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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天幕明亮了一段时间,最终趋于原状。
空旷的天空之中,再也没有了朝生的身影。
这场战争,似乎已经结束了。
段浊秦总算借由着那铁柱中的魔气恢复了自己的魔力。朝生在与幻魔战斗之前,他曾经跟他说了如何使用这个铁柱,还跟他吩咐了一些事情……
他抿着唇……盯着上方那空荡荡的昏黄色的天幕,有一瞬陷入了沉思。朝生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无法理解。
只是,朝生跟他说过,这是唯一拯救律轲的方法,于是他同意了,但他没有想过,这个办法竟然是牺牲自己,灰飞烟灭!
但他知晓的时候,已经晚了。
懊恼地站起身,他恨自己没有在一开始发现朝生的目的,没有发现朝生一开始便准备以身搏命。
律轲突然猛地睁开眼眸,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
他无法明白,为何自己刚刚恢复意识,就察觉不到朝生的仙气了。
段浊秦飞到半空中,将站起来踉跄了好几步,几乎失了魂的律轲拥入了怀中。男子的身材纤细,但内心一直都是强大的。只是现在的他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身体竟然在不住地颤抖。
他汲取着段浊秦怀中的温暖,颤抖着声音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声音沙哑,他紧拽着段浊秦前襟,一只手将更加用力地压住了他。
段浊秦默默不语。他了解律轲现在的痛苦,至少与他现在的悲伤对比,自己的悲伤也许根本不算什么。
“呵……”一声阴沉的声音从天幕中传来,那声音极为耳熟。
相拥的两人全身一震,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本来已经散开的黑云再次聚拢在一起,幻魔支离破碎的身体竟然在一瞬间恢复了七八成。虽然他的面容已经皲裂,但那种怪谲的笑意衬在他裂开的面容之上,反而显得更加的狰狞。
他放开双手,笑声响彻了整个城池。
笑声突然骤停,看向律轲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欢愉。“孩子,快过来啊……不要再那边……快来。”
呆在段浊秦怀中的律轲眼神突然一顿,本来清明起来的眸子又再次混沌起来。段浊秦立刻感觉不妙,赶紧摇晃着他的身子,急急道:“不要听他的话。”
但很明显,律轲已经听不见他说的话了。
幻魔望向段浊秦,欢愉地笑着。“你不要白费功夫了,我的孩子。他已经被体内的魔气所控制了……这么说来,我还真的要感谢刚刚那个烦人的仙君呢,帮了我一个好大的忙。”
段浊秦直接放开怀中的律轲,上前对他就是一击,幻魔却是一晃手便将那个攻击给化解了。
幻魔对着眼前之人的眼眸,眼中的疯狂不减。“孩子,只要你跟着我,你还是我的好儿子啊。我们成为这个魔族的新魔主多好……”
一击直接挥过去,段浊秦后退了好几步,但总算阻挡住了幻魔不断输向律轲的魔气。他直接吼:“用体内的魔气摧毁铁柱!”
回过神来的律轲一愣,但很快就选择了听从,因为这不是让他可以放任自己悲痛的地方,他翻身就朝那个铁柱攻击。身体中的魔气聚拢起来极为不好受,但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承受住。
幻魔咬牙切齿,赤着红目朝着段浊秦喊:“你给我去死!”
段浊秦没有一丝的动摇,唤出身体内的妖气,妖魔的气息融合在一起,他的身体开始变换,本来魔族圆润的耳朵在此刻长出了黑色的绒毛,眼睛变得更加凌厉,眸色渐渐变成赤金色。
幻魔看到他这个样子,立刻嫌弃道:“恶心。”
段浊秦淡淡地注视着眼前已经疯癫的幻魔,以敏捷的步伐飞速窜到他的身后,对着他的背颈就是一掌,掌中带着妖魔之气,一掌下去,直接将之压向地面。
幻魔立刻消散,随后又聚拢起来,又是那狰狞的面容,朝段浊秦袭去。段浊秦没有惧怕,面对着他与他进行战斗。
底下的那些仙君几乎已经震撼了,如同风速一般的速度,几乎让开了天眼的他们都看不清楚他们出招的速度。
但很快,他们就又被眼前那些没了自控能力的魔人包围,只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自己眼前的对手上去,刚刚朝生付出了生命,给他们赢来了转机,若是还输,就是对不起朝生的牺牲!
律轲额头冒出冷汗,总算在控制范围内将那汹涌的魔气放出,攻向那个铁柱。
铁柱崩塌的声音轰隆隆地响着,幻魔因为这一变故果然慌了神。他立刻逃离这里的战斗,朝律轲的方向奔去。
段浊秦紧追不止,绝不容许他去阻碍律轲。但这个时候的幻魔却是突然发招,将一丝魔气注入段浊秦的眉心。
段浊秦立刻受到了不同于之前的疼痛。那疼痛几乎让他一瞬间跪坐下来,身体不住地往下掉。
身体猛地坠地,段浊秦弓起身子,吐出了一大口血。
他正准备起身去追,却见幻魔已经与律轲大战起来,红黑之色几乎幻化成了一丝剪影,在这个半空之中根本看不清楚。
律轲心头之中凶气大放,他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雪恨。他恨无力的自己,他不愿再跟多年前一般无力反抗了。
谁欠的债,就让谁来还!
体内的魔气之前是在顷刻间消失的,因此,本来被压制住的妖气直接从他的身体的某一角落涌入他的全身,占据了主导位置,而那些微的人的欲念已经被挤入妖气之中,被妖气所同化。
交缠打斗之中,没有一个人发觉,律轲的眼珠子已经从眼瞳改变,渐渐向外部发散,直至将整个瞳孔湮灭,它才止住自己的蔓延之势。
律轲只觉得自己的力量似乎充沛了不少,嘴角不知不觉挑起喜爱杀戮的笑意。
在整个魔城之中,唯有段浊秦感觉到了这一汹涌澎湃几乎要超过自己的妖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盯向空中的红衣男子。
朝生说过的话不断地回荡在他的耳边。“若是律轲被妖气所控制,记得,用你的妖珠救他一命。”
他站起身,而那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后,幻魔显然不及律轲,落了下风。
最后一击打了过去,幻魔终于消失在了阴霾之中。
律轲停下自己的动作,站在天幕之下诡异地笑出了声。段浊秦直觉不妙,立刻冲向天际。
律轲回过身,对着他笑得欢快。“浊秦,我总算为朝生报仇了……”他喃喃地说着,又突然歪过脑袋。“你说,要不要将整个魔族摧毁呢?”
因为这句话,段浊秦全身都颤栗了好几下。他直接走上前去,不顾律轲疑惑的表情,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律轲显然没有料到他在此刻会有这番举动,全身都僵在了原地。
段浊秦眯着眼眸,将跳跃在他丹田之中的妖珠顺着喉咙递了过去,唇舌纠缠,发出靡靡之音,律轲抗拒着,不愿意乖乖听话地接受口中的东西。
他不断地抗拒着,却被段浊秦牢牢地压制住。律轲不愿伤到他,终是将那个东西吞入了喉中。
顿时,原本躁动着的狠厉之气终于如同拨开云雾一般见了天明,消停了下来。
段浊秦退出自己的舌头,带出一根银丝,双眼迷离,氤氲着桃色的湿气,直勾勾地盯着律轲的眼睛看。
律轲的眼眸是红色的,显然已经完全融合,褪不了了。段浊秦因为刚刚的纠缠而有些恍惚,又因为这双眼睛的艳丽而被迷了心窍。他突然喃喃道:“真美。”
律轲盯着他,心中的阴戾之气已经消逝,却是因为段浊秦的这句话而蹙起了眉。他将从他身上滑下去的段浊秦抱在了怀中,问道:“你没了妖珠……该怎么办?”
段浊秦温和地笑着,安安静静地靠在律轲的怀里,摸上那人的脸颊,道:“别怕,死不了,就是累了一点,休息一段日子就会好了。”
说着,他便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眸。
一道道地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这云层之上,城中的那些魔人失去了铁柱的加持,早已没有了与仙君一战的能力,纷纷被仙君消灭。
律轲抱着段浊秦,没有理会那些站在他身前的家伙。
最终,玄色衣摆的主人总算开了口。“律轲……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仙君了。”
他的声音冰冷,全身发散着冷气,在下方的仙君恭敬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他们几人是因为探查出那个人间暴毙之事的源头,才会来此,但却没有想到竟然还在途中听到了一些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消息,而刚刚的那场战斗,他们在远处也是看得真真切切。
律轲抱着段浊秦的身子,终于抬起了眼眸,眼前只有三四道身影,但都是平日里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家伙。天帝、酆都大帝、镇守极地的金雕将军以及占据一方净土的清泉仙君。
天帝盯着眼前那人火焰的眼眸,冷声道:“你已经入了妖道,我理应将你灭了。”
律轲总算回过了神,将段浊秦拦腰抱起,直起身子道:“我不愿,但我愿意不再出入天界,只待在纪峰之巅,只求给我们俩自由。”
天帝冷着脸。“荒唐!你从来就是荒唐至极!你竟然爱上了魔族之人?!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律轲此刻却是在心中想,啊,天帝总算是发现了。
他抬起眸子,坚定地道:“天帝,放我们两人离开,否则即便拼个鱼死网破,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天帝几乎黑了脸,凌厉的视线就让律轲全身开始不舒服起来。“你以为你还是上古仙君吗?体内有了妖族之气,我自是有办法对付你。”
律轲默默地承受着,只是道:“求放我们两人一条生路。”
天帝气急败坏,几乎就想要把眼前的两人弄死。倒是身后一直没有发话的酆都大帝突然制止了天帝的行为,悠悠然道:“天帝,莫急,这律轲仙君既然说要走,你就让他走吧。”
天帝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说什么?放他们两人走?”
律轲也是因为这句话抬眼望了望那边的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一般不会插手管天界的事情,这次虽然与天界一块攻打了魔族,却也是安守本分,并没有越界一步,只是现在为他求情,确确实实是出了他的意料。
酆都大帝道:“仙魔之战已经结束,魔主没了底下十一位将领,自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想要翻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而律轲仙君如今没有再说灭了魔族之话,反而说愿意呆在纪峰之巅不是你所愿意的事情吗?”
天帝怒道:“一码归一码!我不能忍受的是仙君竟然入了妖道!”
酆都大帝睨了睨他,道:“那么便跟天界仙君说,律轲仙君战死,在此地的仙君不多,你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更换他们的记忆,你担心些什么?而且,你还可以给妖族传递消息,说天界有妖神坐镇,岂不是一举两得,既能给你长脸,还可以镇住妖族。”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你不是早就想让律轲离开了吗?”
天帝似乎总算认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好处,但依旧有些气不过。他左右踱了好几步,又问身后的其他人,“你们认为如何?”
两人皆是道:“我们认为此法甚好。”
天帝一甩袖子,恨声道:“罢了,你离开吧!”
说完,就不再看他。
律轲却是道:“天帝,此次朝生的功劳最大……”
天帝没有看他,却也是心中痛心。“我知道,我会想办法让他轮回的。”
律轲知道天帝只是随口一说,毕竟灰飞烟灭的仙君绝无轮回的可能,就好像墨染一般,但他却也没有戳穿他,只是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他又朝酆都大帝看去。酆都大帝一声白衣,胡须飘飘,眉目俊朗。他看着他,酆都大帝也笑呵呵地盯着他。
他淡淡地道了声谢。随后又道:“酆都大帝若是以后有要事要帮忙,我绝不推脱。”
酆都大帝摸摸自己的胡须,一个劲地点头。“好好好。”
说完,律轲便转身离开,随之飞向了远方。
天帝站在原处望着那道背影,最终哀叹一声。若是他真的想要将他灭掉,没有一个人可以阻拦他,但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感情总是有的……
酆都大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显然已经看出了他的想法。
天帝冷着一张脸,道:“你来收拾残局!”随后便直接离开了。
其他两人眼看事情已经解决,仙魔大战也已经落幕,便也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酆都大帝苦着一张脸,大叫:“别这样啊,就我一个人怎么行啊?!”
回应他的,是三道虚幻的身影。
他哀叹一声,只好认命。
仙魔之战,损失惨重。
律轲仙君战死,天界损失一员猛将。
而原本的纪峰之巅,却突然间被屏障笼罩,听闻,纪峰之巅不知被哪位突然出现的妖神霸占了。
天界仙君对于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极为不忿,但苦于无法打破结界,而天帝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最终消了兴致。
自此,妖神的传说渐渐传递了开来。
又后来,天帝偷偷去见了妖神一面,却见那一对狗男男生活得美美满满,气得他七窍生烟,最终拂袖而去。
但自此之后,妖神律轲便开始带着已经几乎没有了妖魔之气的段浊秦在凡间各地乱跑。
夫夫两的生活,过得极好。
番外:朝生篇
我是朝生,天界的仙君。
法力平平,长相平平,什么都平庸至极。
但不平庸的是,我交了一个极为出彩的朋友——律轲仙君。
律轲仙君与我是同年幻化而成的,可惜我的修为太小,与他无法相比。
我们有个在人间称为青梅竹马的朋友,名叫墨染。
墨染从小就聪明伶俐,长相精致漂亮,律轲与她在一起,当真是天作之合。
而我,只是个小跟班的。
但我有个秘密,我其实喜欢墨染,但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我便没有动过要和律轲抢夺爱人的想法。
我或许是有些自卑,明白自己无法与律轲相比。
两人的感情相当的好,天帝也给他们订了仙缘,只待他们情劫之后结为仙侣。
我嫉妒得牙痒痒,但同时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真是又矛盾又讽刺。
只是后来,情劫之后的他们并没有按照天帝的想法直接结为仙侣。
墨染说,她想要去魔族,去解救那些被魔族奴役的魔族子民。
我和律轲都觉得墨染是痴人说梦。
但墨染从小就是个一条路走到头的固执的家伙,我们两个人双双出击,也没有打破她解救魔族子民的想法。
我们等啊等,等到的却是墨染被魔族关押的消息。
我们两人都是极为愤怒,混在了天帝派去的仙君队伍中,去了魔族。
墨染还是离开了我们,在律轲的面前死去了。
墨染跟我们说:“她不后悔。”
律轲喊:“她太自私了。”
我也这么觉得,她太自私了,根本没有考虑过律轲的感受。
律轲从那之后就变了,他本来是天界修为最高的仙君,但自那之后却是玩物丧志,什么也提不起他的劲。
律轲虽然是笑着的,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哭泣。
于是,作为朋友,我便一直跟着他。
律轲恨极了魔族,于是我们常常攻打魔族,但很多次,都是无功而返,因为以我们之力,根本无法剿灭魔族。而那些仙君,比我们的修为还低。
天帝原先还会派仙君过去,后来就停止了,说什么和平为主。
因为这件事情,律轲与天帝便一直针锋相对。
与魔族对抗的日子里,我为他挡了很多的致命的攻击,因为这个,律轲一直觉得欠我很多。
但我觉得,他根本不欠我的,因为,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
当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当墨染离开之后,那种懵懂的感情渐渐淡去,取之而来的,是对律轲的一种疼惜。
那种疼惜,渐渐变质,于是,成就了爱情。
我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份感情绝对不可以跟律轲说。
因为,朋友可以一直做,但爱人,却是可能分开的。
这份感情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我甘之如饴。
只是,我没有想过,律轲会再次爱上别人。
更加难以置信的,那个别人竟然是一个魔人。
看着律轲重新回到了以前的模样,我的心有些安慰,但更多的,是一种疼痛。
我在不住的想,为什么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一直是我,但是他却一直没有爱上我?
而那个魔人,不过见了一面,律轲便对他态度不同。
但……或许是压抑久了,心也死了,当看到他们恩恩爱爱的时候,我反而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一直是他的朋友,一直是他的朋友,他最好的朋友,即便是那个小魔人也没法代替我。
仙魔大战的那些日子,我看着律轲在悲痛,其实我也在悲痛。
其实我想跟他说明我的爱慕,但每当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我便立刻止住了。
我明白,我们两个永远是朋友,不会改变。
再后来,我为了他们两个人,宁愿牺牲自己。
我不是无私,我是自私,我明明知道律轲会很伤心,但是我依旧想要这么做。
因为理智告诉我,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办法。
我可以不用再痛苦,而他们两个也不用再痛苦,更多的,仙君他们会赢了这场仗。
我将永永远远的活在律轲的心中,以最好的朋友的身份。
这就足够了。
再见了,我的朋友。
对不起,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