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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玛心愿?
即便是没有皇上二哥前番“趸卖”做提醒,作为清凉殿之事的亲历者,皇阿玛的悲愤之言,声声字字在耳:“太祖十三幅兵甲起事,虽取天下,尔可知这天下汉人有几何?国族又有多少?百多万对两百兆,胡椒面一样!”
“为收汉人之心,尔又知朕费了多少心血?能忍要忍,不可忍也需忍,因为朕知道,祖宗基业既然落到朕肩上,朕必一力担之!”
“朕既受命,天下人不帮我,我便自发图强,我,我就衍嗣血脉让儿子们帮我!”
“胤褆知兵、胤祉学文、你胤禛勤算、胤禩学礼、胤莪机巧、胤禟蛮横,更有太子居中斡旋。但有所成必保我爱新觉罗百年之稳,自此,无论这天下再有何事,勿论朕面对何人,朕都可以骄傲的告诉他,我有儿子与汝相对!”
“征服汉人”这该是皇阿玛最大的心愿吧?心里虽然默认这个答案,但他们不敢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在热河的清凉殿皇阿玛面对的是一群“逆子”,即便直白说唯一的外人张廷玉是千金买骨的“幌子”!为父教子,声声血字字泪却都是真情都是幕后*,有君子非礼勿听的操守,有臣子君父为纲的约束,这事也只是*!
如今的乾清宫里,上有“正大光明”四字,下有皇子朝臣后宫嫔妃,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而他们不过是落架的凤凰,真要直撅撅说出来,那就是挑起满汉分界,皇上二哥必定会给他们扣上一个“居心叵测”的帽子!那时候就真成了寡妇死孩子,没指望了!
但不说又不行,看一眼十三弟,雍正一字一顿的开口,“皇阿玛说,‘胤褆知兵、胤祉学文、胤禛勤算、胤禩学礼、胤莪机巧、胤禟豪放,更有太子居中斡旋,天下可大定!’”
本该是很提气的一句话说完,允禛已经泪流满面,真的,尽管作为皇子他不知道说出多少违心的谎话,但这一回用春秋笔法,允禛觉得饿自己太委屈了!
“诸位兄弟都听着了?”雍正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些皇子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家和万事兴,这就是皇阿玛最大愿望!可你们真的真的做到了吗?”
“就在今夜,老十二叛乱京城,生生气死了皇阿玛!一样是在今夜,皇阿玛尸骨未寒,你们就跳着脚的跟朕折腾,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孝心?你们,你们对得起他老人家吗?”
或者是对这些“不争气”的弟兄们太过失望,或者是太过激动,雍正身子一晃,赶忙凑过来的魏珠儿伸手去扶,却被他死命的甩开,单手撑着康熙的梓宫站定,勉强再开口,语声也颤抖,“兄弟们,你们就没有想过,这天下究竟有多少事?”
“先说国库的亏空,皇阿玛连发三道圣旨,两个上书房大臣领办,两个阿哥居中调度,皇阿玛是多大的决心?到现在呢?谁来告诉朕,究竟追回来多少?”
“再说火耗,当初弘皙一句火耗归公,上至皇阿玛下至朝臣大小官员,所有人都说这是解决千古朝堂弊端的幸事,有此一条足以保我大清官员人人清廉如水,可如今呢?除了皇阿玛一道空桶子的圣旨,还有谁在做这件事?”
“是朝臣么尸位素餐?朕觉得这么说还怕要冤枉一些人,但朕更明白这么说是便宜某些人!”雍正恶狠狠的喘一口气,“冤枉的是那些忧心国事,有怕卷入皇子之争的人,便宜的是那些居心险恶,自己不干事还要煽风点火拖着别人一样不干事的人!”
“朕再来说说永定河的决堤,两个多月了,宛平的十几万灾民都进了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本该是朝廷的脸面,如今处处可见插标卖首者,朕的良心难安,就是不知道一样被天下人供养的诸位兄弟们怎么想!”
“更不能忘了,因为决堤还牵扯出来的两件泼天案子来,一个盗卖国仓储粮,一个前明余孽沉渣泛起。前者,朕亲派钦差出京,可到现在不管疑犯还是押解者都没了消息,以朕想来,怕是凶多吉少!”
“后者呢?炸开河堤堪称穷凶极恶,还变本加厉到挟持长公主谋刺太孙,这让朕不得不想到太孙弘皙的第一回遇刺,全天下人都知道太孙死而复生是天家的祥瑞,可又有几人知道太孙是被他身边的贴身太监活生生掐死有拖进水里的!”
“但这些事是谁干的?”雍正的声音猛地拔高,“朕不敢想,因为朕怕查不来的结果让朕伤心,让皇阿玛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
雍正的话像是谈心又像在劝说,语气中虽不乏诚恳,但皇子们因为“晾晒”而熄了的心火重启。
在他们看来,这一桩桩国政跟他们没啥关系,虎兕出于柙,典守之责,亲政的是你,国事糜烂,恰好证明你的无能。可随着雍正叙述他们又承认,皇上二哥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对一个国家或部门来讲,最高领导人的更迭绝对是最大的政治,而每当这个时候,稳定是压倒一切的,至于其他都可以暂时放下!其实不放下也不可能,人心惶惶不知明朝该为何人效力,也不知道为谁做了嫁衣裳,谁又会有心思干事儿?
也许他们并不知道,“似乎”这样暧昧的字眼出现在对手之间已经是屈从的象征!按照心理学的研究,设身处地的想法或许会出现在对手身上,但那只为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绝不是“情有可原”的结果!
因为有了屈从之意,他们一样震惊于“弘皙被掐死”的消息,同仇敌忾中,雍正接下来的话也更有了杀伤理!
“朕不想说什么人亡政息的话,但朕必须要提醒各位兄弟,前明太祖朱元璋说过,自古胡人无百年之运!”雍正倚着康熙的灵柩,泪水也模糊了双眼,“从五胡乱华到元朝,的确是如此情形。我们满人就是这么几百万,入主中原,不管是世祖还是圣祖都是朝乾夕惕惴惴然如履薄冰,尽管小心翼翼,早起五更夜半灯明的勤政,还不知有多少阙失难以周全!一旦祸起萧墙,咱们兄弟就裹着内库的过河钱回盛京吧!”
“皇上,臣弟错了!”允祉跪地呜咽一声。只所以挑头,是允祉的小聪明,既然已经是第一个低头,就不妨再做一次!
随着“反对派”的反水,早就依附的允祀、允莪紧跟着跪地,跪地的允祀甚至还给了那边气鼓鼓的允禟一个眼神。四个皇子带头,旁人自然也不能站着,一片甩袖叩地的嘈杂中,几位上书房大臣、康熙的嫔妃、乃至她们怀中未成年的皇子们都跟着跪地!
整个大殿上转瞬就只剩下允褆、允禛与允祥、允禵——但这时候,就算他们自己都知道,不跪,只是羞刀难入鞘,决计没了半分誓必掀翻太子二哥的奢望!但雍正很是发扬了一把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在殿中轻踱两步,突然走到殿角,办起了一张椅子,唬的几个伺候太监忙不迭的要接,却被雍正阴冷的目光逼得退了回去!
莫名其妙的举动让所有人都纳闷,心说皇帝该不是要坐而论道吧?
“大哥、四弟、十三弟、十四弟,”雍正把椅子放好,挺深道:“你们谁愿意做这个皇帝,今日当众说出来,朕让位给他!”
让位?!
俩字一出,整个大殿一下变成死一般的沉寂,冷不丁的,烛台上啪的爆出灯花,似乎也一下提醒了乌雅氏,顾不上刚刚被儿子与太后训斥两回,哭喊着爬起来,冲到两个儿子身边,没头没脑的就是几巴掌,“还不快给皇上跪下!”
与她做出同样的举动的,还有还有惠妃纳兰氏,这一回,雍正可没说什么皇妃管不着郡王,因为与太子二哥相处十几年,他知道,皇上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众人皆跪,一阵山呼“万岁”,雍正似乎是脚下一软,端端正正的坐上了椅子!摸出手帕擦了擦泪眼,道:“既然兄弟们都不愿意挑这个重担,朕只好勉为其难!但你们还要像从前那样,政务上的阙失只管提醒朕,辅佐朕,不但朕不知恩感戴,就是阿玛在九泉之下,看我们兄弟和睦,共治天下,他老人家也是欢喜的……”
“举哀!”
本以为乾清宫内会是一片刀光剑影,如今所有磕绊总算和气致祥,张廷玉一声大喝,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到了肚里!
于是众人齐声悲嚎,或是喜极而泣,或是委屈的不得了,又或万般无奈化作飞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