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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6
浅秋遵循阿玛的责罚,立秋的夜晚,在冷冰冰的回廊上跪了整整两个时辰。进来的时候走路稍显踉跄,我亦于心不忍。上前搀她到榻上坐下,“你倒是个泼辣的,竟连三姨娘都敢招惹。”
浅秋翘唇,眉眼微动。“我是瞧不得她欺负主子你的那个样子,虎落平阳被犬欺,主子你从前好吃的好穿的什么时候忘了她,如今失势,凭的摆出那样的嘴脸,给谁看呢!”我蹙眉抿唇,“罢了,你将那一碗燕窝粥都倒在她的头上,还不解气么?”顿了顿,又努嘴笑道。“只可惜了那好好的一碗燕窝粥呢。”
浅秋见我终于不怪责她,轻灵一笑。“主子不怪奴婢就好,适才的那一碗燕窝粥是琅玥小姐让奴婢端来给主子的,没想到却招来了三夫人。奴婢这就去厨房给主子再弄点吃的。”见我莞尔点头,浅秋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翌日一早,萧府全家便启程搬到了离京城偏远的郊外。虽离京较远,但是祖宅的装修布置却是讲究得当。在萧府这么多年,我却从未曾来过这里。看所有人的反应,亦好像只有阿玛和额娘知道这里。
我和额娘被分到了西厢,别致清雅的房间倒是极合我的心意。正与浅秋在整理行李,只听见门口有人“咚咚”敲门的声音。“家姐,我是琅玥,可以进来吗?”我笑着去门口迎她,“进来吧,咱们姐妹,如此客气。”琅玥笑意吟吟,亲昵的执了我的手进得屋里来。“家姐,昨天的事,我替额娘向你道歉。那燕窝粥本就是我吩咐浅秋端来给你的,却不曾想额娘不知情,反倒起了争执。”
我勾唇娆笑,“都是浅秋那个丫头没有说清楚,三姨娘可还好?没有在生浅秋的气吧?”琅玥连连摇头,抿唇浅笑。又抬眸瞧了瞧我房间的摆设布置,“家姐住得如此简陋,会不会不太习惯?明日我打发奴才去市集挑些好看的字画摆设回来,你看如何?”我会心一笑,“不必了,如今萧府落难,不如从前家世殷厚。自当是能省则省。”
琅玥点点头,又忽然抬起头,看着我说。“家姐,如今哥哥走了。萧府的儿女就剩下姐姐和我,从今以后,我们姐妹必当要相互扶持,守望相助。”听到琅玥这么说,我心间动容。我何尝不是如此想,不知道哥哥如今与妘婔过得如何。只是我身边,就剩下琅玥这个妹妹。我轻轻抚摩琅玥细嫩的脸颊,柔声回道:“姐姐答应你。”
是夜,只见窗外花木稀疏,月影被清风摇得支离破碎。仿佛,把谁的心也摇碎了。我睁着眼,躺在床榻上。数窗外的星星,从第一颗数到第一百颗,却愈发清醒。如此,却是一夜未眠。待得月亮西沉,天色微微透亮,才稍稍有些困意。迷迷糊糊入梦,却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印象最深刻的,是看见一个粉头粉脑的小婴儿在向我招手。
这日晌午,我坐在廊前读汪伦的诗集,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甚至连诗中的字都看得模糊不清。“啪”一声,我手中的诗掉落在地上,我捂住头,只觉头痛难耐。浅秋听到响声,连忙从屋里跑出来。“主子,你怎么了?”我看着眼前模糊的脸,一瞬间只觉得昏天暗地。之后便没了知觉。
待我再醒来的时候,只见额娘和琅玥皆是且惊且虑的神色守在我的榻前。见到我醒来,额娘稍稍舒了一口气,连忙将我从软枕上扶起,又吩咐浅秋将大夫煎熬的汤药喂给我喝。“额娘,我这是怎么了?”我一口一口的喝着比莲子心还要苦的汤药。
额娘摇头,面有难色。却容不得我追问,“大夫说,你是有身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我怔然看着额娘,看着琅玥,不可置信。我竟有了颙琰的孩子。“清冷,大夫说你身体不好,虚弱体寒。曾经有过小产的迹象,又在正月的冰水里泡了许久。所以如今有了这个孩子,要格外慎重。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怕是再难有孕。”额娘转首,面有戚戚之色。
我神色呆滞的看着窗柩上的雕花,喃喃自语。“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我和颙琰的孩子,我定要保住。
“夫人,不好了!门外被好多官兵包围起来了!”只听萧福老迈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眉心鼓动,抓紧手中的锦被。不顾额娘与琅玥的阻挠,起床披上细绒披风,随额娘一同出去。
只见阿玛正与诚妃对峙,三姨娘诺诺索索的躲在阿玛身后。诚妃一袭黑纱攒金丝雏凤宫装,领口罩以细碎狐狸容貌,愈发衬得灵气逼人。“萧清冷,你终于来了。本宫奉皇上之命,前来赐你萧府每人一杯鸩酒!还不快领旨谢恩!”诚妃一双凤眼似一对琉璃宝石,深不可测,言辞狠烈。
我逼迫自己静下心神,微微含笑。“不知道娘娘可有带皇上的圣旨来?也好叫清冷心服口服!”颙琰即便是不信我,亦不会如此断情绝义。在后宫里的女人,个个都相信“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所以诚妃此番前来,定是想要斩草除根。
“难道处罚一个造反的罪人,也要劳烦皇上亲笔圣谕么?”诚妃眸光流转,似笑非笑的盯着我。冷漠的眸子无一丝温度,令我想起从前她对我亲昵温厚的种种,只觉心间恶心难耐。心头虽恨,却面容平淡。“清冷倒不知道,如今处理政事的权利已经交给了娘娘。”
“你!萧清冷,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从前宠冠六宫的清妃么!本宫告诉你,本宫如今要你死,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诚妃的唇角勾起,带着淡淡的笑意,冷冷道。“来人呐!给本宫把这些鸩酒给他们灌下!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保得住自己的性命!”
“慢着!”我一愣,绝望的眉眼之中,有了几丝柔光。只见不远处的永璘逆光而来,那一瞬间,我似乎被耀眼阳光晃到了眼。他几步走至诚妃面前,笑容可掬。“臣弟给皇嫂请安,愿皇嫂福泰安康。”诚妃皱眉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搬弄自己小指上的金漆护甲。“本宫只道十七王爷您与清妃交情甚好,却没料到竟好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
永璘却不恼,“今儿是中秋佳节,皇嫂不在宫里陪伴皇兄共度佳节,为何反倒在萧大人府中?”诚妃微怔,仍嘴硬道。“本宫是奉命来赐萧府毒酒的!萧府一族叛乱犯上,理应处死!”
“哦?臣弟日日与皇兄一起早朝,却不曾听闻皇兄有下过如此旨意。会不会是娘娘你记错了?”永璘棱角分明的脸上带有些许戏谑。诚妃的脸色蓦然一滞,冷漠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难道你怀疑本宫不成?皇上重情义,本宫却不能纵容皇上留此祸根。来人,给本宫把这杯鸩酒灌给萧清冷这个罪人喝下!”诚妃话音落,便见那侍卫统领将端着手中的毒酒朝我走来。
却见永璘急速挡在我面前,翻手将他手中的酒杯泼洒在地。被鸩酒泼洒的草丛瞬间冒出白色的烟气枯萎。三姨娘见势,掩唇惊呼一声,竟骇得晕了过去。
“娘娘是不是过分了?萧大人一家虽被皇上贬为庶人。但是相信娘娘深知,皇上对清妃的感情深厚。若是皇上知道娘娘今日如此为难萧家,想必娘娘也不好向皇上交代。”永璘拱手,抬眉紧盯诚妃。诚妃冷哼一声,眸中精光四溢。狠厉的眸子瞪着我,娆笑回眸。“十七王爷这是什么话,本宫与皇上朝夕相对,又何劳十七爷在皇上面前进言。既然萧清冷是王爷您要保全的人,那本宫便给了王爷您这个面子。”诚妃说罢,冷冽的眸子瞬间冰冷。挥袖而去。
“清冷多谢王爷相救。”我盈盈施礼,永璘将我扶起。“你的脸色不太好,我专程带了御医来替你瞧瞧。”我惊诧抬眉,摇头道。“不必了,清冷没有大碍。只是近来休息不太好,不劳王爷挂心。”我的表情稍显尴尬,许是前些日子他在悬崖边对我说的那一番话的缘故。
“萧某多谢王爷搭救,如今我萧府蒙难。难得王爷雪中送炭,王爷请里面坐。”永璘见阿玛邀请,旋即随他朝内堂走去。
“主子,你说十七王爷怎么会如此巧合出现又救了咱们呢?”浅秋百思不得其解,扶着我回房更衣。我颔首不语,这真的只是巧合么。更衣后,又陪阿玛与永璘用过膳,便出府送永璘离开。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天色昏暗,却似要下雨的迹象。踌躇半晌,我还是忍不住转首问他。“王爷今日为何如此巧合出现在此?”
朦胧月色下的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带着些许忧愁的神色。“若是我说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你信么?”我合手搬弄着自己的手指,心下如小鹿乱撞。他顿了顿,忽然转首温柔的目光看向我。“清冷,我说过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我微怔,别过脸去。“王爷千金之躯,清冷不配王爷如此。”我低眉,手指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心里一片湿润。我不敢看月光笼罩下剑眉星目的他,我害怕将他认错,害怕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