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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秦第二日难得的晚起了,他睡眠因着身体缘故向来不深,但昨夜与武惟扬同榻而眠,不知是武惟扬身子暖热,还是奔波数日终于有个较为舒适的睡榻,苏北秦睡得很是安稳,待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
他推门出去,正看见高承平穿着一身战甲满头大汗地从院子中过,连忙喊住他:“承平,主将呢?”
高承平向苏北秦行了礼,很守规矩地道:“回苏先生,将军说是去城里转转。”
苏北秦猜想他大约带着周将军去安抚城中百姓了,也就没有追问,一面与高承平同行,一面说道:“这一场仗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在城里接应,广州城不会如此轻松就被拿下。”
高承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还是要佩服将军的计谋,承平没念过多少书,以前是水寇,只晓得怎么练兵,这还是头一回见识了什么叫以智取胜。”
苏北秦笑了笑,两人一同到了花厅,原本颇为雅致的花厅,现下堆满了杂物,其中有收拾战场得来的刀兵,还有一些是赶制的攻城器械拆卸后留下的部件。几个兵士正在将杂物不断搬进来,其中一个大约是高承平属下,见到高承平立即停下了动作,高承平示意他不必行礼,兵士正要继续,倒是苏北秦喊住了他,“这些东西是谁让你们搬进来的?”
兵士不认识苏北秦,但看他与高承平似乎很是熟悉,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季将军吩咐的。”
这些器械总要收拾入库,但广州城许久不经战事,这类器械的管理难免有些松懈,一时竟找不到地方存放,季百川便先吩咐存放在知州官邸里。
苏北秦心里琢磨,应当派人去接墨子期和殷不在等人过来广州,广州打下之后,必然取代钦州无人寨,成为军队物资囤积和士兵驻扎的总部,以后需要一个能管事的来打理,至于这人选,苏北秦尚在犹豫,殷不在做事算是细心,对无人寨更为熟悉,但他本就负责消息的递送,已然很费功夫,墨子期不论出身,原本便是谋士出身,对事对物的精细程度远高于殷不在,只是他还不甚熟悉武惟扬手下,加之其长相和性格,怕是压不住那些个痞子,如今武惟扬麾下有才能的人并不多,苏北秦每每想到今后如何用人,就头疼不已。
午间用饭时,武惟扬才回来,广州知州在破城时就不知所踪,如今由周将军暂代其职,即便周广成在广州已然呆了许多年,论起民间声望来比那知州要好得多,仍有不少平民拖家带口想离开广州,甚而已有暴动的倾向,武惟扬向来不乐意管这些,更何况周广成的确比他更为适合,便统统丢给这位老将军,自个儿躲回了府里。
他一进花厅,便“啧”了一声,“真是焚琴煮鹤,我听闻这花厅可是知州大人最精心打理的地方,怎的现下糟蹋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苏北秦正与季百川一同清点器械,闻言只是淡淡道:“饭食在后头,你走错了。”
武惟扬跨过一大把随意斜靠在花架上的短剑,凑到苏北秦身边,看了一眼账册,皱眉道:“这种活计交给下面做就是了,怎得还要你来费心?”
季百川在一旁无辜中枪,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老大,殷不在和墨子期都不在。”
武惟扬像是没听见似的,将苏北秦手中账册抽出来,顺手塞进季百川手里,拉着苏北秦往花厅后走,“就这样,百川清点完了记得去吃饭啊,我们先走了。”
季百川手中握着两本账册,与他面前的长枪面面相觑。
苏北秦无奈地跟着武惟扬到了后头,在饭桌前坐下,“有什么事?”
武惟扬撇了撇嘴,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神色,“你怎么知道有事?”
“我们缺人,但现下事务繁多,我分担一二是很正常的事,也并没有对身体造成负担,这种情况下,你不会非要把我调走,行了,说罢。”
武惟扬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恐怕事只会越来越多。”
苏北秦接过信笺,扫了一眼,神色顿时变了,“这是真的?”
武惟扬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拨弄着筷子,做派懒散,“自然是真的,殷不在只是写了事情的大概,你觉得如何?”
“狼子野心。”苏北秦冷笑一声,慢慢将信纸叠起,“这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野心皇帝竟然视若不见,恐怕也有丞相的一份功劳。”
“丞相也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唐泽霖疑心病重得药石无用,竟然对他的话无一不从,要不是那老头儿长得实在……我真要怀疑他们二人是不是有什么奸/情了。”武惟扬接过那信,从袖子中取出火折子烧了。
苏北秦对他的胡言乱语已然没什么反应了,他思索片刻,“皇帝若真是同意了,恐怕中原大乱迫在眉睫,我们在广州停留的日子不多了。”
这并不是件好事,武惟扬的军队层次不齐,来源混杂,本来需要相当的时间来规整,先前苏北秦也与庄先生商量过,待攻下广州后,必须休整一个月至两个月,将军队编制完善,各个将领必有自己的等级和亲兵,同时广招人才,充实武惟扬麾下。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苏北秦皱起了眉,轻轻叹了口气。
“十三公主出嫁不过三个多月,这突厥王子便兴致勃勃地要送公主回来省亲,古往今来,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爱妻的蛮族,真是可歌可泣。”武惟扬还在那儿信口开河。
“可惜那红鸾之下不知道公主还是否活着。”苏北秦冷冷地打断了他,“我们只能期待从边关一路至京城,总有忠臣悍将愿意一抗皇命。”
“抗不抗,都是死路一条。”武惟扬懒洋洋地补充道,他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说:“过两天唐泽霖是否同意王子入关我们便能知晓,如果他不同意,那么我们按照原计划来,若是同意了……只有一点好处,那便是即使我此时打着惟武王的旗号广告天下,恐怕唐泽霖也没有功夫理会我,说不定还有不少人会慕名而来,那么你忧心的人才问题也解决了。”
苏北秦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武惟扬说的不算假,但各种各样的问题随之而来,总之殷不在递来的这个消息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武惟扬将筷子塞进他手里,催促道:“快吃罢,我已经令殷不在带着剩余的人马赶来广州汇合,这少说也还有半个月的功夫,这半个月,我们只能按兵不动,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他这话倒是少有的在理,既没有嬉皮笑脸,也没有胡搅蛮缠,苏北秦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笑道:“倒是头一次觉得你说的话不算是没用的。”
两人安安静静地用完了饭菜,饭后苏北秦问道:“你午后有什么事?”
武惟扬站起身,和苏北秦并肩往外走,低声道:“广州城里有些乱,再加上附近的乡镇,恐怕我还是要跟周老将军走上一遭,我会让江天河跟着我,你们在这里也要当心,现下并不安稳,可能会有人闹些乱子,你自己看着办。”
苏北秦点了点头,“可用的人不多,问问周将军可有人举荐,还有原本的知州属下,若有能用的都报到我或者庄先生那里去,还有,我们的兵士还有约摸小半在城外,要在城内找个地方安置,广州城破的消息虽然瞒不住,但附近的州县反应过来恐怕还有些时日,趁这段时间,我得赶紧做好军队编制,这我不擅长,需要你派人来帮我一把。”
苏北秦一条条念着,越说越觉得时间紧迫,他停了一会儿,正要继续说下去,便被武惟扬打断了,“慢慢来,总会做完的,待会我会问问周将军有没有可用的人,知州懦弱,想来手下也没什么用处,可以暂放一边,城外的兵士先驻守一阵子,可以顺道在城门检查来往行人,我是很想封闭广州城,奈何周将军不肯。至于军队编制,我晚些时候回来了会与你一同商量,其余的问题现下都不重要,你只管捡你觉得必要的事去做,像方才那种活计便是稍稍识字的小兵都能做,我不希望再看见你或者季百川等,做这样的琐事。”
苏北秦抿了抿唇,他很明白自己不过是因为要做的事太多,总好像有什么在身后追赶一般,才有些混乱,虽说这并不会持续很久,却会浪费不少时间,“多谢。”
武惟扬微微一笑,轻佻地捏了捏他的下巴,“这样轻飘飘的谢词我可不受,晚些时候再来与你讨这份谢礼。”
说罢也不像往常歪缠,风风火火地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篇文已经没人看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