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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回到圆明园,将弘时送到安乐居,看了养在月天云居的四阿哥,才去了杏花村。
宜绵请了安,让秋蝶给他上茶,便坐在一旁不吭声。四阿哥让秋蝶退下,咳嗽了一声,望了宜绵,见她不说话,又咳嗽了一声,慢慢道:“怎么不说话了?”
宜绵淡淡道:“不知爷想听什么?”
“听说你这两日让太监种地,不知种了什么?”
宜绵简洁道:“西瓜,黄瓜,菜瓜。”
“只种了这几样?我看前面的地都翻了。”
宜绵只哼出一个“嗯”字,便低着头自己喝茶。四阿哥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问道:“孩子这几日可好?”
“好。”
“你……休息吧。”一瞬间的恼怒,最后四阿哥叹口气,走了。
宜绵恭敬送他出门,礼数周全,只是一直在外面的苏培盛却用看高人的眼神偷偷扫了她一眼,敢甩四阿哥脸色的后宅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格格,您……”秋蝶也是欲言又止,她在外间虽听不到屋内具体说了什么,但是宜绵冷淡淡的语气和样子,她却见了的。
“怎么了?”宜绵看了她一眼,笑道。
“您怎么能跟四阿哥怄气呢?”秋蝶忐忑呢。
宜绵淡淡道:“没什么能不能的。”
秋蝶艰难将自己的话头止住了,格格这么做,自有格格的道理,她还是少插嘴为妙。
第二日四阿哥又过来了,宜绵仍是爱答不理的态度,只是四阿哥却比昨日也热情些,跟宜绵说了不少话。
“你在娘娘宫中的表姐,去年正月生了二十一皇弟,甚得皇阿玛喜爱。”
“表……”宜绵听了很是高兴,本想多问一句,只是一开口便想到自己在生气,立刻止住了话头,冷淡道:“多谢四阿哥告知。”
四阿哥盯了宜绵片刻,轻微点头,告辞而去。宜绵还以为他是生气了,毕竟四阿哥脾气不好,宜绵可没指望着他会一直哄着人,她心里有点儿难过,却很快就想通了。跟四阿哥说说笑笑的当然好,只是一时的欢愉又有什么用?还不若一开始便冷冷淡淡,不抱期望,也不会伤心了。
只是第三天四阿哥再过来了,宜绵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她态度却也没变,做足了礼数,一副应付的口吻。
四阿哥抿了一口茶,看了宜绵清淡淡的样子,慢吞吞道:“你也好长时间没见你额娘了,不如接了耿夫人入园子?”
“我……”宜绵听了很是心动,却偏偏又记得自己的态度,想应不能应,想笑不能笑的。
四阿哥看了宜绵纠结的脸,心中好笑,面上不动声色,好整以暇看她如何选择。
宜绵挣扎了不少时间,终究抵不住诱惑,盈盈拜谢,“多谢爷,不知爷打算什么时候接我额娘过来?”
“怎么,不赌气了?”四阿哥一边喝了茶,一边慢悠悠道。
宜绵长叹了口气,她真是个没骨气的,一点点蝇头小利就被收买了。只是已经松了口,自然做不出冷淡的样子,她认真道:“我可不是在赌气,我是在生气呢。”
“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四阿哥问的也认真,他对女人的心思真不了解,之所以愿意花时间精力哄宜绵,不过是心里不愿与她疏远了,就弘时这件事的处置,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对了耿氏,他可是留情了。
宜绵答道:“我生气的是爷不仅小瞧了我的人品秉性,更是看低了我能耐。”
“哦?”四阿哥很是好奇了。
“莫说我不会歹毒到那孩子动手,便是真动手了,难道会能让个小太监污蔑在眼前?在爷眼中,我便是这样没用的人,连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都控制不住?”
四阿哥听了倒是点了头,耿氏能耐不好说,但是她的丫鬟太监倒是个个厉害,在事情败漏之前弄死刘全倒也容易,这事却是他因为恼怒少虑了。
宜绵又道:“爷曾经答应我,若是我遇到是非,会平心静气分析一番,只是爷却没做到。”
四阿哥听了宜绵哀怨的声音,不禁一愣,听到孩子出事他除了暴怒哪里还记得什么承诺?四阿哥认错自然不可能,不过脸上还是带了些郝然。
宜绵扫了他脸上一眼,又继续悠悠道:“人多了就有是非,这世上的人,总是许多人想要踩了别人往上爬,以后若是我再卷入是非,还请爷替我想一瞬,我这么做可是得益?人做事总不会想要损己。譬如弘时这事情,我若是做了,又有何好处?五阿哥这样小,能不能立住都难说,我何必现在造孽?若是发现了,遭爷厌弃不说,只怕连孩子都不能照顾着,得不偿失了。我现在这般就好,爷能哄了我,便是眷顾我,又有孩子在身旁,这样好的日子,拿什么都不换的。”
听宜绵又絮絮叨叨的,四阿哥顿觉熟悉,心里也通顺了,难得,他还听进了宜绵说的话。道理自然不尽然,人做事许多时候身不由己,许多时候不过是意气之争,理由很多,光凭了是否利己来分析有何用处?不过耿氏这番话语,倒也反应了她三分心性,天真又安于现状之人,又没得通天的手眼,没得十分益处,却不会铤而走险。
见四阿哥点头,宜绵自以为自己的道理让他很是赞同,不免心中高兴,却不知四阿哥是从另一个角度定义她。
说了半天,宜绵也渴了,又缠着四阿哥问了她额娘入府的事。这事不过是四阿哥用来哄人的话,其实心中并不当真,不过看宜绵十分迫切,园子里又是他的,接个人进来比在府中还方便,四阿哥便爽快应道:“那就明日吧。”
宜绵高兴地恨不得亲四阿哥一口,不过她可不敢冒犯遵颜,只是自己愉快的拍着小手表示高兴,“多谢爷,多谢爷。”
四阿哥哼气,“道谢的话不必多说,只是以后少给爷摆脸色,爷长这么大,还没多少人敢在爷面前蹬鼻子上脸。”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宜绵尴尬笑道,“爷别介怀,您是大丈夫,何必跟我个小女子较真?这女人有脾性发泄一二,可不是正当?”
四阿哥继续哼气,总是仗了我宠爱才使了小性子。他捏捏宜绵的小脸蛋,“得了,爷不跟你计较,好生养着身子,也别想减肥什么的,这脸上也没二两肉了。”
宜绵将脸从四阿哥手中解救出来,得意地摸摸自己又恢复了的小脸,颜值又恢复到生产前,她可是下了苦功夫,每日爬山不说,还亲自种地呢。这些得意四阿哥不懂,要炫耀得在女人面前,额娘马上过来了,一看她跟出嫁前都没什么变化,肯定是大吃一惊。
在宜绵热切的盼望下,陈氏被接进圆明园,因这园子里四阿哥完全做主,她进来的很是顺畅,没有一个拦路的,照了规矩从侧门进,一入园便下了马车往里走,四阿哥免了她请安,一路直行到杏花村,见了女儿想要行礼便宜绵一把拉住,兴冲冲将儿子塞到陈氏手中,“额娘,看您外孙。”
陈氏打眼一瞧,这孩子肉乎乎的,长睫毛翘鼻子,可跟女儿小时候像了个八分,长大以后一定是个俊小伙儿,喜得也顾不得礼节了,抱起孩子连亲了好几口,欢喜道:“长得好,长得好。”
“也不看谁生的?”宜绵得意道。
陈氏看女儿还是这活泼性子,心里更高兴了,只是嘴上却故意道:“跟你有什么相关,都是奶嬷嬷们奶水足呢。”
对了宜绵是打击,亲外孙陈氏却是不吝喜爱的。孩子被亲了几口,不免瞪大眼盯了陈氏瞧,让陈氏爱得不行,一个劲儿夸着。
宜绵看陈氏跟儿子亲热了一会儿,便道:“额娘,这小子重,抱久了手酸,您把她给秋蝶,我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陈氏依依不舍将孩子给了秋蝶,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你弟弟考中了秀才,可是出息了。等他成了亲,我就将你爹娘放出去,让你一家子团圆。”
秋蝶笑道:“多谢夫人恩典,我弟弟能中秀才,都是托了夫人的福气,只是我爹娘都是老实人,出府了都不知道怎么谋生,还求夫人让他们在府里安生立命。”
等秋蝶出去了,宜绵跟陈氏进了内室说话。
陈氏道:“秋蝶比从前更稳重了,只是她年龄不小了,秋桃都生了两个,她只怕也要嫁人了。”
宜绵叹气,“不仅她,我这里的丫鬟,年纪都到了。”
“那慢慢的都放出去吧,哪个女人不想成亲生子,若是强留了,只怕心生怨恨。我这些年也□□了两个伶俐的丫鬟,给你送到园子里来?”
宜绵摇头,“额娘可别为我操心了,丫鬟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我看额娘脸上很是有些劳累,可是家里有人淘气了?”
陈氏摸摸自己眼角的皱眉,笑道:“年纪大了,总会有老态,家里一切都好,你就别瞎担忧了。”
刚过来时,陈氏还是个妙龄妇人,到她出嫁,陈氏也是美妇人,现在却真有些老了,头上有几丝白发,皮肤也松弛了,穿着打扮也老沉许多,宜绵不免有些伤感,喃喃道:“额娘您怎么能老呢?”
陈氏哭笑不得,“额娘都是做玛姆的人了,怎么就不能老了?看你孩子都有了,额娘再不老便成妖怪了。”陈氏说着,不免摸摸宜绵的头发和脸,笑道:“你倒是比上回见到更精神,有个孩子便是不同。听你阿玛说你生了儿子,我喜得一宿没睡呢。有了孩子,就站稳脚跟了,老来也有依靠了。”
“才不是呢,有了孩子,就得为他操心为他担忧,额娘不看我手上好多痕迹,都是被那臭小子抓的。”
对于这爱的抱怨,陈氏也不搭腔,只是笑着仔细盯了女儿看,她入府不容易,得瞧仔细了,好回去跟富察氏和耿德金说说。
跟陈氏说了一通家常,又留了她用午膳,等到天色不早了,宜绵才依依不舍送别自己额娘。陈氏走时又塞给宜绵银票,看宜绵要拒绝,立刻板着脸道:“你这里有阿哥,以后花销只会更多,我知你是想着没给家里带来富贵还用家里银子不舒服,可是你想着若是阿哥以后长大有出息了,能不顾忌着外家?带契家里不在这一代。”
宜绵听了甚觉有道理,便厚着脸皮收了陈氏的银票。
“可高兴了?”晚上四阿哥过来了,看宜绵止不住笑,便打趣道。
宜绵连连点头,“高兴,像喝了蜜一样,甜到心里。”她又摆出陈氏给儿子带过来的衣裳鞋袜玩具,一一指给四阿哥看。
四阿哥听了一会儿,便道:“成了,别弄乱了。睡觉吧。”
在床上,宜绵搂了四阿哥的脖子,开心道:“爷真好。”
他脾气不好,能想法子哄她,她便应该感恩。虽卑微到尘埃里,却是最真实的现实。
四阿哥将宜绵作乱的手拨开,轻声道:“你开心便好。”她开心了,他心里竟也难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