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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很影响心情!”云怀袖毫不客气的点头。既然知道会影响她的心情,还出现在她面前做什么?
夏侯玦却依然微笑着,并不介怀她直白的伤人的话——比起第一次她激烈的骂他要他滚甚至不惜伤害她自己,这回,她明显冷静了太多。
她的冷静,是不是代表,她已经接受了某些事情,比如,夏侯景睿已经死了的事实?
这样静了片刻,他才逐着她的视线望向外面的皑皑白雪,缓缓开口,“我还记得那一天,天气好的不可思议,我第一次看见你……”
是特地来与她分享往事的吗?真抱歉,她恐怕不能报以同样的热情。更何况,他的那些往事,只是让她更明白的知道自己有多蠢而已——
常常自诩聪明的人,竟然连一个人的伪装都看不出来。而这个人,她是真心诚意的对他好……
“你穿着华服,站在树下,我原只是想前去看看,被当成棋子嫁给夏侯景睿的女子是什么模样……”她扶着树干,似乎很是辛苦的模样,一边还恶狠狠的诅咒着,轻轻活力的很,一点儿也不像外界所传闻的闺秀,尤其是她发现他时兴奋跳过来不管不顾的捉住他手赞叹的样子。
一点儿扭捏之色都没有,纯粹的喜爱他的手,不含半丝轻侮的赞美神色,让他相信,他的手真的很漂亮。
云怀袖显然也想起来了,然而,眉头却只是皱的更深。
如果没有那开始,如果从来没有遇见他,她的家人,她的景睿,是不是都安好的呆在她身边?而因为当初她的主动走近,给她最爱的人们带来了多大的灾难啊!
二哥说的没错,她就是个惹祸精——总是给爱她的人制造麻烦与烂摊子,除了带给他们无尽的麻烦,她对他们可有别的什么贡献?
如果,是真正的云怀袖,她定不会将家人累成这样吧?因为不懂事的她,因为任性的她,因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所以她爱的每一个人,才会遭受那许多的无妄之灾——
她为什么要活着?她若早早死了,他们都不会有事吧?那为什么不是她死呢?
“第一次见面,我只是对你很……好奇!好奇你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的闺秀!于是,在我自己都还没有察觉时,我便开始期待,期待还能再见到你!”他拉回雪地里的目光,看着她忽然间冷寂下来的神色,那样冷寂颓然,仿佛每一根头发丝,每一个眼神,无一不是寥落而无力的。
她依然什么话都没说,与他站的这样近——他从前从不会站在她身边,他从来都是走在她身后!
“生辰那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你特地来怀旧吗?抱歉,我恐怕没有这么好的雅兴奉陪!”她转首看着别处,神色很是不耐,冷冷地道。“还是特别来笑话从前的我多么可笑,瞧,被你如此戏耍着,真是愚笨不堪,是这意思吗?”
“怀袖,你明明知道不是的!”他只是想要与她说说话,恰好又想起从前的情景,历历在目,栩栩生动难以忘却。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知你心中对我有诸多不谅解,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从来不想伤害你!”
“皇上说的话未免也太好笑了!你从来不想伤害我,然而你的所作所为算是怎么回事?”云怀袖嗤一声笑了,一个人,能冠冕堂皇到这个地步,恐怕也是需要修炼不少时日的吧!
“我请你住在这边,只是想保护你!”他微皱眉心,嗓音很是真挚诚恳。
“你还能更无耻一些吗?”云怀袖终于忍耐不住,神色冰冷,锐利的目中带着明显的不屑与讥讽,“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她知道什么?
“我天音哥哥真的还活着吗?”她声音倏然上扬,唇角微微牵动。
夏侯玦微一愣,旋即道:“自然是活着的,怀袖你如此不信我?”
他哪一点值得人信任?她从前就是太信任他才落得今天这地步!“是吗?我有个不情之请,皇上能否同意让天音哥哥给我捎封信,哪怕只言片语也成?”
夏侯玦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微笑道,“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云怀袖一怔,倒没料到他答应的这样干脆,“不过,我想,即便他此时还活着,你也不会容他太久的!”
“你为何这样想?”难道,她真的知晓了什么?
云怀袖声音清碎如冰,“松溪山顶,你一直都在,对不对?你应该在的,不然怎么能放心呢?你一辈子都受制于人,终于有一天,困制你的那两人要决裂了,要决斗了,你怎么可能错过了那样一场好戏?”
夏侯玦微抿唇,淡淡一笑,“是啊,我这一生一直受制于人,即便试图反抗,却仍是徒劳无功,我一度以为,这是我的宿命呢!”
“宿命?你是信命的人吗?”根本就不是。“你不信你一辈子都将受制于人,于是,权利便成了你最想要的东西!如今你终于大权在握,于是你用你的权利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软禁我,瞧,你多厉害,从前你受制于别人,很快就有人受制于你了……”
“……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夏侯玦似有些理亏,同时,也觉得钦佩,因为她说的丝毫不差。
他从前受制于夏侯景睿的姨娘,后来是梅严,紧跟着是夏侯景睿……他不信他永远都得受制于人,他当然明白权利的重要性。但他也曾经想过,拿至高无上的权利与梅严交换她的平安无事……虽然只是那一瞬间,然而那想法是真切存在过的。而现在,她却将他说的那样不堪!
云怀袖冷笑一声,抿唇不语!
这个人,一味认为没有伤害她便是真的对她好么?她在乎的人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吧?所以他才敢说他没有伤害她,“你一开始便知道梅严的所有计划,所以,在出事那一天,你才会派人送信给我,你想支开我,是不是?”
“我怕你有危险!”所以请她过府,她却并不领情。
“你甚至还知道,景睿将计就计的让梅严抓走我爹娘的用意,是不是?”所以他知道梅严根本就是冲着景睿来的,所以他才想要支开她。
“我……的确知道!”他非常明白,夏侯景睿的耐心也用完了,他将计就计的让梅严带走她的爹娘,无非是要知道他身后的那个人。于是,他明白,他们之间一定会有一场恶战,而最后的得益者,只能是他!
梅严虽然厉害,但是,他活不长了,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才会故意暴露——当然,这方面他夏侯玦功不可没!
“嗯,你果然是最厉害的‘渔翁’!”她不甚真诚的恭维,眸光冰冷,她从前对景睿的话多多少少还抱了些怀疑,现在看来,她果真够愚蠢。
夏侯玦垂眸瞧着她,他的神色有些冷寂,目光落在她微凸的小腹上,不与她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如果你愿意,我会将这个孩子视为己出,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多谢皇上的好意,我的孩子……自有他的爹爹疼爱,不需要皇上多费心!”云怀袖冷冷瞥一瞥唇,落在小腹上的手势却是轻巧温柔的,目光在一瞬间变的柔和而幸福。
气氛顿时如胶凝注。夏侯玦撑在窗棂上的手倏地握紧成拳,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他静一静气,淡淡道,“你以为他还活着?”
云怀袖缓缓笑了,她的笑容映着漫天白雪,仿若冰天雪地里一抹耀眼的亮光:“他自然还活着!”
是谁说过,只要相信,便就有希望!她相信他还活着,他最在乎的是什么?他最爱的是谁?她还活着,他就不会舍她而去——他怎么舍得扔下她一个人?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
“别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梅严已经死了,你知道他们一直在找他!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任何消息传来?”夏侯玦生生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淡淡微笑。“他有多爱你,我亦十分清楚,若他真的还活着,他早该来找你了!”
明知道那样高的悬崖掉下去,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心头却还是不安——因为,找不到他的尸体,手下人说,定是被野兽吞食了,然而为何梅严的尸体又会被找到?
若他真的还活着……不可能,他亲眼看见他拖着梅严掉下去的,必死无疑!而且,如他所说,他那么爱她,不可能明知道她被自己软禁还能沉得住气。
云怀袖紧紧咬住下唇,呼吸瞬间变的急促而凌乱,霍地转头,冷冷瞪视着他的方向,“请你离开!”
夏侯玦定定看着她惨白的面容以及激动地神情,半晌,轻声道:“我还会再来的!”
“滚——”她厉声大喝,双眼发红,藏在衣袖里的手止也止不住的颤抖着——再难保持镇定。
房门阖上,云怀袖再也没有力气,目光却在瞬间锐利如刀锋,唇冷齿寒,连同心也是没有温度的。软软倚在窗棂上,伸手摸到窗边花几上的花瓶,扬手狠狠摔了出去,“哐啷”破碎的声音尖锐刺耳。
“小姐!”锦苏仓惶奔进来。
“我没事!”她用力闭一闭眼睛,无力的挥挥手,哑声说道。
锦苏担忧的看着她,都这模样了还强调自己没事,她当然知道自家小姐倔强要强的性子,斟酌着劝道:“小姐何必跟他置气!”
“是啊!若是景睿在,他一定会取笑我如此沉不住气!”用力吁出胸口的郁积之气,“锦苏,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吗?”
“……小姐。”锦苏难过的红了眼睛,低头咬牙,若说了实情,她一定又会难过上大半天,可……
“我知道了!”就是依然没有任何发现的意思,不管是景睿,还是她那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双亲。
“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出不去,也不知道老爷夫人什么状况,三公子也没有任何消息,难道她们真的要坐以待毙喔?锦苏一边清扫碎片,一边忧心的询问。
“等我确定了一件事情后,咱们再做打算!我让你帮忙找的书找到了吗?”她勉强压下心头的浮躁愤怒与不安,泠然道。
“嗯,昨晚半夜那只大鹰便将书送了过来,只是……小姐,那东西太深奥了,你现在看,来得及吗?”并不是她怀疑小姐的能力,只是,时间仓促又紧迫,那东西又深奥的紧,小姐从前从没有接触过,会很难的。
“总要试一试!”她不信,她会一辈子被困在此处。
要离开这个院子对她而言不是难事,难的是外面转不出去的梅林,她猜那林子里必定布了什么奇怪的阵法——
“那我立刻将书拿过来!”不过片刻,锦苏便将书拿了过来,翻开书,准备将看的她头大的内容念给云怀袖听。
“我先前让辰办的事情,现在如何了?”沉吟片刻,雪亮的仇恨如刻画在心上一般,疼痛又清晰——夏侯玦对自己的势在必得,她很清楚。然而她也知道,他断然容不得天音哥哥,他也决计容不下腹中的孩子,所以,她与他,只能站在敌对的立场,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辰说,需要时间,而且,恐怕有些难办,目前他正想办法与那边交涉,一有消息就会立刻通知我们!”锦苏眉头皱得更深,这事若是被夏侯玦知道,恐怕……
“告诉辰,如果想要替他的主子报仇,这件事情,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发髻有些乱,云怀袖伸手绾了绾头发。
锦苏看过去,她的神情是不可动摇的坚定,嘴角凝着一丝冷笑,那笑,亦是从心底里冷笑出来,仿似痛快,却又矛盾的夹杂着伤痛的痕迹……
“可是小姐……我听说,那边……并不好办。辰已经用尽了人脉,目前却连对方面都见不着,更别提……”锦苏见她似乎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了那不可未知之上,不好再瞒,只得将自己知道的实情和盘托出。
云怀袖神色变了变——之前说的只有一些小问题,都是骗她的?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拂一拂袖口上柔软的狐狸毛,默默良久,淡淡道:“你帮我写一封信,交给乔玉娇,让她尽快送到司小四娘亲的手上——”
“司小四的娘亲?小姐,你觉得她能帮到我们么?他们家虽然显赫,然而只在商场上而已……恐怕,不能成为我们的助力吧?”而且,司姑娘的娘亲与她们素不相识,又怎肯帮她们?
何况还是这样严重的事情,小姐不会是急昏头了吧?
“不,她有能力帮,问题是她肯不肯帮?”用同是天涯穿越人的身份相求,她会帮忙吗?她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小姐,你知不知道这十几年来,琉毓国根本没有君主,一直手握大权的,是摄政王,而他此前,只是一个小国的并不受宠的皇子……琉毓国能壮大的如此迅速,他功不可没,然而,他却并不是好战分子,而且,也一向不与任何国家交恶。我们这样贸然相求,他怎会同意借兵与我们?”虽然,她也觉得请求外援是好方法,然而那方法根本就行不通啊!
试问,谁会相信夏侯王朝的前皇后被软禁?又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夏侯玦弑君夺位,朝中官员也被他控制了……而且,关上门来,这根本就是家务事,强盛如琉毓国,也没有插手的余地啊!
所以,借不到兵她一点儿也不奇怪——若借到了,那才叫奇怪呢!
“你知道琉毓国的前国主姓什么吗?”相对于锦苏的沮丧,云怀袖坚定的抱持着希望。
“姓沈,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子孙无一人愿意继承他的大统,所以琉毓国才会一直没有君主而大权旁落摄政王手中!”自从小姐有了那个打算后,她便找了不少关于琉毓国的正史或者野史来看,对海对面那个神秘的国家,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了解的。
“小四的娘亲,名叫沈含玉——”关于她的事迹,她听小四说的不少,并且,非常清楚她的真正身份。
“啊。”锦苏轻呼出声,似不敢置信,屏息片刻,才回过神来,“我明白了!我这就准备纸笔墨砚去——”
云怀袖冷冷笑了两声,大口呼吸着——与琉毓国借兵,也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
天音哥哥如果真的落在夏侯玦手里,一定活不成的——他一定也知道天音哥哥的真正身世,所以,他容不下他。
他能容下她,却绝容不下任何可能会威胁他地位的人,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天音哥哥,自然便是他最不能容的人,所以即便他现在还活着……她完全不敢想以后。
他伤害了她云家那么多人,她绝不会再让他有机会伤到天音哥哥和二哥。绝不——
原本想请锦苏帮忙写信,然而想了想,云怀袖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她让锦苏去小厨房找一根细小一点的燃烧过的小木棍来,锦苏虽疑惑,却还是照办了。
她的眼睛看不清,自己用毛笔写字根本不可能,但若让锦苏写,有一些内容怕会吓到她——很快锦苏按照她的要求将她要的烧焦成黑炭般的木棍找了来,她随便寻了个借口,将锦苏支出去后,才握着黑乎乎的炭笔摸索着在特殊的宣纸上写字。
写好后,又细心的用火泥将信封口牢牢封住,才唤了锦苏进来,“告诉乔玉娇,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送到小四娘亲手里,绝不能落在任何人手中。”
否则,不知要连累多少人。
“嗯,我这就召大鹰来!”辰有写信教过她如何召唤大鹰,虽然那家伙长相很可怕,然还是靠谱的——虽然她曾经怀疑过。
信很快送出去了,云怀袖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她很清楚,这种种,夏侯玦也许根本就是知情的,那封信最终能不能送到沈含玉手中,还是个未知数。然而,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就算这次的信落在他手中,他也看不出什么来的。如果……不小心被他窥到了其中的秘密……不会的,老天不会这样薄待她才是。
“皇上,这是刚截到的一封信!”一名内监躬身呈上一封封印好的信。
一身黄袍端坐在龙椅上的夏侯玦扫了一眼,长指接过信来,垂眸瞧着素白信封——上头一个字都没有,想了想,才慢条斯理的拆开那信——
薄薄的宣纸上,只短短一句话——我安好,你们呢?可有消息?
看起来是一封报平安以及打听情况的信,与往日送出去的一般无二,但他依然觉得不放心,举着薄薄的宣纸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重新拿了信封装好,封印好,递到内监手中,“送出去吧!”
内监恭声应一声,捧着信封退了出去!
夏侯玦深吸一口气,眸光缓缓沉了下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居然还不死心,是不是真要讲夏侯景睿的尸体摆在她面前,她才会接受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眸光忽的一亮,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扬声唤道:“来人——”
夏侯玦再一次来到坐落在梅林里的小院子里,这回,他带了两样东西来——
空气冰冷,鼻端有生冷的疼痛感觉,手脚无一不是冰凉的。可是更多的,是凄惶与悲凉。
夏侯玦笑,眼睛眯成微狭,闪着锐利的锋芒,“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怎么?我将他找了来,你倒不敢见了吗?”
云怀袖整个人怔在原地,手中紧紧拽着一块精致的龙形纹玉佩,似要捏碎了它一样。
夏侯玦心中有一瞬的不忍,却很快刚硬起了心肠,一字一字道:“你不是心心念念他还活着吗?你不是很辛苦的在找他吗?走啊,跟我出去——”
他说罢,伸手扣住她的手臂,作势要将她带往前厅。
云怀袖瑟瑟发抖的心头只觉得害怕,勉强平静了神色,用力甩开他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前厅,静静躺着一具森然白骨。
“过去啊,他就在那里!”夏侯玦站在云怀袖身后,轻轻的推了她一记。
她喉头发出咕嘟的一声哽咽,极细小的,却还是落进了他的耳里,他淡淡一笑,“不要怕。即便他变成了一堆白骨,反正你也瞧不清,没什么好怕的……”
“……你骗我。”她的声音暗哑,止不住的颤抖。
是的,他一定是在骗她,他只不过找了一具尸体……哦不,一具白骨来告诉她,这个人就是景睿……对,他一定是在骗她。“不过这些日子,就算他……也不可能腐烂的这么快。”
“你可知道,松溪山什么最多?野兽最多——”他顿住,瞧着她忽然踉踉跄跄的奔了过去,唇角轻勾,溢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来。
不是不是不是!只是一堆白骨,谁知道他生前是谁长什么模样?这绝对不是她的景睿……然落在白骨上的手,却跳得半天高。
双腿脱力,整个人瘫坐在白骨旁边,手指无意识的落在赶紧的白骨上,“……不可能。”如果真有野兽,那么很可能是尸骨无存才是,为什么却偏偏留得住一具白骨?
“他胸口曾受过伤,你是很清楚的,那时候,断过一根肋骨,虽然后来长好了,但松溪山上那一役,他的伤口再度裂开……你不信,可以摸摸他的胸口。”夏侯玦徐缓说道。
云怀袖却猛地缩回手,不敢往他说的地方摸去,只大口的呼吸着,目光呆滞。
然而夏侯玦怎肯轻易放过她?三两步走到她面前,蹲身在她对面,伸手抓住她的手,以不容她挣开却又不弄疼她的力道,往尸骨的左边胸口放去……
“这里曾经被匕首刺过,,这就是那根断裂的肋骨,你还能否认这就是他的事实吗?”他将她的手紧紧按在那根断裂的肋骨上,似非要让她心口烙上这样的铁证不可。
她的手无力的落在尸骨上,呆滞的目光定定瞧着,犹是不置信的猛摇螓首。不,这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他不会死的,他怎么可能死掉?
就用这样一具白骨告诉她说这就是夏侯景睿,他已经死了,并且死后还被野兽啃光了血肉……她不会相信的。
她怎么能让他相信,这具白骨,就是初见时清逸雅俊却花心风流的夏侯景睿?
那个可恶的,用银面修罗的身份将她整的惨兮兮的夏侯景睿……
那个温柔的,恨不能将全世界碰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的夏侯景睿……
那个体贴的,说凡事都交给他的夏侯景睿……
那个强大的,面对叛军面不改色却为了她义无反顾掉落悬崖的夏侯景睿……
他清隽的眉梢眼角,他让人心安的从容镇定,他令人动心的温柔体贴……真的,变成这么一具冰冷的白骨了吗?
真的,此生再也不复见了吗?
景睿……
她的景睿!
她轻轻地笑了,眼泪却潸潸而下。天气很冷,抽息时有温热的白气从口角处溢出,衬得她不知是悲伤还是微笑的神情更加不真实。
她缓缓俯身,紧紧抱住身下那一具冰冷的白骨,泪水滑下,滴落在白骨之上,氤氲出淡淡一圈水渍,那晶亮的泪珠,又顺着白骨滑落至冰凉的地面。
“……景睿。”她动一动颤抖的厉害的唇,破碎的声调,是喉咙里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景睿……景睿……景睿……”
夏侯玦悄悄地松了口气,她的模样,是信了夏侯景睿已经死了吧!确定了他的死讯,她以后便不会再无休止的寻找与想念了吧?
她哭的很安静,只是一直抽泣着喊夏侯景睿的名字,压抑的,似不敢放肆而惊扰到什么一般……他伸手拉她,她却固执的抱着那具白骨不肯撒手。
他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态度强硬的塞在她手里,提高音调在她耳边沉声道,“这是云天音给你的——你要求的只言片语。”
她似听进了他的话,手指紧紧拽着那信封,直将它完全捏变了形。
他叹口气,拍拍她颤抖不已的肩头,欲言又止,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起身往外走。
有多想将她拥进怀里,告诉她没关系,就算夏侯景睿死了,她还有他,他会好好照顾她,他会待她好——比夏侯景睿还要好……然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除了悲伤,她听不进任何只言片语。
而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时,都没有作用!他走开,让她好好大哭一场,会伤心,会难过,但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放心的离开,因为深信,她绝不会寻短见——她还有放不下的人和事,就算悲恸的无以复加,她也不会寻死,这一点,他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