚才推了如懿一把的手,像是要拍掉沾染上如懿的晦气,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洗啊,否则明儿的 早饭和午饭,你想都不要想了。”
她转过身,不想再看如懿一眼,嘀嘀咕咕,嘴里一边骂着“干活笨手笨脚的,还有什么脸吃饭”,一边径自回了卧房。
而通铺里头的宫女们有几个还没睡,正窝在一起蛐蛐刚才外面发生的一切,一看见那小宫女进来,便赶紧招呼她上床说话。
“露雨,你可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她给打发了,瞧她一脸晦气的,要是让她回来睡觉,咱们都得晦气死了。”
小丫头们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悄悄话,刚刚那场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都觉得无比解气。
此前也有辛者库人看不过去她们欺负如懿,便出来为如懿出头过几次,结果如懿并没有感谢过困境里帮她的人。
甚至在后面挨欺负的时候,专门等着之前的人帮她出头,而她自己像一头死猪,直接在原地开始摆烂,或者任人欺负,一言不发。
久而久之,便没什么人肯帮助如懿了,毕竟帮助这种人根本讨不到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被这种人卖了,得不偿失。
因此,如懿才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局面。在辛者库里更是低人一等的奴婢,人人都可以使唤,人人看不顺眼就可以踩一脚。
“可不是吗,我刚才看见她坐在池子那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洗衣服,居然洗那么快,总不能是有人在帮她洗吧。”
“不能吧,辛者库这种地方,除了太监也没人愿意过来,难道还能有谁特意跑过来帮她一把?那可就是幽会了。”
说到幽会两个字,正在说悄悄话的宫女们却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谁不知道乌拉那拉氏是皇上的弃妇,谁敢和她幽会,那不是找死吗。
因此这话听起来好笑 ,也没人信什么,几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也不管如懿是不是会回来睡觉,纷纷钻进了被窝休息。
而外面的如懿坐在池子边,手上已经因为洗衣服磨出了红红的痕迹,而原来养尊处优的掌心里也都是老茧。
原先穿金戴银,都是金银翡翠,黄金护甲的手指也更是粗壮了不少,这都意味着她在一点一点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奴婢。
这一点变化让如懿突然由衷地恐慌起来,自己来辛者库快小半个月,居然快要和奴婢们融为一体了;无论是外貌还是声音上。
她都感觉自己距离从前那个清冷孤高的青樱格格,还有娴妃越来越远了,这让如懿突然发自内心地恐慌。
这种恐慌比任何时候来的都要强烈,而同时,她一天一夜没有吃饭的肚腹也在剧烈的绞痛起来,不断发出声音,想让她快点进食。
可现在连一杯水都是奢望,还怎么获得食物呢;想到这儿,如懿心里的恐慌更是加重了不少,这种恐慌甚至盖过了她骨子里的清高。
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缠绕着她,便是又累又饿,而这种活下去的欲望,甚至占据了她整颗心,让她从前淡淡的神色变得凌厉不少。
她突然很想活下去,而不是在这里任人欺凌,最后孤独终老,或者白白的被欺负致死。
*
第二日,坤宁宫的侍卫又换了一班,昨天守夜的侍卫可以回去休息了;因此赵九霄打着哈欠,在侍卫庑房的院子里伸懒腰,准备休息。
然而凌云彻等他很久了,现在的凌云彻只能在坤宁宫大门口守着,根本没有进去或者在坤宁宫周围值守的资格。
“九霄兄弟。”
赵九霄正在院子里扎马步,过会儿喝两杯水就去睡觉,结果就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满脸笑容的凌云彻;赵九霄顿时垮着脸。
上次的事儿还没完,凌云彻也没给赵九霄道歉过,因此这俩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像冰点一样,互相不说话,也互不理睬。
“你来找我干什么?又要让我帮你顶班换班了?我可告诉你,没门儿啊,我刚换班回来,你再让我顶班,我可说什么都不干。”
赵九霄毫不客气,甚至直接率先拒绝,一边说话就要一边回去,结果就被凌云彻一把拽住手臂,脸上笑的十分真诚。
“都是兄弟,你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咱俩在冷宫一起过日子的时候,哪天不是互帮互助的,干嘛如今这么生分,是不是。”
这话说得十分真诚而且讨巧,赵九霄听了,心里也算舒服了些,他到底是个爽快又坦诚的人,更是重感情,和凌云彻一起过苦日子,没几分钱的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因此,赵九霄稍稍软和了态度,至少肩膀没有那么硬了,但还是冷着表情,上下打量着凌云彻,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一样。
“好了好了,你别看我了,我真没什么坏心思,你放心,兄弟我啊,既不让你顶班,也不让你换班,我要在这么做,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行了,胡说什么,你赶紧闭嘴吧,在紫禁城里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也不嫌晦气得慌,让别人听了,你就去慎刑司领罚吧。”
赵九霄瞪了凌云彻一眼,态度算是完全缓和了下来;这会儿是清晨,坤宁宫戍守最松散的时候,毕竟濒临换班时间,所有人都在准备。
“你说吧,来找我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啊,你长话短说,你兄弟我这会儿困得不行,说多了我当你讲故事听。”
赵九霄止不住得打哈欠,就算是壮年男儿,活动了一晚上,睁着眼睛不睡觉,也是十分困人的,因此他意识都混沌了起来。
凌云彻倒是上下看了一眼赵九霄,想了想说辞后,上去几步,和赵九霄又像从前那样勾肩搭背,扭头小声嘀咕。
“我这不是前几天被邵领班打了一顿吗,还欠着五板子,但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唉,尤其是对兄弟你,我真感觉自己不是个东西。”
凌云彻说的情真意切,几乎要声泪俱下,而赵九霄也不是个冷面冷心的人,凌云彻了解他的性子,他为人最是豪爽。
尤其是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不是犯到了赵九霄的底线,赵九霄对人也都有三分薄面,不会说完全撕破脸。
“哟,你真知道错了?你真知道错了,你就去和邵领班说,你和我说没用,我又不能把你那五个板子给免了。”
一提到上次的板子,凌云彻就心有余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想去想那天丢人的场景,赶紧把话题扯回去。
“嗐,板子的事儿就不提了,我这还疼着呢,我已经知道错了,回头我就去和邵领班说一声,让他免了我五个板子。”
那天的场景确实有点血淋淋的,赵九霄虽说不怕,但想起来也算于心不忍,因此叹气不再说什么。
“我知道了,不过你来找兄弟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凌云彻环顾四周,和赵九霄勾肩搭背,两个人关系很好的样子,他知道规矩,因此在赵九霄耳边嘀咕了一句。
“晚上咱俩一起喝一杯,算是我给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