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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吗……
司偌姝走在地砖上的高跟鞋与地面狠狠一摩擦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声音,只见原本走得飞快的她猛地停在了原地。脚还不可避免地崴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整一个世界,自从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人身上后,就变得寂静无比,只有一个声音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那就是她的心跳:
咚……咚咚……
心跳声渐渐偏离原来的平缓,转而变得飞速,让她浑身的血液开始快速沸腾,但也不知道那是因为欣喜,还是因为恐慌。
离她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让她熟悉但也算陌生的身影。
她多次想和别人确认,那是他。但是怕自己一动,眼前的一切又像是一阵白日梦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的梦,她曾经历过无数次。
她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下嘴唇因为翻腾的心绪而微微颤抖,她咬住了,但也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惊慌与失措。
喉咙因为刚刚才被拔了鱼刺还是有丝丝的疼意,她咽了口口水,目光开始变得闪烁起来。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对面的人正在和护士交代一些事情,阳光侧打在他俊逸的脸上,说不出的好看,也说不出的熟悉。明明是很普通的医护衣服,却被他穿出了时装秀的感觉。高大的身躯还是如初时一样有压迫感。
似乎是发现有人注视着他,他微微侧头看向了自己,不确定地皱皱眉头,然后愣了一下,随即打发了那个护士。
他起步……似乎要向自己走来。
站在原地的司偌姝感觉心尖像是被蜂蜜浸泡着,甜里却透着丝丝的疼。她想在此刻选择傲气地走掉,但是做不到。
顾辞这个叫顾辞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轻易地摘掉她坚强的面具,然后肆无忌惮地在地上踩得粉身碎骨。
她又遇上他了,可想而知又是一场灾难吧。大概对他而言才是场灾难。对她而言则又是什么?
“偌姝?”身后的人发出疑问,似乎在好奇她刚刚在医生面前还对他嚷嚷着要回家吗,现在怎么停住了。
司偌姝被这个声音拉回了一些神来,她朝身后的人摇摇头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什么。
她告诉自己:司偌姝,没什么的,不过就是再和那个人遇上了,没什么的。他可能已经不会在你的生活里产生任何的影响了。你们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走吧。
她快步走过去,然后路过了顾辞。整个过程目不斜视。她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克制住自己一遍遍想要质问他的心,还有即将落泪、酸涩无比的泪腺。
她离开的姿势近乎奔跑。
“司偌姝,你慢点,那么快去干嘛,投胎啊!”
司俊逸的话音一落,只见前面一个劲头往前冲、明显不想理人的如愤怒的家雀儿的司偌姝“哐当”一声就摔下了楼梯。
这乌鸦嘴配上此情此景就……tmd有点尴尬了。
那端正走向远处的顾辞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楼梯上那个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女人,眸色渐渐转深,化为冰冷。
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做,只敛了身上所有的气焰,转身走掉。
他原来站的地方,剩下冰冷的风,还有刺激的福尔马林味道。
司偌姝骨折了……
她一向不相信什么“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但是如今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她今天是有多倒霉。又是欢迎宴的时候卡鱼刺,又是下个楼梯摔断了腿。
还遇见了那个人。是不是这次她压根就不应该从英国回来?还是说这些只是个预兆,接下来还有更悲催的事?
司俊逸将拍的片子装好放在床头,看了眼呆坐在床头叹气的司偌姝道:“那啥,我去给你带些衣服过来,好好地躺在床上不要乱动知道吗?”
司偌姝翻动手里的杂志,没有看他,只闷声道:“医生呢。我要全医院最好的骨科医生。”
“嗯,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司俊逸看了看手表,“待会医生会过来你可别乱跑。”从小到大,她是几个堂兄弟堂兄妹里最不让人省心的一个,可偏偏又是最优秀的一个。他把她当亲妹妹宠着。
今天是她的欢迎宴,结果几般折腾进了医院。啧啧。
“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大一人还会给你溜了不成!”司偌姝满脸的不耐。她又不会像七年前一样,傻了吧唧地跑到国外去。
见她这样,司俊逸也没办法,揉了揉她的头发,拿起车钥匙往外面走。
司俊逸一走,司偌姝的脸色随着心情顿时down下来了,刚刚还需要维持最后一丝镇定,但现在是一个人的就不必维持了。
她看向窗外,寂静的月光下,凉风恻恻,她的心情一会儿平静一会儿起伏,怎么也静不下来。
忽而,一串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的静谧,她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是司俊逸的。估计是刚才走得急忘记带了。
处于保护他人*的原因,她也没接听,放回原位前给对方回复了一则系统的消息,然后静静地靠在座位上看书。
“咔哒”一声,病房的门被打开,皮鞋与地面触碰的声音响起,逐渐朝病床靠近。
司偌姝没去看来者,只略带嘲笑地开口:“还总说我迷糊,你自己不也忘了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
房间里的音落,只见那黑色的西装裤忽而停在了几步开外,他没有过来,也没有接话。
司偌姝再次瞄向那裤脚,料想到会是谁后,蓦然地将自己的脑袋抬起。她看清对面的人、看清他的样子,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可心还是莫名地颤了一下。
怎么会是他?
顾辞,又是顾辞。
即使他的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但司偌姝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他的每一点她都熟悉得要命。
他站在五步之外,依旧挺拔得需要让人仰望的身体不曾对她有半点低头或者弯腰,高傲得不成样子。
眼镜框下的皮肤很是细腻,一双桃花眼像是看尽人世风流的模样,半眯着。结合内里,简直用四个字就能概括他——衣冠禽兽。
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疑惑对他道:“你是主治我的医生?”如果不是她的主治医生,出现在这的话,不合乎情理,他不是再也不想见她了吗?
“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像是能把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掩盖一样,他没再跟她说些别的。
司偌姝忽然就觉得很不甘心,她一直执着着过去的一切,但顾辞显然是不愿意提到一丁半点。可哪怕他问一句“这几年你过得如何”这样的问题也好啊。
但没有。他没有。
她开口的语气不咸不淡,摆明了要为难他。
“哦,那就太好了。我腿疼,你帮我看看。”
顾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轻,见她这样说,他也不打算忤逆她的意思,骨骼分明的手不轻不重地压在她的伤处,用一贯询问伤者的声音问她:“是这儿吗?”
“嘶!你轻点!”
她伸出没受伤的左脚十分娇气地踢了一下他有点儿粗壮的手臂,他胳膊因常健身而聚拢的肌肉衬得她的脚脖子白皙又十分精致。
她的一切都精致得过分。这是顾辞在她十八岁那年得出的结论。
“看来要去手术台再接一次骨了。”他微笑着看上去十分温柔无害。
他将钢笔重新塞到口袋里,正要按铃,司偌姝立马伸手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齿道:“不疼了,刚刚那是骗你的。”
于是顾辞收回了手,冷眼看着她,语气不咸不淡,但总归不高兴就是了。
“好玩?”
司偌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有点儿不怕死地反问:“可不是吗?”
简简单单的对话,当中的针锋相对像是能擦出火来。
司偌姝纯净的眼睛看着他,无辜但又充满恶趣味。
顾辞见她这样挑衅自己,倒也没怎么样,笔唰唰地在病历单上开了一单,他说:“刚才护士说你有发烧迹象,不如先挂一瓶盐水吧,如果没什么效果,可以去打屁股针。”
“卧槽!”司偌姝一个没忍住就飚了一句脏话,她恶狠狠地盯着他,几乎咬牙切齿,“算你狠。”屁股针什么的最疼了。
“夸奖……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揉烂了那张单子扔进垃圾桶,转身要离开。
但背后传来司偌姝的轻笑声:
“知道我讨厌医生和医院,你还做医生,是不是也太在乎我了?”
在乎得她讨厌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只为了避开她?真的是好可笑。
顾辞的身体一僵,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看似明媚实则受伤不已的笑靥,拳头紧紧握住,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大步离去。
司偌姝忽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后,近乎张狂地笑着。笑完后又无比失落地看着雪白的被单,眼泪一滴滴垂落。
她还是还是忘不了他,还有付出过的感情。依旧那么不甘心。
唉,真是败给自己了。她抬头将眼泪逼回去,大大呼吸几口,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后来,她的目光还依旧落在书页上,但思维在不知不觉中早已飘到了远方。
她将书放好,自己侧躺到了床上,晶亮的瞳孔里不知不觉地便冒出了第一次见顾辞的情景。
那是初秋的盛景,绿荫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斑驳落在青野上,徐徐升腾起丝丝热意。
课间十分钟的教室里很安静,有赶作业的沙沙声,也有因为困乏而响起的呼噜声。
掷骰子决定abcd的司偌姝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全靠蒙题的试卷,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撑着脑袋看外面的走廊。
似乎正好是命中注定。她望出去,顾辞也恰好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出现。