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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院中,年氏正在提笔写信,只是写得片刻,她却将五色粉笺撕得粉碎,惜月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一两银子一张的信笺,主子平日也是爱惜的,只有给重要之人通信之时才会用,今日却撕了好几回,可见心中烦闷,莫不是又要拿她出气?
只是,年氏将信笺撕得粉碎,一点点投入废篓里,再说话时却平心静气,“惜月,你去将东厢里紫檀木匣中的东西取出来。”
“主子?”惜月声音有些发抖。
年氏扫了她一眼,惜月不敢耽搁,瞧了左右无人偷偷进了东厢,小心翼翼从木匣中将一个紫色小瓶拿出,放在怀中,心跳得发抖,这东西若是用了,她可能保全?转而又苦笑,伺候人的奴才,哪里还顾得住自己的安危?她小心回了内室,将小瓶交给年氏。
年氏摸着自己的手指甲,轻飘飘道:“收在身上吧,此时还不是用的时候。这等好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配的。”
惜月打了个冷战,将瓶子收回怀中,又奉命将年氏写的书信交给外书房的张保,让他转交给四阿哥。
“张爷爷,您又要去园子里?”小太监看张保换了骑马的衣裳,立刻凑上前奉承。
“可不是?”张保敷衍应了一句,心中骂娘,天热得冒火,还有心思鱼雁传情,这年侧福晋真是闲得慌,偏偏四阿哥又嘱咐了,不能怠慢她。
张保怨气冲天到了园子,一见四阿哥立刻卑躬屈膝,双手将年氏书信捧上。
四阿哥打开散发淡淡清香的五色粉笺,看着上面娟秀字体,“久不见君,妾思之甚深,辗转不能成眠,盼君怜乞……”,沉默半晌,道:“你回去,择日将年侧福晋送到园子中来。”
择日是择哪个日子?张保心中不明,可是却不敢问四阿哥,只能等着回去问年侧福晋了。
“格格,年侧福晋入了园子。”瑞香道。
宜绵淡淡道:“想必这两日年侧福晋要收捡一下,等过两日再去请安吧。”说完看瑞香满脸的欲言又止,不禁苦涩一笑,年侧福晋来了,四阿哥自然不再可能天天到她这里来,可是她又有什么法子?府里的女人是不可能允许她一直霸占着四阿哥的,年氏入园子是迟早的事情,她早做了准备,虽难过但是不至于失态了,到底是共享的,不能太认真便是。
“上次的事没得证据,但是最可能便是年氏所为,她对我起了歹心,如今又在园子里,做什么都便利,要小心防备着。”
宜绵一句话立刻转移了秋蝶和瑞香两个的焦点,她们都打起精神准备去战斗了。
年氏仍然住在五福堂,过得两日,宜绵带了丫鬟去请安。年氏的人这回倒没拦着,宜绵顺利进得内室,被引进花厅,上了花茶,只是过了许久年氏才拖着步子过来,娇娇道:“让耿姐姐久等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是身子疲软,起得辛苦。”说完,娇羞地脸一红,其意不言而喻。
宜绵看了腻歪,被四阿哥宠幸是很荣幸值得炫耀的事吗?她孩子都生了,这档子事还能放在眼里?这年氏小女孩儿的做派,实在比不得李氏明火执仗的为难让人爽利。年氏做出这幅样子,宜绵也不介意恶心她一下。
“左右在园子里度假,也不用讲究规矩体面,便是日上三竿起了也无妨,倒是我扰了侧福晋好眠,实在罪过。”
这是说她没规矩体面?年氏听了心里一怒,却不将扭曲露在脸上,而是用帕子擦了眼,做出委屈的样子,“耿姐姐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敢起晚了。”
宜绵轻笑,“侧福晋言重了,我可没这个意思。”她也不多解释,年氏肯定要跟四阿哥告状的,到时候直接跟四阿哥解释便是,免得要说两遍。既然请了安,年氏这里又不欢迎,宜绵说得两句,便告辞离去。
晚膳过后,四阿哥到年氏这里,未进门便听到惜月劝年氏用餐,“主子,您多少用一些,中午便是没吃,晚上再不吃,身子如何熬得住?”
“你放下吧,我没有胃口。”
惜月刚开口说了“主子,耿格格……”像是突然看到四阿哥,惜月将要说出口的话停了,福身请安。
“怎么回事?”四阿哥皱着眉头道。
只听年氏慌忙道:“没什么,夏日里没得胃口,这丫鬟却偏要难了我吃饭。”
惜月一脸的欲言又止,四阿哥便看向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惜月跪下道:“主子别怪我多言,若是不叫四阿哥知晓,只怕您要一直委屈着呢。四阿哥,今日耿格格过来请安,稍等了片刻,便言主子没得规矩,日上三竿才起。不是主子懒惰,实在是她身子弱,晚上又睡得晚,才起得不早。”
年氏羞怯看了四阿哥一眼,转头又训斥惜月,“你这多嘴的丫鬟。耿姐姐不过与我玩笑,你为何这般说,让我如何面对耿姐姐?”
惜月似乎并不害怕,嘟囔道:“主子,耿格格对您不敬,您何苦拿了冷脸贴热屁.股?”
年氏握了帕子,似乎十分无措,大声道:“胡说什么,还不快下去。”
四阿哥一直在一旁冷脸瞧着,待惜月不满地退下,年氏拿眼慌张瞧了他,也未出言。年氏心中不免不安,四阿哥可是瞧出什么不对?她连忙露出笑,“爷快坐,妾给你斟茶。”
四阿哥点头,喝了茶,年氏张罗着给弹琴写诗,四阿哥都配合着。是到睡觉的时候,四阿哥躺在床上,并无动静,年氏心中不安,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又不敢大胆去撩拨,只能忍耐着,听得四阿哥呼吸声,她恨得握紧双手。四阿哥全无兴致,是因了什么?是因她说了耿氏不好,还是只是累了?耿氏这样欺侮她,四阿哥为何不言语?是她分量不重,还是耿氏分量太重?
年氏本就心思重,又恼又怨,真个辗转到半夜才成眠,等四阿哥醒了,她又立刻醒了,挣扎着要起。
四阿哥看她睡眼朦胧,想要起来又似无力气,便道:“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年氏低了头弱弱道:“多谢四阿哥体谅,只是我宁愿早起些,也不愿再起晚了违了规矩。”
四阿哥随口“嗯”了一声。与年氏用过早膳之后,他便离去,年氏挽留他听琴,他只道书房有事,只是年氏派人盯了他走的方向,分明便是去杏花村的。她恨恨地握着帕子,目光锐利,耿氏果是心头大患。
四阿哥过来,看了孩子一眼,看他挥着小胳膊小腿玩耍,目光温柔,伸出手想要抱起却又缩了回去,宜绵知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就自己抱起孩子,将他往四阿哥怀里送,嘴里笑道:“快给你阿玛吃吃你的童子尿。”
四阿哥瞪了宜绵一眼,却也未说什么,也小心接过孩子,生疏抱着,他未托住孩子头和脊柱,小孩儿却不管大人抱没抱稳当,胡乱动弹,要去抓四阿哥的刚刚蓄了点儿的山羊胡,他手短总是快要够着就够不着,可是却不放弃,动弹得越发欢乐,四阿哥怕摔着他,只得配合着低下头,被抓痛了也不好说什么,只闷哼一声,宜绵看了咯咯直笑,在四阿哥恼怒的眼神下将小胖家伙接过,递给了奶嬷嬷。
孩子一见了奶嬷嬷就要喝奶,奶嬷嬷连忙告退,留了宜绵和四阿哥两人在室内。宜绵给四阿哥看茶,见他捧了茶并不喝,知他大概烦躁,要知道,很少有让他喝不下茶的时候。
宜绵想了想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唯一特别的便是跟年氏请安的了。不管四阿哥是不是因为这事不开心,宜绵自己主动解释。她笑道:“刚我胡言乱语,爷可别放心上。”
四阿哥楞了一下才知道宜绵说的是喝童子尿的事,他哼道:“爷还不至于如此小性。”
“爷不计较就好,我是个嘻哈性子,爱开个玩笑,偏又管不住嘴,对了谁都心大,昨日给年侧福晋请安,怕是说了些不恰当的话,爷若是得空,帮我解释一下,并非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玩笑话,万莫放心上。”
四阿哥看了宜绵一眼,“你自己如何不去解释?爷就这么闲?”他的语气是十分不爽的。
虽然四阿哥是真闲,但是他很不耐烦后宅女人的官司,若不是年氏一副受尽委屈而他又疑虑耿氏为何如此作为,是根本不会露出丝毫情绪的。宜绵很早便知道四阿哥的这个秉性,他思虑家国大事呢,对后宅处于一种非得管却十分不愿管的心态,所以她从来不会主动给人上眼药,这样做只会让四阿哥厌烦。
宜绵笑着安抚四阿哥,“不是我不愿跟年侧福晋请罪,只是年侧福晋年纪小,在家里千娇万宠地长大,只怕听得都是温柔话,偏我又是个大嗓门,最不会轻声细语,吓着了年侧福晋,又是罪过了。”
四阿哥听了不置可否。
宜绵看他并不生气,又道:“再者,我养着孩子,有时候难免沾了些屎尿,只怕污了年侧福晋的眼,既已请过安,实在不好再去讨嫌,所以,还是麻烦爷替我说一声,年侧福晋本就身子弱,若是再存了心事,身子有个好歹,那便不美了。”
宜绵将自己不会哄着年氏而且以后不想请安的想法表达之后,四阿哥终于将茶喝完了,然后慢慢道:“你顾着孩子便是。”
这就是同意她了,宜绵立刻开心了,以后不用给年氏请安了,真是个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